濃重的丹藥味傳來，皇帝快步走進，坐在太后身邊，身邊跟了好幾個道士。
太后順了順氣，茶杯重重的摔在小桌上，嬤嬤連忙指着一旁沒喝完的茶盞：“皇上，您看。”
皇帝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瞧着茶盞還在冒着熱氣，笑着端了一杯抿了一口：“好茶。”
太后的臉色越發的鐵青。
嬤嬤趕緊開口道：“回皇上的話，太后娘娘不過是誇讚了一句北齊的茶香，他們便命人沖泡了這麼多，讓太后娘娘一口氣喝完……北齊公主未免太目中無人！”
我挑眉。
剛纔確實有這麼個想法，但她不喝，我也沒辦法。
皇帝眉頭一皺，冰冷的目光轉過來，在看清我的面貌之後，嘴角的笑意明顯僵住。我起身衝他行禮：“方歡給皇上請安。”
“方歡。”他轉動玉扳指，我的名字在他口中轉了幾個圈，“是你啊。”
僵硬的表情剎那間自然，好像剛纔笑意僵住的人並不是他，打量的視線沒停：“眼睛能看見了？你跟藍雨竹一起，把朕騙的可慘。”
太后聽到皇帝提起藍貴妃，明顯激動了不少：“怎麼，她跟雨竹還有關係？”
皇帝點頭，意味不明：“不止有關係，關係可不淺呢。”
他指着我的眼睛，微微靠近太后：“母后不覺得這雙眼睛像某個人嗎？”
太后的神色瞬間就變了，抓着椅子的手收緊，咬牙切齒：“那個女人？”她再看我，就像看着多年未見的仇人，恨不得當場把我拆分入腹，“竟然是你，原來是你，好好好，沒想到啊，你竟然回了北齊，還成了公主，哀家倒要看看，你同你那個姨娘相比，有沒有什麼長進。”
嬤嬤拿起擺着刺繡工具的托盤跪在我面前：“公主殿下，請吧。”
皇帝也跟着笑了起來：“繡圍巾，不錯。異域風情的繡品最得朕心，開始吧，也讓朕瞧瞧。”
莫說我真的不會，就算會，也不會繡圍巾送給眼前這兩個人。
太后是藍雨竹的靠山，而皇帝差點命人挖了我的眼睛，都是我的仇人，我不會對他們表示我的善意。
輕輕地捏起一根針，再把空白的圍巾拿起。
隨意擺弄了兩下，我衝跪在地上的侍女招手：“你來。”
侍女嚇得連連後退，被我攥住衣袖：“你沒聽見皇上和太后的話嗎？只要你繡出來的東西得他們喜歡，你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開心嗎？！”
說着，把侍女猛地往前一推，冷笑着看了皇帝一眼：“只能請皇上恕罪了。方歡從小在京城長大，對於北齊的東西是在瞭解不多。刺繡嘛，更是富貴人家學的東西，我從小都在跟野狗搶吃，沒學過。”
“這是北齊有名的繡娘，不如就讓她替您繡一副？”
把刺繡的東西全都丟在地上，“噹啷”的聲音十分好聽。
此時秦芊芊也掙脫了侍衛的束縛，命人將繡架搬進屋子，扯着那侍女坐在繡架前，不等太后和皇帝點頭，就強行讓她開始繡。
我曾聽秦芊芊說過，帶有北齊特色的花色，每一個都有特殊的含義，比如我裙角的花，就是希望我能一生喜樂，平安順遂。
根據猜測，繡在圍巾上的，應該也大概是這種含義。
但就在侍女剛穿好針，秦芊芊就用手指在繡架上劃出一個圖案，又說了北齊話，那侍女的表情明顯震驚，渾身上下都代表着拒絕。
秦芊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才低着腦袋開始繡。
屋子中之後繡針穿過布條的聲音，窗外的太陽也逐漸落下，一早準備的茶水全都喝了乾淨，終於太陽落山，屋中全部被黑暗籠罩之前，侍女完成了這副繡品。
秦芊芊親自把圍巾從休假上拆下，笑着對屋中所有的人展示了一遍，上頭的花色確實好看，特別配太后這種年齡的女人，但花色的寓意就……
源自北齊的傳說，曾經有個貌美的女人誘惑北齊大王，差點讓北齊亡國。後來有一位得到高僧封印了女人，用的就是這圖。
在北齊，姑娘出嫁時，嫁衣上就會繡這個，寓意女子永保青春美麗，但贈給已婚婦人，就是另一層意思——被封印的妖女。
就算將來被太后發現，秦芊芊一個未婚女子，想到這畫也無可厚非。
皇上早就走了，太后本是來找我的麻煩，卻在臨華殿浪費了整整一個下午，心中並不爽，帶上圍巾時也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我笑着：“太后娘娘慢走。”
親自把她送出臨華殿，太后心疼藍雨竹，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我，努力勾起笑容拉住我的手：“明日哀家在宮中禮佛，你也過來吧，替哀家抄寫經文。”
我道：“抄經文這麼好的事情，我定會到。不知道宮中還有哪些貴人一起？”
太后臉色不好，嬤嬤回答：“替太后娘娘抄經，能來的自然是宮裡一等一的人物，公主殿下放心，太后最是講究規矩，地位相等的人才能在一塊，與北齊的渙散不一樣。”
諷刺？
只可惜，在我心裡，你們太后就和北齊的侍女地位一樣，當然只能戴侍女送的圍巾。
“明白了。”我冷笑，“一等一的人物肯定有藍貴妃了，皇子纔剛出生，身子不好，貴妃娘娘也該爲皇子多多祈福。本來就生父不明的孩子，若是連孃親都不愛，長大才真是可憐。”
太后用力扣住我的手：“你說的什麼話！”
我淺笑：“莫非太后娘娘還不知道嗎？藍貴妃生下的孩子不是皇上的，也不知道是誰的種，早產一下，就得個皇子的身份，真是羨慕。”
“你少胡說八道！”太后終於忍不住，擡手就要打我。
瞧太后的臉色，看來藍雨竹並未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我一點都沒在怕，朝能翻看皇帝《起居注》的方向做了個請：“宮裡的人都知道，皇上沉迷煉丹，不僅久不臨朝，連後宮都未曾踏入，藍貴妃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用腳都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