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的沉了,回到臨華殿,腦中全是被月光照耀下的小蟲。
一條接着一條,從嘴巴、鼻子、眼鏡和耳朵裡爬出來,又黑衣人抓住從宋貴妃的頭頂塞進去,宋貴妃已經死了,身體還要被當成裝蟲子的容器。
“顧雲!”兩個字,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他不是想把我也作成裝蠱蟲的容器嗎?那我,就讓你有來無回。
侍衛、暗衛將臨華殿層層包圍,一丁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就這樣,寂靜的夜晚,我默默的等待着顧雲的到來。
枕頭下放着,當初他送給我的那把匕首。窗戶上倒映着霍飛塵的手勢,顧雲來了。
屋內沒有點燈,只有月光冰冷的照在青石板上。門縫裡,一陣青煙飄過,我屏住呼吸,接着佯裝昏迷倒在牀上,右手藏在枕頭下,緊緊的攥着匕首。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離我很近的位置停下,我慢慢的把右手往下移,尋找更合適的動手姿勢。
就在我即將睜眼的一瞬間,顧雲開了口:“若知道有一天你會這麼痛苦,當初就算是死,也不會給你下蠱。”
接着,一顆帶着溫熱的水珠滴在我的臉頰。
他的情緒與往常不同,但我不敢睜眼去看,只能靜靜等待時機。緊接着,一雙冰涼的手慢慢的觸上我的側臉,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傷疤。
“阿歡,我的阿歡,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他在我身邊坐下,溫熱的氣息慢慢靠近,“別怕,蠱蟲,我已經有辦法了,你別怕……”
難道他打算再讓我吃一顆忘情丹?
遠處照下一束月光,霍飛塵掀開琉璃瓦,探出一個腦袋。緊接着,細微的踩過房樑的腳步聲。
侍衛將整個屋子包圍。
顧雲而耳朵微微一動,迅速把我抱起,快步往外走,還未走兩步,霍飛塵從房樑上一躍而下:“太子殿下,深夜蒞臨臨華殿,有何指教?”
他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裡,勉強躲過霍飛塵的殺招,剛想轉身從窗子逃走。就聽“砰”的落地聲,十幾個拿着長劍的侍衛將他團團包圍,無路可退。
包圍圈越來越小,眼看着顧雲退無可退:“霍飛塵,你難道不想除了阿歡身上的蠱蟲嗎?!”
霍飛塵點頭,手下的殺招未停下:“想,但我不信你。”
顧雲迫不得已把我抗在肩膀,抽出軟劍,與霍飛塵廝打起來,但他的注意力明顯在窗外,並不想分個高下,而是迅速分開一條通道,扛着我迅速往外跑。
“霍飛塵,你信我這一次,我保證……”
匕首狠狠的扎進後背。
他不可置信的把我放下,反手去摸肩胛骨的傷口:“阿歡,你……”
折起袖子,慢慢擦乾匕首上的血跡,一步步遠離他靠近霍飛塵:“就算臨華殿的人全都相信你,我也不信。”
把匕首放回刀鞘,我冷哼:“黑衣人夜闖臨華殿,意圖對北齊公主不軌,被侍衛發現後,倉亂逃走,右側肩胛骨被匕首刺傷,望皇上徹查。”
話音落,秦芊芊就扯着人出現。
橘紅的火光照亮半邊天,睡眼迷茫的皇帝被強行拉進了臨華殿。
“太子殿下,還不躲?”我扯開領口,讓身邊的侍女學着前幾日抄經那女子模樣,衝到皇帝腳下,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皇上,您一定要爲我們家公主殿下做主啊……”
宮裡瞬間燈火通明,汪天逸帶着手下仔細搜查,連太后都驚動,她握着佛珠輕飄飄的說道:“等汪天逸一人搜完皇宮,那黑衣人只怕早就跑了。不如哀家也給皇帝指派幾個人,拿出楚國的態度來,就算搜不到,也能平息北齊的怒氣。皇帝,你說是不是?”
皇帝的眉頭微皺,思量了好一會兒纔不甘願的點頭。
一時間摸不透太后的意思。
她從腰間解下令牌,嬤嬤拿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領着人前來。
每一個都穿着藍羽金甲,手握大刀,步伐有序,竟比禁軍瞧着還有氣勢。
小對人馬走進,對着太后跪下:“見過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繞過皇帝,只給太后行禮,難怪皇上的臉色越發難看。
小隊隊長目光掃過衆人,最終停在我身上,對我伸出手:“請公主殿下將匕首交於臣一觀。”
只在手心翻轉各看了一眼,他的手下遞上紙筆,當着我的面,輕鬆把匕首的外觀復刻下,連尺寸都一模一樣。
“請公主殿下放心,藍羽隊保證完成任務。”
他死死的盯着我,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懷疑,他可能認識我。
最終他沒有任何表示,帶着手下的人與我錯過,不再我身上停留,往東宮的方向走去,一言不發的離開。
我摸了摸臉,這模樣,還真如孃親生前說的那樣,一點都不安全。
我跟着藍羽隊,北齊的人和他們一前一後,彷彿形成世界的兩個極端,毫無交匯,卻又奇異的融合在一起。
必須要跟着,只有這樣,才能知道太后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他們找來八隻獵犬,咻過匕首之後,分別往三個方向走,藍羽對也兵分三路。在獵犬的帶領下,着重搜查幾個屋子,不過半個時辰,就排除了大半的位置。
更神奇的是,八隻獵犬,最終都在兩個地方停下,一個是東宮,另一個就是一間破敗的宮女房,現在已經無人居住。
小隊隊長並沒有貿然衝進去,而是拿出哨子吹了兩聲。不一會兒,在宮人的簇擁下,一個身着蔚藍色長袍的男人緩緩走來。
宮中每一個人都對他十分恭敬,“見過九千歲。”
我滿眼都是疑惑,宮中最得勢明明是國泰公公,這個九千歲又從哪兒冒出來的?
連秦芊芊都攥着我的袖子小聲問來歷,看來北齊的人也沒有調查到與此人有關的任何消息。
驀然,九千歲咳嗽了一下,“這點事兒也敢驚動本座?”
藍羽隊瞬間跪下,“請九千歲恕罪,東宮住的是太子殿下,屬下確實不敢亂闖。”
“東宮……太子?”他冷哼一聲,語氣甚是輕蔑:“本座來了,那就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