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燈火通明,外邊的雨也斷斷續續,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梧桐樹。
御案上,明弘帝的側顏在燭火的映襯下棱角分明,俊逸又不失硬朗。
皇家之人長相一向不差,明弘帝亦是如此。
一個小太監手託着個木盤子,跪呈至明弘帝前,“皇上,夜深了,該翻牌子了。”
明弘帝卻未作答,繼續批閱他的奏摺,良久,直至那太監手發酸,纔算瞄了眼,道:“婉嬪身體還未痊癒?”
小太監的頭低得更低了,答:“回皇上的話,婉嬪娘娘身子確實尚未見好。”
他話音剛落,上頭卻飄來一句:“擺駕麟趾宮。”
身旁的魯福海似早料到會如此,沒有一點兒手忙腳亂,扯着他的公鴨嗓喊道:“擺駕麟趾宮!”
不一會兒,明弘帝去了麟趾宮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後宮,妃嬪們也只能懷着滿腔的幽怨之情熄燈歇息了。
第二日,旭日初昇,金燦燦的陽光撒滿了大地,因是深秋,早晨起來難免寒冷,但皇宮可是容不得懶人。
即使是明弘帝,那也要早早起身去上朝。
莊妃拉緊了明弘帝最後一條縛腰的腰帶,面帶嬌羞的說道:“皇上這幾日政務繁忙,可讓臣妾想得緊,才聚了一晚便又要走,臣妾這心裡空落落的。”
明弘帝看了眼正在伺候他穿衣的莊妃,眼底浮上幾分難以察覺的柔情,低沉卻如甘泉般的聲音響起,“朕尚有大堆的奏摺沒批,待忙過這陣子,朕定會好好陪你。”
莊妃一笑,“皇上能有這份心,臣妾便知足了。”
明弘帝應了一聲,隨即又說道:“婉嬪身子總不見好,你既是宮中老人,少不了多關照一下。她是個懂事的,朕本尋思着去明月宮看看她,可她倒把朕拒之門外,說是怕朕也害上那兇病,反不知她近況。”
莊妃點點頭,開玩笑似的說道:“臣妾也知曉婉妹妹是個體貼懂分寸的,也難怪皇上心裡總惦記她。”
“呵,你呀,要說宮中哪個最小心眼,怕是非你莫屬。”
“臣妾就是小心眼。”莊妃仰起頭,明媚的面容巧笑盼兮,竟似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可皇上若要因爲臣妾小心眼便不再歡喜臣妾,臣妾可是不依呢!”
聞言,明弘帝一手攬住莊妃的腰,調笑道:“朕偏就喜歡你小心眼,怎會不歡喜?不過是讓你關照下婉嬪,反給朕扯出那麼多話,要讓旁人看去,可得笑話死你。”
莊妃順勢倒在明弘帝懷裡,仰起頭,杏目圓瞪,“誰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明弘帝失笑,見天色不早恐誤了早朝,沒再與莊妃多作口舌,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翊坤宮。
“臣妾恭送皇上。”莊妃行了禮,再起身,已不復方纔與明弘帝調笑的風情萬種,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猙獰。“關照?一個賤婢,也配本宮去關照她?真真兒好笑!”
“娘娘慎言啊!”
這話一出,卻激怒了莊妃,“慎言?本宮還會怕她區區一個婉嬪?!!”說着,右手指向明月宮方向,怒道:“她左氏本就卑賤出身,憑甚得了皇上青曖,踩在本宮頭上作威作福。身體有恙?她以爲她能瞞過我?”莊妃低下頭,輕笑兩聲,再擡起頭時,已是千嬌百媚,“青己,如皇上所託,咱們啊,要好好關照關照婉嬪!”
莊妃那廂在麟趾宮賭氣,明月宮卻是一派祥和。
“娘娘,奴婢覺得這虎鞋倒是極配未來小主子的。”綠萼手中把玩着剛借來的小虎鞋,笑道。
安寧道:“綠萼姐姐,爲了小主子,你可真是操碎了心。”
綠萼輕哼一聲,“那是當然,指不定日後小主子最親近我,你呀,沒份!說着,還做了個鬼臉。”
安寧撇撇嘴,沒再說什麼,婉嬪靠坐在貴妃榻上織衣,耳邊聽着兩人鬥氣,嘴角浮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這時,外頭走進一個小宮女,微微行了一禮,道:“娘娘,麟趾宮裡的青己姑娘求見,說是代莊妃娘娘看望您。”
話音剛落,本閒適的躺在貴妃榻上的婉嬪僵直了身體,輕蹙眉頭。
婉嬪還未發話,綠萼便道:“娘娘不便招待,趕緊打發了去。
小宮女一愣,看了看婉嬪,一時不解。畢竟在她看來,婉嬪面色紅潤,哪有身子不好的樣子。
婉嬪卻是一斥:“綠萼!”又道:“讓她進來吧。”
“是。”
“娘娘……”
婉嬪嘆了口氣,道:“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若將青己趕走,少不了惹來莊妃疑心,快,給我臉上塗些**。”
安寧明白婉嬪的意思,連忙從梳妝檯上找出一盒粉底,輕搽在她臉色塗抹均勻,乍一看,還真像個剛剛生了場大病的人。
彼時,起青己也進來了,身後還跟着個端着托盤的宮女。
婉嬪看着那托盤上的冒着熱氣的湯碗,心裡忽有些不安。
“奴婢參見婉嬪娘娘,娘娘萬福。”青己見禮。
莊妃在宮中向來飛揚跋扈,青己可以說是頗得莊妃真傳,即使是後宮妃嬪也未曾放在眼裡過。可婉嬪卻不是普通妃嬪,不僅位份只在莊妃之下,聖寵也不遜於莊妃,且她還有個莊妃比不上的籌碼,青己這禮,倒沒有與往常一般的怠慢之意。
只是,青己接下來的所有話,再沒了現在的恭敬。
“娘娘,我們主子聽聞您身子有恙,特地遣了奴婢前來看望。”停頓了會兒,又道:“主子特地爲了娘娘,吩咐小廚房爲您做了碗補湯……”青己緩緩說道,眼神毫不掩飾諷刺之意。
婉嬪心頭一震,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