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憐心閣外的層層護衛, 蘇銘心不禁冷笑,就憑這些人想發現路血月的蹤跡?簡直癡心妄想。
不過,值夜宮女全換上了會武功的, 還是要小心些爲妙。
沒想到, 半夜來的不是路血月, 而是李文浩。
這傢伙身手不如路血月, 可手段卻多得很, 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竟讓整個憐心閣的人全都睡着了。
蘇銘心看着他一身宮女打扮,想笑不敢笑, 生生憋着,差點憋紅了臉。
“李文浩, 這身衣服真適合你, 看上去就是個個兒高貌美的小宮女, 你乾脆不要走了,留在我身邊服侍我吧。”
李文浩挽着長髮, 戴着宮花,一手拎着裙子,一手掐着腰,相貌無論怎麼看都是美貌小宮女的模樣,可姿勢實在不像個恭敬順從的小宮女, 反而像個討債的冤家。
他瞥見蘇銘心偷笑, 怒道:“少打趣我, 爲了見你我委曲求全, 打扮成這副鬼模樣, 我容易嘛,告訴你個消息, 韓府衆人已經被救,你不用擔心了,至於那個好色皇帝,你想殺就殺了吧。”
“他們都沒事了?誰救的?”還沒等李文浩開口,蘇銘心便猜到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我家夫君。”
韓露白是個聰明人,不會真的義無反顧離京,肯定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既然韓府衆人平安,蘇銘心也就放心了。
至於殺劉君遲的事,還是等母后平安生產後再說吧。
“你家夫君——”看蘇銘心用那種自豪驕傲的語氣,用那種小女兒的撒嬌姿態,提及韓露白,李文浩陰陽怪氣地學了一遍,只覺得眼前的女人變了好多,與以前精明強幹不苟言笑的模樣相差太遠了。
“我來了就不打算走了,給你幫把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你打算怎麼處理掉那個好色皇帝?油煎還是爆炒?”
蘇銘心順手摸過枕頭砸了過去,“你惡不噁心啊,別胡說八道影響我的食慾。你留下可以,但是不能暴露行蹤,至於劉君遲,還是交給我夫君處置吧,我現在是孕婦,要潔身自好,纔不要隨便殺人弄髒了我的手,損了我孩兒的陰德。”
李文浩留在憐心閣照顧蘇銘心,確保她的安全。
白天爲掩人耳目,他在外面幹粗活兒重活兒,晚上溜進蘇銘心房裡吃好的喝好的。
每晚,蘇銘心都會命人準備很多好吃的給李文浩,宮女太監們頗爲疑惑。
“明妃娘娘這麼能吃,怎麼就不見長胖呢?肚子只是微微隆起,並不腫脹,身體輕盈,行動便捷,完全不像大腹便便的孕婦。”
醜娃聽說了憐心閣的異常,派人暗暗調查,只可惜,來人始終沒有找到貓膩。
醜娃無法進入憐心閣,只能在外面乾着急。
蘇銘心養胎期間,有時候會很睏乏,不願應付劉君遲,便會進入空中小築靜養。
劉君遲在憐心閣到處看不到她,大爲驚慌,命人四處尋找,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劉君遲盛怒,“這裡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她身體不便,不可能飛檐走壁逃出去,她一定還在宮裡,一定還在,給朕把她找出來,找不到人,你們都不必活着了。”
皇宮是他的地盤,卻能讓人隨意消失,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醜娃趕緊吩咐人去尋找明妃,他留在劉君遲身邊,再次勸解道:
“陛下,小的一直覺得這女人有古怪,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皇宮失蹤,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外界傳言她真的會妖法,陛下還是小心爲妙,龍體要緊,不要與她太過親近,萬一她想加害陛下,咱們會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劉君遲實在聽膩了醜娃這些話,不耐煩道:“朕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妖法,更不相信她能傷害朕,再說了,上次雪兒不是也在皇宮失蹤,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哼,我看不是她會妖法,而是你們沒盡力吧,廢話少說,給朕把人找出來,她是朕的女人,別想逃出去。”
醜娃:“陛下,請您相信我,明妃她真的有古怪,陛下......”
劉君遲:“好了,你退下吧。”
醜娃無可奈何,又不能違逆陛下的意思,只能奉命去尋找明妃。
看着空蕩蕩的憐心閣,劉君遲突然覺得驚慌,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明妃明明在他的皇宮裡,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卻摸不着碰不到,甚至驚悚地發現,她能隨時離開他的掌控範圍。
身爲帝王,他怎麼能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不,他要牢牢抓住她,再也不放手。
皇宮一片混亂,所有人都無法休息,打着燈籠在各處找了一夜,甚至連皇后宮中和金銘宮都沒有放過。
楊氏越發憂心,不知道她的女兒到底怎麼樣了。
蘇瓊心對這件事並不關心,每日只專心照顧小八,沒有任何異常舉動。
第二天,幾名粗使宮女端着水盆抹布走進寢宮,準備清理宮殿,正看到蘇銘心斜靠在牀上閉目養神。
“啊,明妃娘娘,您,您......”乍然看到這麼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她們手中的銀盆物件嘩啦啦落了一地。
聽到響動,蘇銘心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你們吵吵嚷嚷到底在做什麼,想睡個覺都不得清淨。”
宮女們有苦說不出:還不是您突然消失鬧得整個皇宮人仰馬翻......
有個宮女還算機靈,驚叫道:“啊,要儘快稟告醜總管,他現在還帶着人尋找娘娘呢。”
其他宮女也猛然醒悟,匆匆跑了出去。
瞬間,寢宮裡只剩下蘇銘心一個人。
蘇銘心嘿嘿一笑,不以爲意,繼續閉目養神。
她知道劉君遲會派人找她,只可惜,任這些人將皇宮翻個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她呢。
劉君遲此刻正在上朝,他側坐在龍椅上,一手扶額,一手隨意翻弄着奏摺,不耐煩地聽着下面的臣子爭論不休。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理會國事,滿腦子裡都是蘇銘心的身影。
聽說明妃出現後,劉君遲再也忍不下去,竟然丟下滿朝文武向後宮而去。
文武百官不明所以,散朝之後自然會跟相熟的宮人打聽情況,聽說陛下竟是爲了新封的明妃置國事而不顧,大爲吃驚。
衆人都聽說了宮外流傳的故事,知道這位明妃曾是韓將軍的妻子明蘇公主,也知道她是被陛下強搶入宮的。
大臣們雖然不敢在陛下面前表達對這件事的看法,可私底下卻深感不妥。
如今,韓將軍正在外打仗,家中卻發生這樣的事,若他對陛下心生不滿,萬一造反可怎麼辦?
韓將軍一向能征善戰,軍事能力與陛下伯仲之間,如今,他站在“理”字上,自然能得到百姓們支持,到時,豈不天下大亂?
臣子們憂心國之大事,劉君遲此刻卻滿腦子裝着一個女人。
他疾步向憐心閣走去,卻在進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招來宮女,問道:“明妃可在殿內?”
宮女:“娘娘在,只是身體不適,已經睡下了,娘娘吩咐,不讓,不讓......”
劉君遲冷色陰冷,反問道:“不讓什麼?不讓朕進去是嗎?”
宮女哪裡敢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噗通”跪在地上,等着陛下的雷霆之怒。
劉君遲並未動怒,聲音透着疲憊和失落,“罷了,罷了,隨她吧。”
劉君遲沒有見到蘇銘心,因爲她以身體不適爲由,將自己關在了憐心閣中,不見任何人。
劉君遲當即想硬闖,卻發現那樣做,即便闖進去,也只會令他更加難堪。
動粗他捨不得,不動粗他忍不下,如此一來,還不如不見面得好。
邊關很快傳來消息,韓露白戰略失誤,導致軍隊吃了敗仗,韓露白本人也戰死沙場。
劉君遲自以爲能在蘇銘心面前贏回一局,第一時間將戰報丟給了她。
“哼,你雖進宮,卻百般拒絕與我親近,是在指望韓露白救你嗎?你好好看看,他剛愎自用,魯莽行事,不但讓朕的軍隊傷亡慘重,他自己也戰死了,再也沒有人會來救你,你給朕記住了,以後,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蘇銘心看了眼劉君遲,又拿過戰報翻了翻,隨手丟到一邊後,低頭繼續擺弄小孩兒衣服,臉上沒有一絲悲傷,輕描淡寫道:“他死了嗎?多謝告知。”
她一臉無動於衷,完全不爲韓露白的死而傷心難過。
劉君遲看着她這般表情,突然覺得很害怕,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你,你爲何不傷心?外界傳言,你們夫妻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嗎?你爲何不難過,難道,你對他......”
一個女人,竟然對自己夫君死去的消息無動於衷,甚至還一臉輕鬆,這是何等可怕的情形?
蘇銘心看劉君遲這般不可思議,輕輕笑了,回道:“這有何奇怪?若他連自保能力都沒有,根本不配做我的夫君,我又何必爲他傷心?”
其實,她並非不傷心,只因她知道,自家夫君可不是那麼容易死的男人。
“你,真沒想到,你竟是這般鐵石心腸的女人,讓人覺得害怕......”
劉君遲沒想到蘇銘心會說出這樣的話,他突然爲韓露白趕到可悲,也爲自己趕到可悲。
“你,會愛上什麼人嗎?”
蘇銘心將衣服放下,走到窗邊,笑道:“當然會,我愛的是值得我愛的人,更是深深愛我的人,陛下,你身邊妃嬪無數,卻從未珍惜過哪一個,你同樣讓我覺得可怕。”
“放肆,朕乃一國之君,只有別人愛我,誰配得到我的愛?”劉君遲這般說着,緩緩走上前,想要擁抱蘇銘心,“只有你,牽動着朕的心,讓朕爲你付出什麼都在所不惜。”
蘇銘心身形一動,輕鬆躲過了劉君遲的懷抱,笑道:“陛下,你對我並非愛,而是得不到的執念,好了,我累了,陛下若不想讓我一屍兩命,還請離開。”
“你......”劉君遲被她氣得手握成拳,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