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白給蘇銘心買來一名丫鬟,剛領進門,韓老夫人的罵聲隨之而來,指責韓露白沒將她這個娘放在眼裡,買丫鬟沒經過她的同意,指責韓露白越來越不孝順了,掙的錢沒有全部上繳,私底下肯定留下了多少,一點都不疼唯一的弟弟和兩個妹妹。
不大的韓府充斥着韓老夫人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幸好她極少走出正房房門,只是在她自己房裡罵,如果她站在院子裡罵,說不定半個京城的人都能聽到呢。
真不明白她乾乾瘦瘦的小身子怎麼會這般中氣十足火氣旺盛。
大堂嫂柳氏和大嫂秦氏低眉順目地在老夫人身前坐着刺繡,不敢發出絲毫動靜,怕引來老夫人的遷怒。
韓嬌兒和韓俏兒躲在炕頭做針線活兒,也是盡力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只有韓金寶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在老夫人面前煽風點火,“娘,我還想要個丫鬟,天冷了,都沒人給兒子暖牀呢,這個二木頭太狡猾了,有二嫂了還敢買女人,這是打算左擁右抱啊,娘,這不公平,我也要......”
韓露白對這一切聽耳不聞,蘇銘心對這兩母子懶得搭理,反倒是新買來的丫鬟有些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她低垂着頭,態度恭敬而警惕,餘光偶爾透過半開的窗戶掃向正房方向,正聽到韓老夫人罵她呢,“也不知道從哪裡買來的狐媚子,我看不是當丫鬟,是給你當小吧......”
韓露白坐在桌前,對蘇銘心笑道:“你是韓二夫人,身邊怎麼能沒個丫鬟照顧,以後有趙兒服侍你,我也能安心些。她曾在宮裡當過差,手腳勤快,做事穩重,定能好好照顧你。”
蘇銘心坐在暖爐旁,聞言看了過來,仔細打量新買的丫鬟,只見她十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目光單純良善,倒也是個穩重老實的姑娘。
“你叫趙兒?名還是姓?”蘇銘心招手讓她到自己面前,含笑問道。
趙兒低眉順目,恭敬答道:“回二夫人,奴婢原本的名字叫趙二,因爲是家裡第二個女兒,父親便取了這個名字,奴婢進宮後服侍二公主,二公主嫌趙二不好聽,便改了趙兒。”
蘇銘心瞭然點頭,原來是二姐姐的傑作,倒很符合她的性格。
看趙兒應對得宜,禮數週全,蘇銘心很滿意,便收下了她。
以後她進皇宮,說不定能讓趙兒幫忙,誰讓她身爲公主,卻沒離開過金鳴宮,對宮裡的情形一無所知呢。
眼看着冬至就要到了,韓露白給蘇銘心買了一些既保暖又舒適的衣物,讓她穿暖一些,若生病了,可就無法入宮了。
同時,他還弄來一堆畫像,讓蘇銘心儘量記下,以備不時之需。
蘇銘心打開一看,發現每幅畫像都是錦衣華服滿頭佩飾的女子,畫像最下角寫着這些女子的身份,都是些郡主王妃侯夫人浩命夫人等出身高貴的女子。
“這些畫像你是怎麼得來的?”蘇銘心展開一副畫像,看到上面寫着“蘭芝郡主”。
這些女子出身尊貴,平日極少出門,即便出門不是坐轎便是戴紗,不會隨意讓別人窺見她們的真容,真不知道韓露白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她們的畫像?
“我讓韓柏畫的,這小子畫藝不錯,雖不能保證百分百相似,至少也有□□分相像,況且,他標註了每個人的獨特之處,極好辨認,你好好看看。”韓露白端坐一旁喝茶,說得避重就輕。
韓柏會畫畫?蘇銘心不得不表示驚訝,因爲韓露白身邊的四大護衛看着都挺豪邁隨性不拘小節,沒想到本領不小。
“這麼說,韓將軍是派屬下去偷窺這些貴婦人了?”蘇銘心隨手擺弄着這些畫像,打趣韓露白道:“韓將軍掌管京城治安,卻知法犯法,若被人知道了,豈止殺頭大罪,將軍難道不怕嗎?”
韓露白飲盡杯中茶水,起身來到蘇銘心身邊,站在她身後,彎下腰扶着她的肩膀,脣靠近她耳邊,低笑道:“娘子,爲夫現在可以明確告訴你,這天底下,還沒有爲夫害怕的東西。”
被他溫熱的呼吸蟄到,蘇銘心微微側頭,臉頰擦過韓露白溼熱的脣,她身體一凜,小心避開,低聲斥道:“趙兒面前,你給我尊重點。”
韓露白略擡起身,低低笑了,雙手卻沒拿開,“你我是夫妻,這是正常的夫妻情趣,我何來不尊重了?”
趙兒低眉順目,身體站得筆直,腦袋垂得很低,極大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假裝自己是個木頭人。
韓露白對她這點極爲滿意,他向來討厭沒有眼色的下人,這也是他以前寧願自己動手都不買丫鬟的原因之一。
“好了,閒話少說,時間不多了,你好好看看這些畫像,能記多少是多少,我倒不是怕你失禮,只是女人們心眼總是很小,太愛記仇,若你到時不認得她們,她們會覺得自己被忽視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會說你壞話或者給你使絆子。”
韓露白捏了捏蘇銘心的肩,一本正經地提醒她認真看畫像。
蘇銘心撇撇嘴,心中嘀咕道:也不知道是誰說閒話打擾我看畫像,這會兒反而怪起她我來了。
她扭頭繼續看畫像,只是,這些女子打扮氣質大同小異,一個個披金戴銀華麗張揚,又都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蘇銘心對她們實在不感興趣,根本懶得費心思去記。
“趙兒,你看這三位夫人是不是長得很像,眉毛上挑,眼睛滾圓,一副氣□□的樣子。”蘇銘心指着三張畫像給趙兒看。
趙兒聞言趕緊湊過來,看了一眼,想笑不敢笑,輕咳一聲,恭恭敬敬道:“二夫人,這三位夫人是三姐妹,長相確實有幾分相似,如今又都是官家夫人,難免得意些。其實很好分辨,您看這位眉側有痣,這位頸側有斑,這位鼻子最塌。”
看趙兒這般細心,蘇銘心瞬間鬆了一口氣,笑道:“趙兒,你這般能幹,到時可一定要幫我。”
趙兒連連點頭,“二夫人不用擔心,奴婢會好好記下,到時定會提醒您。”
蘇銘心毫不客氣地將所有畫像丟給趙兒,輕鬆地拍了拍手,笑道:“太好了,趙兒,這些也交給你了,加油哦。”
趙兒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二,二夫人,您自己也要......”
蘇銘心擺擺手,不以爲意道:“不是有你在嘛,趙兒,我可指望你了,好好記啊。”
趙兒:“......”
韓露白坐在旁邊看蘇銘心這麼不負責任地將任務推給趙兒,無奈笑了。
罷了,她既然不想記,他也不會強求,只希望到時所有人都只顧着討好宮裡的娘娘們,不會注意到他家娘子。
冬至這天終於姍姍來遲,皇宮舉行盛宴,所有有身份有地位的皇親國戚文臣武將都可以攜家眷入宮。
蘇銘心早早起牀,盛裝打扮。
她穿上那套特意讓韓露白買來的淡紫色衣裙,還把海藍寶石鑲嵌在珠釵上,戴在醒目的位置。
母后喜歡紫色和藍色,希望她能在衆多女人中一眼認出她這個女兒。
穿好衣服,蘇銘心坐在鏡子前,對着一堆胭脂水粉束手無策。
在宮裡時,她不太出金鳴宮的宮門,不怎麼見人,基本不需要化妝,偶爾來了興致想試試,也有金蘭和銀蘭動手。
來到韓府,她常常素顏朝天,幾乎沒花心思化過妝。
現在可好,離開別人,她連個妝都搞不定。
“趙兒,你來幫我......”
蘇銘心本想讓趙兒來幫她,話未說完,韓露白便來到了她身後,對趙兒擺擺手道:“趙兒,你去忙別的,二夫人這裡有我呢。”
燭光下,蘇銘心透過鏡子看着韓露白含笑的臉,不得不表示佩服,“夫君,沒想到你這麼能幹,竟然會化妝?你可仔細了,今日入宮,需好好裝扮纔是。”
韓露白手中動作頗爲利落,敷粉,抹脂,畫眉,塗脣,“娘子放心,這點本事爲夫還是有的。”
蘇銘心打趣道:“手藝如此精湛,動作如此流暢,夫君,難不成你幫不少女子化過妝?”
韓露白輕笑,“莫吃醋,唯你而已,爲夫買胭脂水粉時曾向店裡的老闆娘請教過,爲夫過目不忘,自然熟記在心,這可是閨房之樂,豈能假手他人,自然由爲夫來服侍娘子。”
韓露白左右看看,毫不吝嗇地誇獎她,“我家娘子果然天生麗質,稍稍打扮便無人能及。”
蘇銘心柔柔一笑,扭頭看向他,發現他今天穿着玄色鎧甲,銀色披風,頗爲威武,倒也有幾分武將的豪氣和霸氣。
化好妝,韓露白幫蘇銘心披上米白色大氅,並幫她戴上兜帽,裙長曳地,飄逸瀟灑。
兩人齊齊走出韓府,此時,天還未亮,韓府其他人都在睡着,如若不然,韓老夫人定是要罵上一番的。
韓鬆韓柏和趙兒已經在門外等候,看到兩人出現,趙兒趕緊掀開簾子,扶着蘇銘心坐進馬車,她隨後跟進去,將手中的暖爐遞給了蘇銘心。
韓露白從韓柏手中接過火麟的繮繩,翻身而上,韓鬆韓柏也跨上馬緊隨其後。
一行人向皇宮方向而去。
蘇銘心握着暖爐淡淡笑了,若母后見到她,定是要高興瘋了,如蘇容心見到她這個大活人,不知是何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