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掙錢嘛,等着)
蘇銘心纔剛出門,便聽到正房裡傳來韓老夫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韓露白走出來一聽,趕緊將蘇銘心重新拉進了房。
“你娘又怎麼了?”蘇銘心覺得這老夫人簡直精力旺盛,每天都要罵上一頓,也不知道哪裡來得這麼大火氣。
“剛睡醒覺就開始罵,今天別想清淨了。”
“她不是我娘,只是繼母。”
韓露白似乎挺在意這點,他雖然事事讓着老夫人,對她頗爲孝順,從不頂嘴忤逆,掙了錢馬上上交,但是在稱呼方面,只肯叫她“老夫人”。
韓露白解釋了韓老夫人又不痛快的原因。
原來,她這兩天想舉行宴會,邀請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夫人太太們來家裡做客。
但是,二堂哥的賞賜被二堂嫂收起來了,不肯上交給老夫人,惹得她很不痛快,這才罵罵咧咧。
難怪這兩日二堂嫂到孃家去住了,原來是因爲這個。
“老夫人很□□,家裡的每個人掙了錢都要交給她,由她統一管理。她現在肯定在準備韓金寶的聘禮和兩個妹妹的嫁妝,也難怪這麼惱火了。不過你放心,以後我會留下一部分銀錢上交給你,任你花費,如何?”
蘇銘心白他一眼,沒有回答。
“二夫人,老夫人請您過去。”
門外傳來老管家趙叔總是鬱鬱寡歡的聲音,想來,是在爲她擔心。
“你娘找我?幹什麼?”蘇銘心瞪向韓露白。
“......”韓露白回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一走進正房,蘇銘心便接收到韓老夫人那凌厲兇狠的目光。
這老太太,每次見到她,都使勁兒瞪着那雙不算大卻陰冷的眼睛。
兩個嫂子秦氏和柳氏正坐在塌下的小矮凳上,低頭刺繡,看她們坐姿僵硬,想來已經繡了很久了。
兩個妹妹也沒閒着,正在整理着兩位嫂嫂秀好的作品,將質量上乘的放在一邊,微有瑕疵的放在另一邊。
房間裡唯獨不見了那位趾高氣昂的二堂嫂。
看來,她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回來聽老夫人聒噪了。
有孃家就是好,不想在婆家呆着,隨時可以回家。
蘇銘心識趣地掛上一臉笑容,“老夫人,您找我有何吩咐?”
老夫人看她這般乖順,哼了一聲,這才說道:“你那嬌貴的身子養好了?”
蘇銘心就知道,這老夫人來者不善。
於是,她一臉無辜地笑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韓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單薄嬌弱的身體,滿目嫌棄,惡狠狠道:
“那就好,既然好了,就不能在韓家白白吃飯,以後每個月給我上交三幅繡品。交不出來可別怪我不給你飯吃。”
三幅?秦氏和柳氏吃驚擡頭,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蘇銘心。
兩位妹妹也交換眼色,齊齊丟給蘇銘心一抹憐憫的目光。
繡品?蘇銘心愕然,這老夫人,拿她當女工使啊。
她從小到大連針都沒拿過,更別說繡東西了。
“老夫人,您爲何要那麼多繡品?自家使用的話,不需要那麼多吧。”
蘇銘心盈盈一笑,看向兩位嫂嫂,“兩位嫂嫂聰慧能幹,我看她們已經繡了很多了,您可以讓我......”
韓老夫人濃眉一挑,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們是她們的,你是你的,我們韓家雖然富貴了,但是不養閒人,每個人都要想辦法掙錢,補貼家用。”
蘇銘心恍然大悟,原來繡品不是自家用,而是要賣。
話說,韓家裡裡外外,看着還算風光,內裡真的這麼貧困嗎?
不對,想來是韓老夫人想多給兒子女兒準備聘禮和嫁妝,這才逼着自家兒媳婦們做苦工吧。
唉,這老夫人,眼裡只有自家兒子和女兒,看把兩位嫂嫂累得,俱是一臉憔悴,眼神迷離的樣子。
如今,又來折騰她了。
蘇銘心笑道:“我本以爲咱們韓家也是富貴人家,原來並非如此,已經艱難到人人做工掙錢的份兒上了?沒關係,既然大家都要掙錢,我也去掙,不過,我可不是做女紅,只要能掙到錢上交就行,是不是?”
“你說誰窮了?”韓老夫人最聽不得有人說韓家窮了,怒道:“我們韓家家風純良,每個人都要自食其力,這纔是生存之道。你這個一無是處身無分文的小宮女,不做女工怎麼掙錢?你可別想着出門惹事兒。告訴你,你是我韓家的媳婦兒,就要好好守着本分,不能拋頭露面,幹出丁點有損門風的事兒......”
聽韓老夫人喋喋不休訓斥自己,蘇銘心笑得頗爲識趣,等她喘息的空檔趕緊說道:“老夫人,您放心好了,我不會惹事兒,保證每月給您上交規定的銀錢。”
“哼,這還差不多。”韓老夫人一臉算你識相的表情,讓韓嬌兒告訴蘇銘心每月需要上交多少銀錢。
蘇銘心看韓老夫人臉色稍稍轉晴,又笑道:“咱們韓家女人都能掙錢養家了,想必三弟也是個有本事的,老夫人,不知三弟是做什麼的?看您這麼疼他,他必定很能幹,您說出來讓媳婦兒開開眼。”
一聽蘇銘心提到韓金寶,韓老夫人怒目圓瞪,嘴角抖了兩抖,臉色越發難看,過了一會兒才反駁道:“他做什麼不關你的事,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是,媳婦兒遵命。”蘇銘心並不打算忤逆韓老夫人,省得她痛罵自己。
看蘇銘心想走,韓老夫人叫住她。
“別以爲你能掙錢就不用上交繡品了,從今天起,你跟你夫君房裡需要的繡品,一概自己用。”
啊?蘇銘心無語。
這老太太,到底還是不肯放過她。
她接過秦氏遞來的小籮筐,看着裡面的針線等物,不得不暫時認輸。
話說,她堂堂公主,總不好跟個老太太對罵吧。
算了,既然躲不過,接了唄,到時讓韓露白去繡,他不是很能幹嘛。
從正房出來,蘇銘心伸了個懶腰,直奔廚房而去。
她又餓了。
韓家廚師林叔是個退伍老兵,不到四十歲,長得頗爲威武,體格也很健壯。
只是,戰亂中,他一條腿瘸了,走路一拐一拐,臉上還有一道嚇人的傷疤。
聽韓露白說,林叔跟着他打了幾年仗,還救過他的命。
林叔以前身手不凡,經常指點他,受傷後身手不行了,不過廚藝沒落下。
林叔退伍後,無家可歸,韓露白便將他接到自己家,打算給他養老。
韓露白特別喜歡林叔,當他是師父,是朋友。
林叔不願意在韓家吃閒飯,他即當廚師,又當馬伕,還要負責韓府的安全。
韓露白很尊重他,當他是家人,不過其他人當他是下人,總對他呼來喝去。
林叔心胸開闊,整天樂呵呵的,完全不在意別人對他的態度。
蘇銘心走進廚房,未語先笑,“林叔,餓了,有沒有吃的?”
林叔正燉着什麼東西,鍋裡的蒸汽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又餓了?二夫人,你還真是個小吃貨,一天要吃五頓飯,這還不算露白給你買的點心,怎麼也沒見你胖呢?”
“雖然吃五頓飯,但是五頓飯加起來也沒有二木頭一頓飯吃得多,怎麼可能會胖?”
蘇銘心靠上前去,指着熱氣騰騰的鍋問道:“林叔,你在蒸什麼?”
“蒸饅頭。”林叔往竈臺裡添火。
“好啊,我等着吃。”蘇銘心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等大饅頭。
林叔看她懶洋洋地抱着個籮筐,好奇道:“你那框裡都是什麼東西?”
蘇銘心一臉嫌棄,“針線,老夫人讓我繡的。”
林叔聽了,連連點頭,“嗯,你出身宮廷,手藝定然不凡,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蘇銘心抗議,“林叔,一點都不是,我壓根兒不會。不過沒關係,我決定丟給韓露白繡。”
林叔聽她這麼說,狡猾地笑了,“也好啊,你們夫妻一起研究,還能增進感情呢。”
增進感情?蘇銘心不服氣,她纔不要跟韓露白增進感情呢。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蘇銘心取出一張大額銀票,塞給了林叔。
“林叔,我知道韓家給您的銀錢有限,沒有多餘的錢給我做那麼多頓飯吃,這個您拿着,一半給我準備吃的,一半您留着自己花。”
林叔接過銀票看了看,又塞給了蘇銘心。
“你不用給了,露白早給過了,讓我隨時給你準備些好吃的點心,再由他給你端進房。”
蘇銘心託着腮,故作不滿道:“哎?這麼說,這傢伙瞞着我又藏了私房錢?”
林叔一聽,哈哈大笑,“是不是私房錢我不知道,反正這小子啊,很寵你呢。”
在長輩面前,蘇銘心皮再厚,也不禁有些臉紅了。
“林叔,您知道什麼呀,不要亂說話啦。”
“露白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說你是無依無靠的宮女。”林叔一邊忙着,一邊跟蘇銘心閒聊,“可我看你的容貌和氣質,根本不像宮女。”
蘇銘心側頭看他,笑得一臉真誠。“林叔覺得,我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