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銘心扶額坐在榻上,無可奈何。
宮女太監都守着她,死活不肯撇下她獨立離開。
也罷,束手就擒的話,敵軍應該不會爲難他們。
一名宮女匆匆跑進屋,急道:“公主,咱們宮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蘇銘心這纔想起來,醒來後沒看到表姐容心郡主,“鎖上了?容心去哪裡了?”
金蘭憤憤道:“容心郡主一早就出去了。”
銀蘭不解道:“什麼?她自從來到宮中,一直陪着三公主,從來沒出過金鳴宮,如今內宮這麼亂,她能去哪裡?”
金蘭小聲道:“公主,恕奴婢多嘴,我懷疑是容心郡主鎖上了咱們宮殿的門。”
銀蘭傻傻道:“她可是公主的表姐?怎麼可能這麼做?”
金蘭氣惱道:“她一向羨慕公主的出身,並非真心服侍公主。如今,她怕是獨自逃命去了。”
聽金蘭和銀蘭說起容心,蘇銘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罷了,隨她去吧。若這幾年我對她的好,不能換來她半分情誼,那麼,這種人不值得我費心。”
蘇銘心一直懷疑,有人在她的藥裡做了手腳。
要不然,她的風寒怎麼會一直不好?
所以,她這幾天都沒有服用容心端來的藥,而是悄悄倒在了桌上那盆綠植中。
原本茂盛的綠植正一點點萎靡,不復強壯翠綠。
她畢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容心眼底深處的嫉妒。
沒想到,容心不但在她藥裡下毒,如今國破家亡之際,竟然鎖上了她的宮門,想讓她死在這金鳴宮中嗎?
容心,表面純良無害的你,真是這樣恩將仇報不擇手段的人嗎?
蘇銘心自從穿越到皇宮,降生爲公主,衣食無憂,萬事不愁,整天過着無憂無慮的小日子。
母后和兩個姐姐對她疼愛有加,皇弟對她敬愛照顧,身邊宮女太監更是伺候得盡心盡力,她的心思越發懶惰,幾乎以爲身邊的人都是真心對她。
她差點忘了,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居心叵測的人。
看來,久不經爭鬥,她幾乎忘了防人之心了。
或者說,上一世她每日勾心鬥角,不得安寧,這一世,她太想過過平靜祥和的日子了。
“金蘭銀蘭,好好檢查宮殿,看看有無可疑之處。”
蘇銘心懷疑,容心應該不止想困住她而已,這麼做豈不是將她送給劉君遲?
容心聽說過關於“三心凰命”的卦象,不會這麼好心,讓她有母儀天下的機會。
她肯定還有更惡毒的手段。
金蘭銀蘭嚇得臉色蒼白,指揮大家行動起來,翻遍宮殿的各個角落,尋找任何危險的東西。
她們現在有些心力交瘁,恐懼着外敵的同時,還要提防自己人,當真人心難測。
此刻,蘇容心正走在前往大殿的路上,身後跟着她的貼身丫鬟魅兒。
蘇容心是一個極爲豔麗的女子,天生媚骨,嬌柔婉轉。
她穿着華麗的衣服,帶着名貴的首飾,一舉一動無不彰顯着華貴與尊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頗有種勾魂攝魄,令人慾罷不能的美豔。
蘇容心並不是皇室之女,而是皇太后楊氏異母兄弟家的孩子。
她自幼父母早亡,跟着祖母過活。
祖母對她疼愛有加,不讓任何人欺負她,那幾年,容心過得還算不錯。
後來,祖母年事已高,又老又病,約束不了家中子侄。
族中其他人看容心貌美,開始打她的主意,想把她送給位高者,爲家族謀福利。
楊氏看容心孤苦無依,備受委屈,再加上老母親的懇求,便將她接到宮中,陪伴體弱多病的女兒蘇銘心。
和帝看她貌美如花,乖巧懂事,本想將她收入後宮。
在楊氏的干預下,老皇帝不得不作罷,賜名“蘇容心”,封郡主,並收爲養女。
蘇容心的長相有楊家人的明顯特徵,那就是嘴角微微翹着,好像永遠在笑一般。
這樣的特徵,讓她顯得極爲乖巧討喜。
沒人知道,在這樣的笑容之下,是何等不安分的心靈。
丫鬟魅兒湊到容心耳邊,“郡主,火/藥已經放好,宮門已經鎖上,很快,蘇銘心和金鳴宮的所有人都會灰飛煙滅,從此以後,您就是三公主了。”
“做得好。”蘇容心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
魅兒看蘇容心特意穿上了蘇銘心的衣服,戴上了蘇銘心的首飾,全身上下盛裝打扮,筆直向大殿方向而去,心中疑惑。
“郡主,您爲何要去見劉君遲?奴婢聽聞,他身上有一半胡人血統,嗜殺成性,不是好相與之人。”
蘇容心柔柔一笑,展露最嬌豔的笑容。
“你明白什麼?我再也不想過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行事的日子了。如今,劉君遲佔領了春之國,成爲一國之君,高高在上,我只有成爲他的女人,纔有可能出人頭地。神相子曾說過,三心凰命,蘇銘心更會母儀天下,如今,蘇銘心死定了,我將代替她,成爲劉君遲的皇后,成爲人上人。”
魅兒恍然大悟,隨後又憂心道:“但是宮中有人認識您,萬一識破,如何是好?”
蘇容心道:“我入宮後,從不曾離開金鳴宮,認識我的人很少,不過是先皇和楊氏,還有大公主和二公主。先皇已死,根本不需要再擔心他會出賣我;楊氏心高氣傲,肯定不甘受辱,必定自殺殉國,她沒有機會再見到我;我找人打聽過,兩位公主早已不知去向,想必逃了或死了;至於見過我的宮女太監,哼,如今他們個個驚慌失措,自顧不暇,誰還會出來指認我?即便有人認出我又如何?若敢揭穿我,我必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再說了,楊氏和我是血緣至親,我們有幾分相似之處,若說我是她的女兒,想必不認識我們的人都會相信。”
魅兒看蘇容心眼中閃過一絲惡毒和決然,趕緊表明自己的衷心。
“郡主,不,三公主放心,奴婢對您衷心耿耿,絕對不會泄露半分。”
蘇容心滿意一笑,“好,只要你對我忠心,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魅兒討好道:“三公主,您天生貌美,並不比那個病怏怏的蘇銘心差,必定能得到新皇帝的寵愛,奴婢預祝您榮寵無限,早登後位。”
朝堂上,人心惶惶。
大臣們沒了往日的頤指氣使,也沒了昔日的針鋒相對,一個個瞪大眼睛,企圖在周圍的同僚中,找到一位“千里馬”,救衆人於水火之中。
只可惜,能打仗的基本都已經被丟到城牆上,拼死守城去了。
剩下的,要麼是手無縛雞之力只善口舌之爭的文臣,要麼是蒙受祖蔭當官無真才實學的大家子弟。
龍椅上,年幼的小皇帝還在昏昏欲睡,完全沒感受到大臣們的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春之國靠着這些人,怎麼會有反敗爲勝的可能。
在敵軍的裡應外合下,城門被攻破了,驚天動地的嘶喊聲從城門口一路傳到金鑾殿。
大臣們驚慌失措,一臉慘白,有些竟已淚流滿面。
“陛下,敵軍進城了,咱們該如何是好?”
“是啊,劉君遲率領沙之國的軍隊,一路燒殺搶掠,他們一旦闖進來,絕對不會放過咱們,陛下,咱們求生無望了,嗚嗚嗚......”
小皇帝被這般吵鬧聲驚醒,睜開了純良無辜的眼眸。
他坐直身體,清了清嗓子,“衆位愛卿逃命去吧。”
“陛下,那您怎麼辦?”
“朕是國君,一旦落入敵軍手中,斷無生還之理,朕早有心理準備,不過是去極樂世界見母后,也不算壞事。”
“陛下啊——”衆大臣紛紛跪倒,提前哭起了喪。
隨後,他們丟下小皇帝,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如今,他們唯有回家抱上細軟逃命去。
如果逃不了,那就只能降,手上有財物,或許能換來一命,然後換個新主人,重新開始。
小皇帝看着瞬間空蕩蕩的金鑾殿,淡淡一笑,“福來,朕餓了,去給朕拿些吃的。”
福來上前一步,湊近小皇帝耳邊,“陛下,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您快換身衣服,小人掩護您逃走,混亂之中,咱們還有希望博得一線生機,陛下快些,敵軍很快就要衝進金鑾殿了。”
小皇帝擺擺手,坐直身體,整了整身上寬大不合身的龍袍,“不必了,朕乃一國之君,豈能狼狽逃跑。”
福來大急,“陛下,劉君遲那惡賊殺人不眨眼,您會沒命的。”
小皇帝卻笑道:“無妨,若能以朕一命,換他少殺一人,朕死得其所。再說,若劉賊找不到朕,必定拿其他人出氣,朕既然無活路,又何必多害人。福來,不必拿吃的了,朕也吃不下,你去閒王那裡,傳朕口喻:留得青山在。這是朕交代你的最後一件事,之後,你也逃命去吧。”
閒王蘇瓊心,是小皇帝的異母兄長,今年十三歲,母親是名宮女,犯錯後被貶入冷宮。
蘇瓊心在冷宮出生後,從未見過自己的父皇,而外界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因爲在冷宮中出生,在冷宮中長大,常年被冷落,閒王患有嚴重的自閉症,喜歡一個人呆着,從來不開口說話,讓他吃就吃,讓他睡就睡。
所有人都以爲他是傻子,私底下叫他“傻王”。
小皇帝未當皇帝之前,經常找閒王玩耍。
他知道閒王並不傻,只是將所有事裝在心裡,顯得沉默寡言。
“陛下——”福來哀泣不已,再次拜倒,重重磕了三個頭,“陛下,小人懇請您將宮女喜來賜給小人,小人只認您是主人,只要有您的許可,她就是小人的,小人定會護着她。”
“好,從現在起,喜來是你的了。福來,朕尚年幼,還未及體會情愛之事,但朕觀你言行,知道那是令人快樂讓人動容之事,望你好好珍惜。你快去吧,喜來還在等你。”
“小人拜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