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蘇銘心不出意外地又起晚了。
等她到了飯堂,發現丫鬟們正在收拾東西,連碗湯都沒留給她。
“二夫人,老夫人說了,您再起得這麼晚,就等着餓死吧。”
一個小丫鬟低着頭,說話的語氣極力學着韓老夫人。
只可惜,她實在太膽小了,話說出來不但不顯兇惡,反倒有些滑稽。
“好好,我知道了。”蘇銘心哭笑不得。
她以前在皇宮,每次睜開眼睛,金蘭銀蘭就巴巴地端上吃的喝的,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沒想到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
院子裡,兩個小廝正在清潔打掃。
還有一個丫鬟正在修理爲數不多的幾盆菊花。
“二夫人好。”
看到蘇銘心出現,三人向她問好。
“我餓了,有沒有點心?”蘇銘心問道。
三人面面相覷,齊齊搖頭後,竟然躲得她遠遠的。
嘿,這是什麼情況?
蘇銘心哭笑不得。
難道是韓老夫人下令不給她吃的?
不過就是起晚了,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吧。
還是說,因爲她沒給下人們賞錢?沒人肯伺候她?
她身爲公主,從來沒操心過銀錢的問題。
蘇銘心搖頭,她現在不是公主了,不能再想以前的身份。
看來,今後的處境堪憂啊。
蘇銘心皺眉思索,以後要怎麼辦呢?
看來,她需要買兩個丫鬟,專門伺候自己才行。
但是這需要錢。
她可沒有。
韓露白這個傢伙,只知道給她買這買那,親力親爲伺候她,就是沒想到給她買個丫鬟,或者,給她些銀錢也好啊。
難不成,這傢伙打算一直伺候她?
只是,今天一直沒看到他,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去要錢?還是自己賺錢?
蘇銘心細細思考。
去要錢,以韓露白對她的態度,肯定想方設法給她,只是,她視他爲敵人,纔不會這般沒出息。
去掙錢,對她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只是要好好想想應該怎麼掙纔好。
二堂嫂方文蘭施施然從西廂房走出來,挑剔地看了眼院中的蘇銘心。
“二弟妹,你又沒早飯吃了?真可憐,我這裡的點心多的吃不完,你拿去吃吧,要不然,我也會丟給狗吃呢。”
蘇銘心咧開嘴,露出一排白淨整齊的牙齒,笑得春光燦爛。
“不用了二堂嫂,你留着給狗吃吧,我呀,喜歡吃些原滋原味的,不喜歡吃那種用花香和配料薰出來的點心,總覺得不正宗,不乾淨。”
“你說誰的點心不正宗不乾淨?我這可是讓丫鬟在京城翠福樓買來的,很貴呢。”
方文蘭柳眉一挑,瞪着蘇銘心,“二弟妹,我只是看你窮困潦倒,連點心都吃不起纔好心施捨你,別給臉不要臉。”
蘇銘心微微側了側頭,疑惑道:“二堂嫂,你惱什麼?我並沒有說你的點心不好啊,我只是說我不想吃而已。”
這方文蘭怎麼回事?好歹是大家小姐,幹嘛跟她過不去?
方文蘭不依不饒:“你剛纔明明說了。”
蘇銘心笑得沒心沒肺,“怎麼會?我從這裡就能聞到你房裡點心的味道,很香呢。”
蘇銘心並不打算跟方文蘭起爭執,太掉價。
但是這話在方文蘭聽來,完全是在諷刺她的點心花香太過,不正宗。
方文蘭越聽越生氣,乾脆伸出手指着她,“蘇銘心,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個宮女,而我是千金小姐,不要敬酒不就吃罰酒。”
蘇銘心看了看牆角探出的兩個腦袋,笑道:“二堂嫂,你確定要因爲點心的事跟我吵成這樣?我不過是不吃你給狗準備的點心罷了,值得你這麼生氣?很丟臉哦。”
方文蘭也看到了牆角的兩個丫鬟,覺得這般吵鬧實在有損自己的形象,便收斂了動作,皮笑肉不笑,“我們哪有吵架,只是在閒聊而已。”
“......嗯,閒聊。”蘇銘心眯眯笑,指了指其中一個丫鬟,對她說道:“二堂嫂房裡的點心是給狗準備的,你們還不快端到外面去。我剛纔聽到門口有狗叫呢。”
“你......”方文蘭那個生氣啊,這點心可是她剛讓貼身丫鬟買來的,如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蘇銘心對她擺擺手,“二堂嫂,不用謝我哦。”
蘇銘心回到房裡時,韓露白正施施然靠在榻上看書。
“原來你在家啊。”蘇銘心怒從中來,剜了他一眼。
韓露白莫名收到仇恨的眼光,毫不在意。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包裹,一點點打開,裡面是兩個熱騰騰的大肉包子,散發着陣陣肉香。
“出去鍛鍊身體,順便給你買了吃的,你趁熱吃。”
蘇銘心目瞪口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肉包子呢。
“你這是打算撐死我呢?”
她纔沒這麼大的胃口好不好。
韓露白露齒一笑,塞給她一個,故作嚴肅道:“要全部吃完,你太瘦弱了,需要好好補補。”
“用肉包子補?”蘇銘心嘲笑,怎麼着也要用人蔘燕窩鹿茸鮑翅等等吧。
韓露白笑道:“別小看了肉包子,這可是京城名吃,味道很棒。”
“啊嗚......”蘇銘心確實餓了,咬了一口,發現味道真的不錯。
她現在餓壞了,纔不管是不是敵人投來的食物呢。
再怎麼說,韓露白給她的肉包子,都比方文蘭的點心好吧。
停停,才幾天的時間啊,她怎麼這麼相信韓露白?
這傢伙,昨晚不知道又對她做了什麼,害她好累,才起牀這麼晚。
韓露白看她優雅又迅速地啃着肉包子,“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跟二堂嫂起了爭執,怎麼回事?”
蘇銘心嚥下後纔開口說話,“沒什麼,她嘲笑我窮罷了。”
韓露白溫柔一笑,歉然道:“抱歉,又讓你受委屈了,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蘇銘心把頭一扭,對方氏不屑一顧,“我像那麼小心眼的人嗎?”
韓露白:“對我,你確實挺小心眼的,白天連個笑容都不給,卻對二堂嫂笑得那麼燦爛。”
蘇銘心:“那是嘲諷的笑,我還看不上她呢,無才無貌無德無良。”
“抱歉,我沒想到銀錢這件事。”韓露白確實沒考慮到這一點。
他以前每次領了俸銀,都會直接交給韓老夫人,由她安排花用。
韓老夫人是個喜歡講究排場的人,死要面子,喜歡跟富貴人家攀比。
以前,她經常宴請賓客,慶祝生辰,呼朋喚友,鋪張浪費,就爲了讓人家看看她韓家富貴了,出了個將軍兒子,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韓老太太,而是韓老夫人了。
搬來京城後,她重新開始折騰,需要很多錢呢。
她一直在擬定請客名單,想跟京城的達官顯貴富貴人家攀個交情。
她希望自家兒子韓金寶能娶個出身高貴的媳婦兒,最好能幫他走上仕途。
她希望兩個女兒能嫁入好人家,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一切,都需要關係,需要錢。
所以,她死死握着韓露白上交的錢,搞得家裡其他人吃喝都有些困難了。
韓露白從被褥底下翻出一個小箱子,推到蘇銘心身邊。
“娘子,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當,交給你了,記住,千萬不要被任何人發現,要不然,咱倆都要喝西北風了。”
蘇銘心啃完肉包子,撐得都要打嗝兒了。
她擦擦手,打開小箱子一看,哇,裡面滿滿都是錢,有整塊的金元寶,疊的整齊的銀票,還有散碎的銀塊兒。
“這是你的私房錢?”她警惕地審視韓露白,覺得這男人看上去老實,其實,他好狡猾。
他竟然瞞着韓老夫人留下這麼多私房錢,難保以後不會瞞着她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韓露白一看她的眼神便明白她在想什麼,趕緊解釋道:“這些也不算私房錢,是我專門給你留的,就當是你的嫁妝,你自己放着慢慢花。”
蘇銘心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以後還是要好好提防這狡猾的臭男人。
要不是因爲攻下春之國,陛下賞賜了他很多金銀,韓露白恐怕都沒錢給蘇銘心買東西呢。
當然,大部分賞賜都被韓老夫人拿去了,他只悄悄留了這一部分送給蘇銘心。
婚假還有很多天,韓露白難得清閒,也不出門,每日賴在房裡看書。
他自幼喜歡看書,邊看邊做筆記,簡直比學堂裡的學子還要認真。
蘇銘心閒得無聊,偶爾也會拿本書來看。
看到韓露白將一些字寫在紙上收好,她很好奇,“你寫這些字做什麼?”
韓露白擡頭衝她一笑,解釋道:“這些字我不認識,等見到方陽向他請教。”
他偶爾有不認識的生僻字,都會寫下來讓方陽教他。
蘇銘心指着其中的一個字,哼道:“你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韓露白搖頭,反問道:“你認識?”
蘇銘心哼了一聲,點頭,她好歹當了十五年公主,受過宮廷教育,怎麼可能不識字?
“這個字念bi,四聲,意思是:寵愛,或者寵愛的人。你確定一休完婚假,回去就要向人家請教這般曖昧的字?人家會怎麼想你這威風八面的將軍?”
韓露白輕笑,“有什麼關係,我倒希望別人都知道呢。原來是寵愛的意思,就像我對你這樣?”
蘇銘心呼吸一滯,瞪他一眼,將紙張丟給他,轉身出了門。
這臭男人,逮着機會就調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