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見他神色不對,我有點急。
“小姐走後,範老六不曾一日偷懶,即便見你不在,他也是每日三餐都往這邊送。要不是他,我們也不知道小姐去了冥界,若不是那黃道士平白無故收了他去,他哪裡會不來!”馬老四說。
“什麼?是我家城裡那個黃道士?”我大吃一驚。
“是的。”馬老四低垂着頭。
“你可知範老六是因何事被他收了去?”我問,雖然之前就知道黃道士對鬼十分無情,但真要收了我的鬼,我又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聽白大娘說,範老六是去阿府給小姐拿飯的時候被黃道士撞見的。”馬老四說。
“撞見了,就收了?”我驚。
“範老六說只是給小姐送飯,但那黃道士說三界有別,鬼不可留在人間,也不可纏着人,若是留在人間,只要被他黃道士撞上了,就都得死。”馬老四說着眼睛裡就泛出了淚花。
“可恨!什麼三界有別!在開天闢地之前,本就沒有三界之分,在那開天闢地之後,也沒說哪界生靈高過哪界!”我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狠狠一摔,十分生氣。
“這……”馬老四在旁聽着,一副聽不明白的樣子。
“三界生靈各有各的生命,哪輪得上他滿口胡言,枉害生靈?”我這才覺得這話有點耳熟,也纔想起這是那日被絕情主帶上屋頂後的話,一想起這些,心中又不由得有些煩躁。
“我雖聽不明白,但小姐心裡裝着範老六,我馬老四也高興。”馬老四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我本來還想同他聯手一起保護這人間衆生。可沒想到他竟這樣心狠手辣……”我皺眉,一路只顧着生絕情主的氣了,還沒問他漆鬼王死了沒有。
“小姐爲何要和那黃道士聯手?黃道士可不是個好人,跟小姐不是一路人。”馬老四神色緊張。
“只是想想罷了,聽說黃道士法力高強,我怕這世間會有惡鬼來傷人命,就想和他聯手,但他如今收了範老六,便是我的仇人了。若是讓我碰上他,我非羞辱他一番不可,哪裡還會和他聯手?”我說。
馬老四點點頭,低頭不語。
“以後你們出去,可要多加小心,別碰上了他。”我說。
“是。”馬老四憨笑着,又點了點頭。
“我本來是想找你幫我去打聽一下家中近況,但既然黃道士在那兒,也不能讓你去了。”我皺眉。
“不,小姐,我可以去的。昨天黃道士剛剛被請去了京城。聽說要去給皇宮貴族們驅邪,至少得呆四五天,他這幾日都不在家。”馬老四說。
“沒想到他的爪子都伸到皇宮裡去了。那你去吧,快去快回!”我輕笑一聲。
“是!”馬老四說完就走了。
“可惜了一身好本事。”看着他漸漸離去的背影,我想起了絕情主,他來來去去都快得像一陣風,但像馬老四這樣的小鬼呢,每一步都只能這樣一步一步踩出來。可他卻跟馬老四全然不同……
“……”擡頭朝天,頭頂是我熟悉的藍天白雲,四周是我熟悉的樹木叢生,這感覺好極了。低下頭時,我才記起自己忘記讓馬老四給我帶午餐了。
“算了。”我想着,便要去那林中找野
食。隨手在路邊摘了一片樹葉,嗅了嗅綠葉的芬芳,只覺得十分愜意。
不知不覺走到林中的小溪流旁,我想起了多情主那天帶我去黑湖岸邊的情景,不由地停下腳步,順勢躺了下來,心想如果多情主還能像以前一樣來看我該有多好。
“窸窸窣窣……”正想間,身後便傳來一陣響動,急忙起身回頭,卻只看見野草和樹木。
“聽說這附近來了個黃道士。要是聰明的,趕緊離開。”那氣息分明不是人,自從知道自己的眼睛不能收進所有的鬼之後,我就遇事警覺了起來。
“黃道士?”一個聲音從樹幹後傳來,卻十分耳熟。
“多情?”我驚喜萬分,看着他從草叢中冒出,那一身血紅長衫冉冉升起,這一幕竟美得讓我簡直要跳起來擁抱他。在這個時候,我多麼需要一個朋友啊!
“……”多情主輕輕笑着,笑容開朗而純淨。
“你怎麼來了?”我忙迎上前去。
“我爲什麼不能來?”多情走了過來。
“無情主和冥道仙人……”我想起了那場戰爭,想要問他們的生死,說到冥道仙人的時候又說不下去了。
“他們都沒事,只是漆鬼王這次搬出雞霸仙出來,天庭認爲因爲冥道仙人的參與,讓妖界也牽扯了進來,已經將他召回天庭去了。”多情主咧開嘴笑了,他的笑容看起來那麼溫暖,可以融化心中的陰霾。
“漆鬼王死了嗎?”我問。
“絕情沒有告訴你嗎?”多情主一臉詫異。
“……”爲什麼突然要提起這個人,爲什麼不能好好回答問題……
“你們這幾天是怎麼相處的?難不成是兩個人各走各的,一句話都沒講?”多情主見我沒有好臉色,便說。
“你不會被打暈了,什麼都不知道吧?”我不想多情主再說下去,便戲謔他。
“我也想殺了他的,但要不是絕情,我們都要被困住了,更別說殺死他了。”多情主說。
“連冥道仙人都打不過?”我不相信絕情主會比冥道仙人還要厲害。
“冥道仙人被雞霸仙纏住了,那雞霸仙吸了人血後已經和仙人不分上下了。我們打不過漆鬼王和冷無缺啊,他們還帶了那麼多高手……但也不知道絕情爲什麼會突然那麼厲害,一出手就將漆鬼王給戳破了身子……他以前可沒這麼厲害,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揹着我們練了什麼了不得的功夫了,但問他他也不說……”多情主皺着眉頭,自顧自地說了一大串,也沒看到我的臉色越來越白。
他不知道,我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這段了!
“漆鬼王沒死?”漆鬼王要是不死,會給我帶來很多麻煩。我現在只關心這件事,也只想確認這件事。
“絕情雖然厲害,但他還是敵不過漆鬼王,只是重傷了他。不過,漆鬼王這一傷,少說也要一年半載才能康復。”多情主見我臉色不對,忙正色。
“還以爲這次能徹底殺了他。”我有些失望,感覺自己的人生路漫漫,前途渺茫。
“這次能打敗他,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多情主想要安慰我。
“笑一個。”多情主說着,竟從手裡變出了一朵蘭花。
“真香啊!這種香味也只有在人間在能
聞得到啊!”這朵蘭花像玉一樣通透,純淨,是蘭花中絕品,連那香味都與衆不同。
“不!這花並非人間之物。”多情主卻說。
“不是人間的?難道是天上的不成?”我笑着說,以爲他在開玩笑。
“是冥界的。”多情主一本正經。
“冥界能養出這樣的好東西?”我驚詫,冥界那天黑黢黢的,就似被墨染過,還有那水也黑黢黢的,連魚都沒有,又怎麼能養出這樣通透的花來?
“你在冥界呆的時間短,因爲一直在逃命,也沒有時間帶你看看那冥界的美。其實,除了這天空和水的顏色不同之外,冥界跟人間並無不同。”多情主提腳向溪水走去,蹲在了岸邊。
“太不同了吧!你們連妓院都不一樣。”我也走到溪水邊蹲下。
“噗!”多情主方纔還一臉嚴肅,聽我這樣一說,倒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不要我帶你去逛逛這人間的妓院?禮尚往來,你請我一次,我便也請你一次。”我衝多情主擠眉弄眼,想趁友誼還在的時候和他多創造點美好的回憶。
“當真?”多情主果然兩眼放光。
“不虛言。”我說。
“慢着!”多情主高興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剛走到庭院,正要往山下去,他忽然又剎了腳,停了下來。
“嘛呢?想洗把臉再去嗎?”我回頭。
“我一會兒還要回去呢!”多情主面露難色,但是這個藉口也太爛了吧!他以前來找我玩的時候,無論玩多久、無論玩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這樣說啊!
“什麼時候回去不是回?早一點,遲一點不都是一樣的?又沒有誰在等你。”我一把拉過多情主的手,強行將他拖走。
“額呵呵……可是,我也沒這人間的錢啊!”多情主身子往後退,明顯不想去。
“說了我請,你囉嗦什麼?”這多情主奇怪的很,他怎麼會不近女色?!我說着就要拉了他往前走。
“可是……我想來想去,你這人間妓院也不好玩啊!”多情主扭扭捏捏,就是不願意再走。
“怎麼不好玩了?”我倒想聽聽,他是不是真戒了女色。
“你別這樣看着我。你想想啊,這人間也只有你這麼一個正常的人可以看見我,其他看得見我的都是些不正常的,要麼是道士,要麼是和尚,要麼是死人……你說,我去了妓院,那些姑娘們都看不見我,又怎麼能好好服侍我,讓我開心呢?”多情主一臉的嬉皮笑臉。
“差點忘了!但正因爲這樣,你就可以偷偷地……”我咧嘴笑了出來。
“誒!我多情主多光明磊落,會做那樣偷香竊玉的事嗎?”多情主竟皺了眉頭。
“切!不去就不去!本來還想大方一次,沒想到你倒幫我省了,謝謝啊!”我忍不住白了多情主一眼,便在臺階上坐了下來,不想去還說得這麼高尚。
“你這錢沒地方花,我也生氣。你趕緊下山去用手裡的錢換些冥幣來,你這一兩銀子就可以換我一堆冥幣。這麼一想,在你們人間逛一次妓院,都夠我在欲仙樓快活幾個月的了。”多情主這樣一說,也讓人忍俊不禁。
“說真的,你不打算回去啦?”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多情主忽然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