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這番模樣,我正想上去攙扶,但已經被多情主搶了先。
只見多情主一聲不吭地站在絕情主的身旁,似乎什麼都沒做,但對現在的我來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再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分明看見他把一顆黑色的藥丸送入了絕情主的口中。
看他們如此模樣,我心中一痛,想要上前,卻怎麼都邁不開腳。雖然在九兒面前是那般想要主動將這份感情抓在手中,但心頭卻怎麼也抹不掉他與冷無缺的恩愛纏綿。
“九兒”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明顯有些得意。
此刻我真的恨不得現在就飛身而去,獨自一人去闖蕩那未知而兇險的世界,這樣便可落得一身自在。但轉身要走之時,手卻又被絕情主給拽住了。
良久,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沒有甩開手的勇氣,轉過頭來看時,多情主早就拽着“九兒”遠去了。
“你……有些變了。”等到整個庭院都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絕情主開了口。
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着冷無缺也曾站在我的位置,像我一樣的想要通過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心。
我一動也沒動,但也已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回來。這一抽,他有些驚訝。
“再不找到神器,三界就要徹底毀了。”我說着便轉過身去,聲音十分冷靜,“我剛纔感受到了神器,現在動身,說不定還能保住神器。”
“在你眼中,神器比我還重要?”忽地,絕情主狠狠地將我拽了回來。
再次看着他,我有些看不懂了,難道三界的安危都抵不過他的兒女情長?
我失望地從他手中掙開,冷冷地說:“在我眼中,你確實沒有神器重要。”
絕情主一怔,眉間抖動,面上神情由怒氣騰騰漸漸轉爲慌亂。
慌亂,是他從未在他人面前展現過的情緒,可當我看見別人並未見過的這種神情,心又開始變得軟弱。
爲什麼他總是要將弱點暴露在我面前,爲什麼一看到他的弱點,我就忍不住想要擁抱他。
因爲他一次又一次,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弱點展現給我看,先前那個腹黑而絕情的他在我心中一點一點地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普通,越來越需要被呵護的他。
有時候,我會產生一種錯覺,懷疑這個男人,究竟能不能統領冥界,而當初與預言池裡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冥道仙人的小把戲。
“我跟她在竹林之中什麼都沒做,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這一切都只是誤會。”良久,他有氣無力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說話之間,我看到了他眼中漸漸暗淡下去的光芒,這種暗淡下來的眼神,就彷彿他失去了一切,也放棄了一切。
我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因爲我的一句話就會變成這樣。而他說的話,我也做不到深信不疑,難道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可我卻分明聽見那一幕,那情意綿綿的聲音猶如在耳。
可既然他心裡還有別人,爲什麼還要在我面前表現得這麼專情?但就算這一切都只是他假裝出來的,我也沒有辦法不在意、不心痛。
“若是難過,就彆強撐。先來後到的道理,我明白,你也不必爲難。”我說着
,伸手便去揩他臉上的淚水。
在指尖碰到他的臉頰的時候,他擡起了頭,眼睛裡怒火叢生。
“先來後到?你要我說得多透徹才能明白?我愛的是你!只是你!不是別人!”
我愣住,感於他的動情,以及不顧一切的模樣。
“那你爲何要將她留在身邊?”我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即便有那麼一刻,假裝自己已經明白他這是爲了多情主,但心裡還是做不到徹底釋懷。
絕情主一愣,似乎沒有明白過來,但轉瞬,他就明白了我說的是什麼。本在期待他會說出什麼來解釋,卻不料他卻什麼都沒說。
“我沒辦法不在乎,你也知道,你還沒有放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我覺得有的時候自己理解你,但有的時候我又想不明白。我不想讓你受傷,我也知道,即便退出,我也不能忘記你,可我的驕傲不允許我這樣卑微地呆在你身邊。我很累,如若這段感情讓我們彼此都疲憊不堪,不如都放手吧。你回到你的位置,我也回到我的位置。”
淚水滂沱了臉龐,我攥緊了拳頭將話說出了口,而這些話,跟我先前在九兒面前所說的,並不一樣。
不一樣,是因爲驕傲讓我做不到,做不到把自己放在一個卑微的角落裡無私地付出。
絕情主緊咬了嘴脣,一言不發,眼淚不住地從他的眼眶中滑落,我還是沒忍住擦去了他的淚水。
“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我輕輕地說。
他攥住了我的手,緊緊地貼在他那張冰冷的臉上,說:“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前,別再說離開。”
……
我把再次感受到神器的氣息的事告訴了絕情主,爾後,衆人便都跟着往南去了。雖如此,但走着走着,那股氣息又忽然消失了,不得已,我們便在一個樹林裡停了下來。
剛一停下,就聽見一個女人的哭聲從林子深處傳了過來。
“什麼聲音?”多情主問。
無情主並未開口,但他的人早已飛了出去,等我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他一身的雪白鑽進了竹林之中。
再回來時,只見他手裡提着一個女鬼,這女鬼面色發青,披頭散髮,眼睛浮腫,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你是何人?爲何而哭?”多情主搶先一步,走近了問。
“我……”女鬼擡頭小心翼翼地瞄了我們衆人一眼,想要張嘴說出什麼,卻又好似害怕而不敢說。
“你有何難處,只管說就是。”我說。
聽我如此,女鬼停頓片刻,便跟我們說:“不是我不想說,只是跟你們說了也沒用,倒不如不說,不打擾你們的清靜纔好。”
“別擔心,只管說便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堂堂冥帝,這冥界之中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多情主有些着急,但又十分體貼女鬼的心情,只這樣衝女鬼介紹起了絕情主。
“你……你是冥帝?”女鬼擡頭,目露驚訝,盯着絕情主看了半天,仍然沒有說出什麼來。
“你既然不肯說,我們也不該勉強你,走吧!”見絕情主沒有開口,我便說着就起身假裝要走。
見我如此,女鬼倒將我給叫住了:“姑娘留步!”
轉身,便見她“撲騰”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臉上又哭了出來:“請冥帝給我做主,讓我去投了胎纔好啊!”
“……”
衆人無言,投胎這事,以我們目前的狀況,確實是沒辦法幫她的,多情主的話說大了。
“你是爲投胎而哭?”絕情主倒比我們清醒,不慌不忙地問了起來。
“正是。我與夫君恩愛一世,奈何前世姻緣淺薄,雖恩愛無比,卻因成婚三年而無子嗣而被公婆相逼,不得已而離散,但因夫君感情繾綣終不能離而相思成疾。”
“在他離世之時,我曾與他起誓生生世世不離棄。在他閉眼之時,我也割脈相隨。到了這冰冷的陰間,好不容易與他相會,我們約定了同赴奈何橋,一起去投胎,好在來世再續前緣。”
“可恨的是,在他過河投胎之後,我竟被鬼兵打回,不得投胎,而那投胎之門也被關閉不能入,從此投胎無門,淪爲陰間孤鬼,不能踐行與夫君之言,恨不能死。”
“正當我要尋死之時,卻遇見了冥帝,還請冥帝打開投胎之門,讓我早早投胎去與我夫君相會。”
女鬼說完,便“砰砰”地在地上扣了幾個響頭,這幾聲叩得我直皺眉頭:若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們做不到,她得有多難過,而看她這情形,若是知道不能,必定會輕生。但我們恐怕也沒辦法幫得了她。
我看了看絕情主,只見他的眉頭皺成了一條鴻溝,半響仍是沉默着。
“誒,你別磕了。”多情主瞄了一眼絕情主,急急忙忙上前將一個勁在叩頭的女鬼打住了。
但這女鬼擡頭來見絕情主一言不發,以爲是絕情主不肯輕易幫她,又低下頭去要磕頭,任憑多情主怎麼攔都攔不住。
王室之爭這麼大的動靜,顯然這女鬼並不關心,也不想關心,她心中所想的只是自己不能與夫君相見。而誰成了冥帝,誰統治着冥界,她絲毫都不關心。
但即便是不關心,漆鬼王顛覆王權的做法,且不說是對是錯,但他已明顯破壞了冥界的規矩,壞了像眼前這個女鬼一樣,只求生存,不求權利的鬼的生活。
“不必再磕了。”此時,絕情主終於開了口,只見他手裡掏出一個寫着“尊”字的黑牌遞給了面前的女鬼。
“這是?”女鬼伸出了雙手,像是要接,但又不敢接,眼睛裡滿是疑惑的表情。
“絕情。”絕情主還未開口,身後的“九兒”就低低地開了口,聽她的口氣,似乎在提醒着絕情主什麼。
“這個你暫且拿着,百日之後再拿這個來找我,到那時,我會幫你找到你夫君,讓你們再續前緣。”
絕情主說着就要將這牌子放到女鬼的手上,但他的手臂卻被“九兒”給抓住了。
“沒有它,你如何能復位?”“九兒”說。
我納悶,充其量這塊牌子也只是能象徵絕情主的身份的東西而已,難不成失去了這個東西絕情主就不是絕情主了不成,又如何不能復位?
絕情主冷冷地甩開“九兒”的手,嘴上一言不發,只毫不猶豫地將這牌子放在了女鬼的手中。
“真的可以嗎?”女鬼有些不敢相信,兩隻眼睛緊緊地盯着絕情主又問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