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聽到她的迴應,裴定天咬牙切齒道:“納蘭褚旭那個畜生,我替你殺了他!”他稍微收斂了殺氣,伸手去觸碰她的手腕。
香瑟瑟躲開他的手,早已被冰的皸裂的赤足向前邁了半步。
裴定天低頭看她腳上深血的裂痕,心中暗驚,忙單膝蹲下來,纔剛提起手,她又退了幾步。
“你始終拒我於千里之外嗎?”裴定天低喃了聲,緩慢站起來,繞到她跟前,凝視着她蒼白而毫無表情的臉,揚指痛聲責問,“他都把你傷成這樣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嗎?”
說着,意欲一手將她攬入懷中。
“住手!”突然傳來聶雲庭凌厲的吆喝聲。
裴定天陰下眸色瞧去,便看見聶雲庭疾步衝上來。
聶雲庭一把推開裴定天,雖然已經知道她因爲受創而滿頭白髮,但此刻看見眼前的她,還是不由得渾身一顫。
她臉比雪蒼白,眸色比天灰暗,腳上受傷全是皸裂的傷痕,白髮凌亂飛舞,素衣沾着點點血痕,如柳樹般脆弱,寒風蕭瑟,若虎嘯的力度再深一分怕就能將如同紙人般的她捲走。
“瑟瑟……”聶雲庭低喃了聲急步邁前。
裴定天伸手攔截,厲聲喝道:“休想動她!”
聶雲庭厲目向他瞥去,不悅斥喝:“這句話,該本太子說!”話音未落,兩人便大打出手。
香瑟瑟沒有理會他們,獨自轉身離開。
還在打鬥的兩人,見她要走了,一邊過招一邊爭先恐後追上去,二人各伸出手來向香瑟瑟的肩膀抓去。
靈隱突然攔截而出,一掌推倒他們,摟着香瑟瑟轉到另一邊去,惡狠狠盯着他們冷聲道:“二位皇子,靈隱會護送夫人過去,請你們先行回去。”
聶雲庭凝視着香瑟瑟死灰的臉,沒有再說什麼,拂袖離去。
裴定天斂了斂眸色,跟着離去。
待他們離開後,靈隱忙脫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到香瑟瑟身上,再看了一眼她手上腳上的傷,迫切低念:“夫人,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
香瑟瑟輕搖頭,沉默不語。
靈隱看了看她黯淡的眸子,心急如焚低聲念道:“你還在怪責公子嗎?他給你戴這相思斷命環,只是害怕你離開他。更何況,那時他並沒愛上你。之後他發了瘋尋找黑麪鬼,爲的就是尋找解藥。你被抓走,他明知道是局,還是趕去救你,難道,還不能證明他有多在乎你嗎?”
“他救我,只因他愧疚。”香瑟瑟忽然低唸了聲,蒼白皸裂的脣又似乎並沒動過,側身前行。
靈隱快步攔截在她跟前。
在短短時日內,香瑟瑟失去了最在乎的四姐姐和阿洛,接着又因爲納蘭褚旭的緣故而失去孩子一夜白髮。
她明白現在跟她說什麼都是徒勞,只得懇切低念:“你刺了公子一刀,他負傷追你,至今昏迷不醒,不停叨唸你的名字,你隨我回去看看他。”
香瑟瑟無應,繼續前行。
“你真的要公子死嗎?”靈隱揚聲責問。
香瑟瑟止住腳步,沉默不語。
裴御瞻翻身躍上屋檐,跳躍來到城樓上四下張望,揚聲吆喝:“路以煜!你給我出來!馬上滾出來!”
許久,一抹白影由遠而近,輕盈落到她身後,本來就落滿霜雪的地板,一下子又添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裴御瞻即刻轉過身來,睨向他厲聲責問:“香瑟瑟的事情,是不是你跟聶雲怒合謀乾的?我願意爲你還是個人,沒想到你真的是一個魔鬼,竟然對一個弱質女流下手!”
他們一路追蹤,見林子裡有三具屍體,還有一堆血肉模糊的骨頭,聶雲庭認出了聶雲怒的腰牌。
她知道這聶雲怒之前跟白麪鬼合謀,便揣測此事與路以煜有關。
而後又聽見裴定天說這相思斷命環是他設計的,她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路以煜背對着她,覆在臉上的冰霜慢慢融化,眸底多了幾分不悅和委屈,輕嗤道:“我還會跟一條喪家之犬合作?”
“那你爲什麼在這?”裴御瞻冷聲責問。
路以煜稍稍側頭,剛好能瞧見她慍怒的容顏,卻沒能讓她看見他的臉,笑而反問:“不是你呼喚我來的嗎?”
裴御瞻嘖了嘖舌,知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拂袖責問:“我是問你,爲什麼會出現在羅湖山?”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路以煜反問道,裴御瞻不悅擰緊眉頭,路以煜收回目光低笑道,“聶雲怒被納蘭褚旭擊得一敗塗地,實在有損我的威名。我本想了結了他,只是看到裴定天在納蘭褚旭的爪牙刀下將他救走,便一路跟着看好戲。”
“裴定天?”裴御瞻訝然低念,琢磨了會,試探問道,“你的意思是,香瑟瑟被捉走,是裴定天的陰謀?”
擺了擺手,她忙搖頭說道:“不,我看得出來,這個傢伙對瑟瑟有意思,他怎麼會害她呢?”
其實,黑衣人出現的時候,這個裴定天表現得不慌不忙,她就懷疑黑衣人是他派來刺殺聶雲庭的。
然而,被捉走的卻是香瑟瑟。
後來還發現了聶雲怒血肉模糊的屍體,她便以爲是復仇。
然而,經路以煜這麼一提,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些端倪。
之前她查知裴定天、蓬萊山莊、阿洛之間有微妙關係的時候,她就猜想香瑟瑟跟裴定天定然是認識的,而這個裴定天看香瑟瑟的目光總是透露出幾分曖昧和強烈的佔有,她便認定裴定天喜歡香瑟瑟。
這一路上,她也察覺到裴定天、聶雲庭和納蘭褚旭三人因爲香瑟瑟,而明着暗着不和。
但是,香瑟瑟被擄走後,這裴定天沒有顯示出多少慌張,反倒是聶雲庭急得跟熱窩上的螞蟻似的,帶人一路狂追過去。
而且,聽聞香瑟瑟因創生白髮的時候,裴定天也沒有震驚,只是突然盛怒,那言語彷彿是故意激怒聶雲庭,讓聶雲庭去殺了納蘭褚旭。
“你不是男人,自然不會明白男人的心思?但是,裴定天,你應該瞭解。”路以煜停頓了會,略帶幾分詭秘道,“此人爲達目地不折手段。”
裴御瞻輕蹙眉心,一直以來,在幾位皇子當中,她最害怕和警惕這個裴定天。
因爲這個人野心大而且手段毒辣,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毀了他想要的東西。
許多年前,地上進貢了一隻極美的孔雀,他想要,她也想要。
結果他給那孔雀下了毒,讓它病怏怏的,她便沒了興趣,然後他得到了。
她實在不理解,他既然想要那隻孔雀,自然是因爲喜歡,可爲什麼能親手毀掉再佔有呢?究竟他是喜歡?還是隻是佔有的慾望?
若他真的看上了香瑟瑟,而香瑟瑟卻與納蘭褚旭鶼鰈情深,以他的性格,的確可以狠下心來毀了她再佔爲己有。
現在香瑟瑟腹中的胎兒沒有了,跟納蘭褚旭反目成仇,不正中了他的下懷嗎?
太可怕了,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裴御瞻想到自己跟這個男人留着同樣的血,頓感無限噁心。
咬了咬牙,她再睨向路以煜的背影,不悅責備:“做出這麼噁心的東西來,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我從來就沒認爲自己是個東西。”路以煜打趣道。
琢磨了會,她輕斂眸色,試探問道:“這相思斷命環是你弄出來的,你肯定有解藥,對吧?”
“解藥……”路以煜語氣悠長低念,“我自然是有的。”
裴御瞻迫不及待繞到他跟前,伸出手來向着他冷聲道:“把解藥給我!”
路以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把裹着冰霜的手搭在她手心上,用力一握,若有意味道:“可以,只要你答應嫁給我。”
“你休想!”裴御瞻一臉噁心甩開他的手,使勁往衣服上搓了搓自己溼答答的手。
路以煜側過身去,低笑道:“你不願意也無妨,我還可以去跟納蘭褚旭做個交易。”
“卑鄙無恥!”裴御瞻咒罵了句,慍悶拂袖踏着屋檐遠去。
“瑟瑟!”納蘭褚旭大喊一聲,觸電般驚醒過來,往屋子一看,四下無人,只是稍微一動,又觸動了身上的傷口,眉心情不自禁擰緊。
他緊咬牙根掀開被子意欲下牀,突然一個黑影罩落下來,他警惕擡眸,見是聶雲庭。
聶雲庭冷聲問道:“你想往哪去?找瑟瑟,你有資格嗎?”
納蘭褚旭沒有理會他,扶着牀柩下來。
聶雲庭突然衝過去狠狠一拳捶到他臉上,將他打回牀上,再把他揪起來,兇冷道:“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那就是在你娶她的時候,沒有認真去搶!納蘭褚旭你這個王八蛋,根本配不上她!”
納蘭褚旭眸色微蔭,指尖凝聚殺氣推開他,冷冷警告:“你最好給我滾遠點,否則,我讓你也死無全屍。”
聶雲庭絲毫沒有害怕,臉上反而多了幾分玩味,冷聲道:“我倒想看看,現在的你,如何讓我死無全屍。”說着,眸色驟然陰寒,凜然道,“現在,你傷她的一分一毫,我完完整整還給你!”
說罷,他殺氣凜然往納蘭褚旭的眼睛撒出一把粉末。
“啊!”
不料,突然跑來的香瑟瑟攔在了納蘭褚旭跟前,撒出的粉末正好撒到了她的眼睛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