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暉堂
香瑟瑟急步轉進書房,再回過身來看向跟進來的納蘭褚旭責問:“是不是你把皇帝找來的?”
“要來的始終要來。”納蘭褚旭拂袖坐到書桌前,對上她的眸子理所當然說道,“如其終日杞人憂天,倒不如痛快面對。你悉心栽培阿洛,不就是讓她成爲公主嗎?”
“我不是要讓她成爲公主,而是害怕有一天她要成爲公主而被人欺負!”香瑟瑟不以爲然反駁。
這阿洛雖然擅長給她疏離人的關係,但是性子單純還有點傻氣,不懂勾心鬥角。
她怕她將來入宮會被人笑話會被人算計,所以纔多費了點心思。
她退了幾步坐到軟榻上,是福不是禍,是禍擋不過,現在只能靜觀其變了。
當時皇帝見了阿洛後只喊了聲“珠兒”便什麼也沒說,直接把阿洛帶回宮了。
穹戈夫人也沒再追究鑾緞映月扶胤袍的事情,隨着皇帝一同進宮。
其他人便也各自回家了。
納蘭褚旭走過去坐到她身邊,將她輕擁入懷低沉道:“不用着急,我讓人在宮裡打點着,要是阿洛真有什麼事情,宮裡會第一時間傳來消息。”
香瑟瑟一手推他落軟榻上,獨自往臥室健步走去,拂袖坐到牀上,每次被他抱着都會胡思亂想,會生出傷春悲秋的愁怨。
她越來越討厭自己這個小氣的模樣,心想不知道那男人使了什麼妖術,讓自己的度量越來越小。
翌日,香瑟瑟一早就被傳召進宮。
沒有去見皇帝,也沒有去見穹戈夫人,而是被帶到了一座名叫“六月”的宮殿。
此宮殿雖不是特別的大,然卻十分奢華精緻,屋頂中間是五彩的琉璃窗,迎着陽光,地面灑下五彩的絢麗光芒。
前邊紗幔繚繞的,隱約看到一絲奇怪的白光,香瑟瑟慢步走過去輕擡指尖勾起紗幔,驟然眼前一亮,裡邊是一張水晶寶座,水晶寶座後是一幅用珍珠鑲嵌而成的雪山圖,粒粒珍珠飽滿,光澤明亮。
這五彩流光宮殿,不禁讓她想起了那個差點被她遺忘的歷史裡的阿房宮,只是不知道是阿房宮美還是這六月宮殿美。
“小姐!”
忽然傳來阿洛的喊聲,香瑟瑟纔剛轉過身就被撲過來的人兒摟住,踉蹌倒退兩步,險些沒有摔倒。
“阿洛,你嚇死我了。”香瑟瑟扶住阿洛的肩膀倒退半步,這下才看真她,眼前的阿洛再也不是從前的小丫頭,稍施了些珠粉,貴氣的珠釵首飾綾羅華服讓她退了四分小家碧玉的清秀,卻添了幾分美豔。
香瑟瑟提起手來輕撫阿洛的髮鬢,淺笑道:“阿洛越來越美了。”
阿洛抓住她的手,抿脣笑了笑,又擰緊眉頭略帶着急問道:“小姐,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小姐,你快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我竟然是公主!”
說着,阿洛拉着香瑟瑟坐到水晶寶座上,一臉不可思議說道:“昨天皇上把我帶回宮,我還以爲死定了。沒想到他問了些關於我孃的事,我糊里糊塗的,都記不得到
底發生什麼事了。然後他跟我滴血認親。小姐,我的生父竟然是當今皇上!他還說要把我封爲思洛公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一個晚上沒睡,只想見你!可皇上又說我暫時不能出宮,所以我只好派人請你進來了。小姐,你快告訴我,我這是做夢嗎?我有爹了,他還是皇上!”
“傻瓜,陛下都承認了,那自然錯不了。”香瑟瑟淺笑道,或許的確是自己想太多了,這本該屬於她。
“我真的是公主……”阿洛激動地撲進香瑟瑟的懷裡,碎碎叨叨了許久,她忽然直起身子看着香瑟瑟略帶嚴肅說道,“小姐,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說。這穹戈夫人的袍子不是無緣無故壞了的,而是有人故意弄破的!”
“你知道是誰?”香瑟瑟試探問道。
畢竟昨日皇帝一行人回宮後,她就不知道後來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穹戈夫人會耍些什麼花樣。
阿洛迫切點點頭,略帶不悅道:“就是靈隱!昨天碰過那袍子的,除了我就是她!”
“你怎以爲是她呢?”香瑟瑟不以爲然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相信穹戈夫人心知肚明。若不是另有目的,她何須在這小場合穿那麼貴重的衣服?
若是昨日皇帝沒有即使出現,怕是阿洛不是飽受牢獄之災,就是被就地正法了。
“不是她,難道是穹戈夫人害我不成?穹戈夫人對我可好了,昨天我迷迷糊糊的,還是她在旁邊提點我。罷了罷了,她也不追究衣服的事情。”說着,阿洛一臉無趣擺擺手道,嘴上說“罷了”,心裡卻記住了,她認定這定是靈隱使壞。
一會兒,她揚起嘴角微笑,摟着香瑟瑟的胳膊喃喃道:“小姐,阿洛還沒當過公主,有點害怕。”
“平常心就好的。”香瑟瑟微笑道,又不得不提醒,“阿洛,以後別喊我作小姐了。”
“嗯!”阿洛一個勁搖頭,雙手捂着自己的心房,咧起嘴角笑道,“不是平常心嗎?阿洛就是喜歡小姐!”
香瑟瑟回到凝暉堂,也許最近事情繁多,才疑神疑鬼,整天杞人憂天的確太累了。
想着今天是那個男人日夜叨唸的特別日子,她嘴角含笑邁進屋子,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可進到屋內卻看到了太君和雲婆,沒瞧見靈隱。
“太君,你怎麼親自過來呢?”香瑟瑟客套笑問。
太君擱下手中的杯子,看向她低聲道:“今天是義和鎮七叔公七十大壽,你代表我們旭王府過去走個場吧。”
香瑟瑟正欲說話,太君緊接着說:“本來是旭兒與你一塊去的,但是,這兩天若惜身體不適,旭兒留下來陪陪他。”
“是……他的意思?”香瑟瑟輕聲問道。
太君沉沉吸了一口氣,雲婆忙扶着她站起來,太君走到香瑟瑟的跟前,輕拍她的手背低聲道:“別太多心,旭兒只是陪陪她而已。你放心,我答應了你,自然不會讓他們胡來。”
“嗯。“香瑟瑟苦澀應了聲,低眸不語。
那人說好什麼的,昨晚還耳鬢廝磨地叮囑,今天僅屬於兩人,
可一個轉身卻是他另覓佳人。
只要白若惜出事,他的承諾就會化成一縷灰煙。
簡單收拾,香瑟瑟便帶着兩個家丁出發,看着馬車外碌碌而過的風景,她總算想明白了一件事,由始自終,他心裡的人都是白若惜,他想要守護的都是白若惜。
許久,她的脣畔浮起一絲淺淺的笑意,默唸:“納蘭褚旭,在我愛上你的時候,便容不下別人,既然你放不下她,那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香瑟瑟輕挽帷簾探眸問答:“出什麼事呢?”
家丁跳下馬車看了看,再跑過來說:“少奶奶,前邊倒了幾棵樹,要把樹搬開才能過去。”
趁着他們去搬樹的空檔,香瑟瑟下了馬車到附近走走。
沿着小路走去,忽見樹下坐着一個人,這個人是,納蘭褚旭!
她微微一愣,只見他手裡拿着樹枝百無聊賴地坐着,像是已經等了許久,回想莫名其妙倒在路邊的樹,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輕拂袖坐到他身旁好奇問道:“你怎麼在這?”
納蘭褚旭側頭看她,淺笑道:“不是那個什麼七叔公的壽宴麼?”
香瑟瑟心絃輕輕撩動,她恨自己,明知道他是毒,卻總是受不了這個男人的魅惑,越是在他面前腦袋越是遲鈍。
許久,她才喃喃道:“聽說,白姑娘生病了。”
“嗯,我已經派人過去照顧她了。”納蘭褚旭淡然回答,香瑟瑟只是看着他,他微笑解釋,“你無需多心,我能分清楚,你是妻,她是友,我豈可舍你而照顧她。”
聽完這話,香瑟瑟恍然醒悟,忽地低低一笑,再擡起輕淡了些許的眼眸,微笑道:“回去看看她吧。”
納蘭褚旭手上的動作頓住,他看着她,眸色深冷難測,不鹹不淡問道:“什麼意思?”
“我真的並非說氣話。”香瑟瑟懇切說道,“你我結合雖你情我願,卻非本心。我原以爲婚姻只需責任足矣,原來不是。既然你能找到一個值得你去愛去珍惜的人,又何苦爲了我爲難自己呢?你不用顧及我,我隨時可以讓出一個位置來。你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過去便行。”
說着,香瑟瑟輕挽衣袂站起來,這樣把話說開了,心裡坦然了許多,儘管還是會莫名的難受。
但她相信,遠離他,時間會沖淡一切。
“你以爲我是因爲你才追上來的?”納蘭褚旭忽而冷冷道,他是恨透了這個女人,明明難受卻非要把心思憋在心裡,因爲別人的幾句話就獨自離開,撕休書的勇氣去哪呢?
香瑟瑟止住腳步,悽苦的笑如同深夜寂寂凋落殘花。
納蘭褚旭站起來盯着她的背影,紅着雙眼厲聲道:“要不是因爲你的眼淚會讓我喘不過氣,讓我惶恐,着了魔似的讓我心痛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我會不顧一切追上來嗎?我是一個爲了區區夫妻之名而拋下自己的本心委屈自己的人嗎?”
香瑟瑟忽地紅了眼圈,哽咽着回過身來,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再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輪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