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拾掇了會桌面上的東西,許久,跟前多了一個黑影,她警惕擡頭,見是啞奴,才鬆了一口氣。
這啞奴總是神出鬼沒的,以前也沒少被他驚嚇,只是後來習慣了,才淡定了。
但因爲聶雲庭和黑衣人的事,她才又不得不時刻警惕着。雖說這是旭王府,但難保聶雲庭之流的人能不能自出自入。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他暗沉的臉,微微笑道:“這些天一直在找我,很累吧?不是讓你歇幾天嗎?”
因着他平日就鮮有表情,黝黑的臉都是陰陰沉沉的,所以,她也沒察覺他此刻想些什麼,或者是否生氣。
啞奴看了看她手上的紅色鏈子,眸光的怒色緩了下來,但仍帶幾分複雜。
好一會兒,他才提起手來比劃道:他可有欺負你?
當然,他指的“欺負”是另有意味。他本以爲自己能及時帶她走得,只是姻差緣錯,心急如焚去找她,最終還是錯過了她出嫁的日子。
趕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洞房花燭。
只是,他知道這個女人是有潔癖的,而且,她真的就這樣把自己給了一個陌生男人嗎?
“我是那麼容易被欺負的人嗎?”香瑟瑟反笑問,自然是沒有領悟他話裡的意思。
她坐下來,拿過來一張紙來,捻起毛筆蘸了蘸墨水,正想寫些什麼,臉色微沉,擡眸看他試探問道:“你那晚跟聶雲庭交手,覺得他怎樣?這男人陰險小氣,必須警惕他。”
啞奴皺了皺眉頭,心思並不在聶雲庭身上,回過神來後,迫切比劃:你打算這一輩子都跟着納蘭褚旭?
香瑟瑟對他這問法有點迷惑,但也沒多想,只當作是關心,低頭輕笑道:“若他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我也懶得四處漂泊。”
啞奴沒有再說話,氣沖沖走了。
香瑟瑟這才察覺他的怒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怒從何來?
屢屢烏雲如煙如絲輕撓高懸的皎潔彎月,一股凜風席捲而來,山間落葉翻飛,樹木驚顫搖曳,月色閉籠躲在烏雲之後。
凜風瑟瑟的山崖處,跪着一個渾身打着哆嗦的女子,她低着頭不敢看前邊的男人,只是看着地上斜落的影子,窒息的殺氣在分秒將她凌遲,。
這個男人比魔鬼還要可怕,但是,正因爲他的可怕才讓她着迷,她知道自己在他眼裡卑微得還不如一粒塵埃,但是隻要留在在他的身邊,遠遠地感受他獨有的氣息,她已覺得這是上天賜給她的最大幸福。
“誰指使你到三房那胡說八道?”
男人的聲音平淡,然卻彷彿把世界的殺氣散落在黑夜中,那麼輕,不着痕跡,卻讓她無法呼吸,讓地面上掀起一層薄薄的塵埃。
“是……是……是……”美蓮額上的冷汗滴答落下,嬌媚的容顏早已煞白無色,顫抖的手倉惶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竭力呼吸,驚顫念道,“是……趙……趙姨娘……”
她怨恨香瑟瑟,她苦苦守候了多年卻連根汗毛都不能動的男人,那個無姿無色的女人何德何能成爲他妻子,還佔有他的一切。
這些年她是看得出來,納蘭褚旭似乎在刻意迴避凝暉堂的所有事情,他完全不關心這裡的一草一木。
因爲這裡並不屬於他,所以,納蘭傅玄跟三房的姬妾在那廝混,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只是爲了太君,才偶爾回來轉轉。
這凝暉堂除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幾乎沒有任何東西屬於他的。他也不會在那裡留下任何東西,除了那盒珠花。
儘管如此,她守着一間沒有他的屋子也心滿意足,至少,比起其他人,她還能偶爾見他一兩面。而且,還能光明正大打着是他女人的名號走出去。
可是,多了這個女人。
她萬萬沒想到,納蘭褚旭不僅娶她,竟然還爲了她在凝暉堂大動土木,而且還夜宿於此。
憑什麼?那個女人憑什麼得到他?
雖然,她怨恨香瑟瑟,但這件事關係到納蘭褚旭,她自然不會貿貿然說出來,只是無意向趙姨娘透露,然後趙姨娘指使她向二房透露。
她不知曉趙姨娘的目的是什麼,但想着這是納蘭褚旭的親孃,她也狠了心,一心只想除了香瑟瑟。
納蘭褚旭陰暗的臉上忽地浮起一絲意料之內的冷笑,冷風輕拂劉海,從烏雲裡掙脫出來的月色恰好映在他眼眸,折射 出來自地獄般的嗜血冷色,輪郭分明的俊臉陰森如鬼魅。
“賤婢!敢出賣公子!”阿虎急步上前,一腳踹到美蓮的胸骨上。
“噗……”翻倒在地上的美蓮猛然吐了一口鮮血。
“讓她選一個死法。”
聽見這個無情的聲音,美蓮愕然睜大雙眸,顧不得身上的劇痛,連忙爬起來,顫抖的雙手扶着地面不停倒退,“不……不要……公子……不要……美蓮知錯了……啊!”
她手一空,整個人翻到懸崖去。
阿虎急切上前兩步往深不見底的懸崖看去,恨恨咬牙道:“便宜這賤婢了!”
“可查出那四個人的底細?”
聽見冷冷的問話,阿虎忙轉過身來,單膝跪下,緊皺眉頭道:“回公子,他們被滅口了。雖然沒有查出他們的底細,但似乎,並非三皇子的人。”
夜半,納蘭褚旭回到房間,香瑟瑟已經睡下了,他走到牀邊挽起紗幔看了看睡得香甜的人兒。
想起今天伶牙俐齒的她,又忽地想起初次與她見面,她摘下滿頭假珍珠的蠢鈍模樣。
“這女人……”他坐下來,挽起她柔弱無骨的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手裡,腦海浮現她今天盛氣凌人按下大夫人的手的畫面。
他側靠下去往她身上輕嗅,她身上獨特的香氣沒變,只是很淡,似若有無,應該自有每個月十五她身上的香氣纔會像那天的濃郁吧?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龐,凝視着她吐氣如蘭的睡臉,眸色微暗,若有意味低喃:“既然你也是個有心計的女人,那就別怪我將你當做妻子以外的東西的。”
他正欲側身下牀,突然被她抱住了胸膛,側目冷眼看她,卻並未將她推開,雙手枕在腦袋下,目無焦距地盯着繡着鴛鴦的紅帳,耳畔不停迴響着同一個霸道的女聲。
翌日,香瑟瑟醒來的時候,納蘭褚旭已不在,她打了一個呵欠,輕撥烏黑柔亮的秀髮,似醒非醒的繞過屏風,從衣櫥裡取了衣服擱在旁邊的案几,解開身上的素衣搭在屏風上,伸手取衣服的時候,無
意瞧見銅鏡中似乎多了一個人影。
她觸電般轉過身來,就看見納蘭褚旭正翹着腿坐在椅子上端着杯子喝茶,他悠然的神經已僵硬,兩條紅通通的鼻血早已流到了杯子裡去。
香瑟瑟反應過來纔想起此刻自己上身一絲 不掛,“啊!”她頓時竭斯底裡大叫一聲。
“小姐怎麼呢?”
聽到香瑟瑟驚叫聲,聞聲而止的啞奴直接把臥室的們踹開,阿洛緊接着跑進來。
香瑟瑟還愣在原地,納蘭褚旭旋即扔了杯子疾步衝過去,隨手扯下屏風上的衣服裹在她的身上,將她緊擁在懷裡,二人跌坐在地上。
衝進來的啞奴和阿洛看到這個畫面,頓時臉色一緊。
“出去!”納蘭褚旭睨向闖進來的兩人,頓時怒喝一聲。
“阿洛你們出去!”香瑟瑟羞得把臉埋在納蘭褚旭的懷裡急切喊道。
啞奴頓時雙目猩紅,迫切上前一步。
阿洛紅着臉繞到啞奴跟前竭力按住他,她雖然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是,既然是香瑟瑟的吩咐,她便以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趕緊出去,這是主人的房間!”納蘭褚旭沉下臉色怒喝一聲,冷盯着這個蠢蠢欲動的啞奴。
初次見到這個人,就覺得此人並非一般奴僕,那雙時刻透露着野心的眼睛,絕非普通奴僕所有。
尤其是他看香瑟瑟的目光,那是一種讓任何男人都會感到極度挑釁的目光。
“你們快出去!”香瑟瑟急得快哭了,這麼丟人的事還被圍觀。
“快出去呀!”阿洛一個勁拉着啞奴低喊。
啞奴狠握拳頭,許久,才剜了納蘭褚旭一眼,憤懣轉身出去。
聽到關門聲後,納蘭褚旭才鬆開香瑟瑟急步站起來,轉到屏風背後,抹了一把又流出來的鼻血。
還跪坐在地上的香瑟瑟臉頰紅得像被火燒一樣,整理衣服後,她才繞過屏風睨向坐在案几旁的納蘭褚旭不悅責問:“你……你大清早躲在屏風後面做什麼?”
居心叵測!
納蘭褚旭看着她惡人先告狀的質問目光,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無奈解釋:“我哪知道大清早是不能坐在屏風後面喝茶的?”
他好好地喝茶,好好地思考,誰知道她會突然進來把衣服給脫了,害他無辜血流不止。
“你……”香瑟瑟咬牙盯着他,滿臉憋屈回到牀邊坐下,他認定這個是處心積慮的,否則正常人怎麼會躲在這麼陰暗的角落裡喝早茶?
納蘭褚旭側頭看了看她披頭撒發的樣子,懶得跟她計較,淡然笑道:“我讓阿洛進來給你打水洗臉。”
香瑟瑟擡起頭睨向他,冷聲道:“不是說好了不許在我跟前笑嗎?”
納蘭褚旭無奈斂了笑容,半帶委屈道:“我的笑容怎麼就招惹了你?”
香瑟瑟慍悶別過臉去不說話。
納蘭褚旭輕嘆,女人心,海底針,真是無法理解。
走到屋子外,納蘭褚旭就察覺到啞奴那惡毒的鋒芒了,他冷冷一笑收回目光。
眉峰輕轉,又察覺到阿洛的目光,雖然不至於惡毒但也不友善。
他就納悶,那不是自己的女人嗎?看一下又怎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