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心頭忽痛,雙手捂着腹部,眼裡閃爍着淚光,略帶幾分哀求道:“我知道,我不能懷你的孩子,可是,我只是想跟它相處幾天,就幾天。緩幾天,可好?”
“癡人說夢話。”白若惜冷冷道,緊握着拳頭,恨不得直接衝過去將她推倒在地。
聶雲庭漠視三娘子的哀求,臉色微沉,冷聲道:“時間越長,你越捨不得。三娘子,你一向聽話,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三娘子強忍着在眼眶打旋的淚水,點頭應了聲“是”,便恍惚地退了出去。
聶雲庭轉向白若惜冷聲問道:“當日我打掉你的孩子,今日你打掉她的孩子,感覺如何?”
白若惜狠握拳頭,沒有說話,拂袖跑了。
一會兒,聶雲庭忙穿上鞋子追出去,在風雪裡將頹然倒下的三娘子從後穩穩抱住。
三娘子渾身乏力靠在他懷裡,輕輕哽咽,沉默不語。
聶雲庭沉沉呼出一口氣來,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沉聲道:“這個孩子,真留不得。權力鬥爭波譎雲詭,更何況,我現在一無所有。若他生下來,只會成爲軟肋。他日他被人捉走或下毒什麼的,爲了皇位,我會毫不猶豫犧牲他。到時候,你會更傷心。再緩緩吧,待我奪得了江山,你再給我生兒育女。”
三娘子輕輕推開他的手,向前走了兩步,沒有回頭看他,雙手捂着腹部,喃喃道:“我想回去跟它好好說話,好好道別。明日,我自會過去領紅花。”
聶雲庭脫下袍子披在她身上,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着她離開。
天將亮未亮,暗衛來到憑欄眺望的聶雲庭身後彙報:“殿下,三娘子連夜逃了,離開了京都。”
聶雲庭看着閣樓遠處的景色,雙手負後,淡然道:“找幾個最信得過的人,暗中好好保護她,保她母子平安。”
“保她母子平安?”
後面突然傳來一個冷聲,暗衛連忙轉頭看去,見是淮寅,忙拜了拜退下去。
“你這話,對若惜公平嗎?”淮寅略帶不悅責問。
“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我只是突然在這個時候需要一個兒子罷了。”說着,聶雲庭回過身來對上他譴責的目光,理所當然解釋,“現在我身染劇毒,隨時喪命。此番前往都狼國,禍福難測。一但遇到不測,正需要一個後人替我報復。”
淮寅輕哼一聲,冷拂豹紋長袍,不以爲然說道:“這些年來,你聶雲庭還止一次跟死神擦肩而過嗎?從前你怎麼沒想過要給自己留後?你說孑然一身才了無牽掛。現在又算什麼?是你對她動心呢?還是因爲她是香瑟瑟的朋友?”
聶雲庭無奈冷笑,放眼遠眺,輕嗤道:“我聶雲庭還需要根據別人的妻子,來決定自己兒子的死活?淮寅,你是太小看我呢?還是太在乎白若惜呢?”說着,回過頭來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遠的眼色。
淮寅胸中暗驚,沒想到他早就清楚自己的心思,握了握拳頭,他沒有再說話,拂袖離去。
另一邊,白若惜略帶幾分悶氣打開紗帳,突然一隻結實的手臂將她柔軟的身子攬了回去。
男人抱着她軟綿綿的身子,探眸向前曖昧問道:“怎麼一臉怨氣,是本太子昨晚不夠努力?”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天銀國太子,路崇煜。
“我怎敢怨你?”白若惜低喃了聲,推開他的手,伸手到外邊扯過衣服披上。
路崇煜湊過去輕嗅她的髮香,曖昧低喃:“定然又是聶雲庭讓你生怒。”指尖輕輕劃過她雪白的肌膚,若有意味問道,“日後若是我跟他槓上了,你會選擇誰?”
白若惜把所有頭髮挽到右邊,沒有看他此刻的神情,冷嗤一聲道:“日後的事,以後再說。或許太子回到天銀後,早就忘了誰是白若惜。”
路崇煜旋即將她箍入懷中,蹭着她燙熱的肌膚,曖昧低喃:“就算忘了天下人,也捨不得忘掉你這妖精。”
“和親一事,
怎樣呢?”白若惜試探問道。
路崇煜詭秘笑道:“你們的皇帝十分貪心。把順安公主指給了我,想拉攏我對付都狼國。又把思洛公主指給了裴定天,想拉攏他對付聶雲庭。老狐狸!”
看了看白若惜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湊到她耳邊,喃喃問道:“惜惜,隨我回天銀,可好?”
白若惜擡眸看他沒有說話。
路崇煜握住她的手心,沉聲低喃:“我不可能讓你當太子妃,但我可以讓你當皇后。”
白若惜笑笑,並不當真,現在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被男人枕邊那幾句甜言蜜語就能哄騙的小女孩。
差不多響午,香瑟瑟帶着靈隱來到茜禹宮,穹戈夫人已經命人給她打掃了房間和準備了酒菜。
穹戈夫人靠在軟榻上輕晃杯中的熱酒,轉向香瑟瑟若有意味笑道:“瑟瑟,本宮一直以爲你是個可造之才,沒想到,終究還是低估了你。”
她沒想到的是,一向醉心於皇位且玩弄女人無數的聶雲庭,竟然會對這個有夫之婦百般呵護。
香瑟瑟看着她斜上方籠中跳躍的鳥,淺淺一笑,莞爾笑道:“瑟瑟乏了,可否先行歇息?”
穹戈夫人擊了擊掌,採信隨後捧來一個長方錦盒,穹戈夫人看向香瑟瑟秘笑道:“冬日人易睏乏,但睡多了,對身體不好。特別是你這些年輕人,該多出去走走。”
她揮手示意讓採信把長方錦盒送到了香瑟瑟跟前,緊接着說:“你可聽說了,陛下將思洛公主指給了都狼國七皇子,你跟她又是舊相識,你代本宮把賀禮送給思洛公主吧。”
見香瑟瑟遲遲沒有迴應,穹戈夫人勾起一抹陰柔的笑容問道:“怎的,不願意?難道傳聞是真的,你跟思洛公主翻臉呢?所以,她昨晚才下毒害你?”頓了會,她緊接着道,“對了,聽聞,琉璃宴當晚,思洛公主還逼迫你吹禁曲。看來恩怨不淺啊,得讓陛下好好徹查。”
香瑟瑟這才淺笑道:“夫人說得對,瑟瑟是該好好活動筋骨。”說着,示意讓靈隱接過長錦盒。
離開了茜禹宮,靈隱略帶警惕道:“夫人,這穹戈夫人和那思洛公主昨晚就聯手害你,今日讓你去送賀禮,恐怕也是一個陰謀。”
香瑟瑟側頭看向她手裡的錦盒,秘笑道:“正好,有了藉口出宮跟納蘭褚旭會合。”
靈隱見她似乎有了一計,便不再多說。
香瑟瑟把錦盒打開看了一眼,是一枚極爲翠綠的玉如意,她拿過錦盒直接摔倒地上。
靈隱微吃一驚。
香瑟瑟轉向她若有意味道:“你把錦盒抱回茜禹宮,說我意外聽見了不該聽的事情,驚慌之下才把玉如意打碎了,問,現在該怎麼辦?可有辦法出宮避避風頭?”
現在要想皇帝主動放她出宮,怕是不可能的,最可行的辦法就是借穹戈夫人出宮。
靈隱輕蹙眉心,把錦盒抱起來,試探問道:“夫人爲何不直接用聽到之事,要挾穹戈夫人助你出宮?”
香瑟瑟雙手覆在腰前,輕邁腳步解釋道:“我自是要用此事要挾她助我出宮,但是,不能太直接。剛纔我故意讓她以思洛公主要挾我,這樣,她就會以爲我有軟肋,儘管我現在去要挾她,她也心安理得些。”
“夫人還是想維護思洛公主,不是嗎?”靈隱若有意味道,“她已經卷進這件事情,若非還有利用價值,定然會被穹戈夫人殺人滅口。”
香瑟瑟看了兩眼靈隱,眸光微暗,輕作點頭道:“阿洛雖對我不仁,但是,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她們想要害我之意,也算是我欠她的。”
更何況,在她心裡一直把阿洛當作親妹妹,豈能說恨就恨的?
現在迂迴此舉,也算幫助自己,幫助她。
“靈隱到茜禹宮去,你呢?”靈隱緊接着問。
香瑟瑟琢磨了會,輕聲道:“我去見見我大姐和順安公主。”
既然身在宮中,她
還是想認真查查阿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二人不能再回到過去,但她希望解開阿洛的心結,免得她繼續被人利用。
姐妹一場,也算是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嗯,夫人萬事小心。”靈隱輕作點頭道,抱着錦盒快步往茜禹宮走去。
看着靈隱走遠,香瑟瑟站了會,聽見輕盈的腳步聲,回過身一看,看見已經來到跟前的聶雲霄,心臟不由得抖了三抖,忙倒退半步。
聶雲霄看了看她臉色的驚色,輕咳兩聲,莞爾笑問:“瑟瑟見了我,爲何如此驚慌?”
香瑟瑟輕扯嘴角微笑,忙穩住自己的腳步,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微笑道:“五皇子突然出現在身後,我當然害怕。”
“都怪我唐突了。”聶雲霄抱歉道了句,話音剛落,一隻灰色的鳥拍打着翅膀落到他肩頭上,他輕輕擡手,鳥兒跳落到他的指背處嘰嘰喳喳地叫。
香瑟瑟看了兩眼他手背上的鳥兒,輕揚嘴角試探笑道:“看來這些鳥兒都很喜歡在五皇子手上低語,不知道,皇子能不能聽懂它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聶雲霄脣瓣處浮起一抹詭秘的笑容,輕擡眼眸定格在她的眸子處,別有意味沉聲低念:“你這幾日不都到藏書閣看有關鳥類的書嗎?那可查知,人類能不能聽懂鳥語?”
香瑟瑟聽見這話,心底一片駭然,下意識到退半步,儘量壓制着心中的惶恐,輕扯嘴角笑問:“五皇子……你怎麼知道我在藏書閣呢?”
她去過藏書閣兩次,兩次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換句話說,他不該知道。
聶雲霄邁前兩步,輕輕擡起手中的鳥兒,帶着幾分陰森的笑容,反問道:“我若說,是它告訴我的,你信不信?”
他這個目光很複雜,似冷似平淡,似殺氣又似玩笑,讓香瑟瑟顫抖的心跟過山車似的急轉翻騰。
她步步倒退,他步步逼近,香瑟瑟竭力穩住氣息,輕聲低喃:“信。”
這個男人的確可怕,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拖延時間。只要等到一個人,哪怕是宮女或太監,都會有機會逃離。
聶雲霄沒有繼續逼近,提起另一隻手來,低垂眼眸,輕撫鳥兒的羽毛,沉聲道:“我生來就有一種天賦,可與鳥獸交流。當年母后告訴我,這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會被人視爲怪物。所以,我一直將此事隱瞞。”
說着,他稍稍擡眸看向香瑟瑟,微笑道:“瑟瑟,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
香瑟瑟迷惑看着他,此刻他的眼眸很明淨絲毫沒有威脅和殺氣,而是透露出幾分孤獨寂寞。
看了看他蒼白的臉色,她試探問道:“你……的病是假?”
“咳咳……”聶雲霄旋即虛弱咳了幾聲,側頭看她淺笑道,“你看我這個模樣,有假嗎?只不過,這個病,是我自己賜給自己的。”
說着,他突然張開雙臂陰森笑了兩聲,笑聲滲人,手中的鳥也被驚走。
香瑟瑟看着他似是瘋狂的樣子,心中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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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他又止住了笑聲,滲人的神色也蕩然無存,宛如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友,笑看香瑟瑟,緊蹙眉心訴苦:“太子有父皇,聶雲怒有納蘭褚旭,聶雲庭有穹戈夫人,我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故意讓自己大病一場,脫離皇宮。”
他稍稍把手擡起,剛纔被驚走的鳥兒又回落他手背上,擡着手背,他把鳥兒轉到跟前,低眸凝視着它,勾起一抹冷厲的笑容道:“從離宮的那一天開始,我就開始利用自己的天賦作部署。藉助它們,我可以知道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
“三皇子中毒……是你所爲?”香瑟瑟試探問道。
聶雲霄嘴角的笑容退了厲色,把手中的鳥轉向她,側頭看她淺笑道:“得知聶雲怒的陰謀後,我就來一個順水推舟。只是聶雲庭命大,毒不死他。”
香瑟瑟緊蹙眉心緊接着問:“穹戈夫人的毒,也是你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