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撅起嘴巴往那彷彿入定了的男子瞧去,不以爲然道:“他不會說話,興許是個啞巴,否則,身上都纏了那麼多鐵鏈,爲什麼嘴巴里沒有堵一點東西。”
“……”負春秋頓時掉了一地冷汗,小聲反問道,“那你還問他?”
“我就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啞巴。”香瑟瑟抿脣笑道,回頭看去,籠中的男子還是憂憤地盯着兩人一動不動,她再走前一步,忽然踩到了地下面的一塊磚頭。
“咯囉……”一聲響,兩人觸電般擡頭看去,樓內的窗戶突然全部上了鐵閘,他倆屏住呼吸往門口的方向盯去,許久,並沒有人衝進來。
等了會,兩人往樓上去瞧了瞧,所有窗戶都上了鐵閘。
香瑟瑟緊蹙眉心,迫切問道:“現在怎麼辦呀?”
負春秋琢磨了會,環視樓內的環境,沉聲道:“彆着急,外面可能還沒發覺,咱們分頭尋找,或許能找到離開的機關。”
“嗯。”香瑟瑟輕作點頭,與他分頭行事。
許久,透過紗窗可以看見外面的天色漸亮,香瑟瑟輕蹙眉心意欲回過身往樓下走去,轉身的一瞬間,忽然嗅到一股久遠而熟悉的香氣。
“怕是在劫難逃了。”從樓下上來的負春秋緊皺眉頭道,話音剛落,一隻蝴蝶翩翩飛到他的跟前。
香瑟瑟恍然一愣,原來今天已經是十五,心想這股香氣應該是來自負春秋的身上吧,因爲她自己早已沒了這股香氣。
負春秋厭惡地拂了拂纏繞在身邊的的蝴蝶,慢步向她走去,輕嘆道:“挑了一個不好的日子,此時,恐怕外邊是蝴蝶羣繞了。外邊的人想不察覺端倪都不行。”
香瑟瑟沒有應聲,因爲察覺了一點奇怪的事情,負春秋靠近的時候,專屬於他那股厚淳的香氣逐漸濃郁,逐漸掩蓋了她跟前這股淡而清冽的香氣。
她觸電般背過身去,下意識挽起手來嗅了嗅,這才發現闊別差不多一年的香氣突然回來了。
抽回思緒的時候,忽然察覺身後的負春秋帶着詭異慢步靠近且還緩緩提起了手來,香瑟瑟輕斂眸色,屏住氣息,突然傳過身來,疾手如風封住了負春秋的穴道。
手擡於半空的負春秋緊皺眉頭,流轉眼眸打量着她,問道:“你幹什麼?”
香瑟瑟抿脣淺笑,理所當然道:“你想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負春秋眸光復雜流轉,有點看不穿眼前的女人,試探反問:“你知道我想幹什麼?”
香瑟瑟輕眨眼眸,微笑回答:“你不就是想封住我的穴道,把我藏起來,然後等待會門一開,自己血拼出去嗎?”
負春秋嘴角的笑容微愣,銀色面具下的眸色更加複雜,輕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想法?你就不怕我要害你?”頓了會,他忽然察覺了什麼,訝然追問,“你要把我藏起來,自個出去?”
香瑟瑟抿脣淺笑道:“既然機關是我踩動的,自然由我來負責。”
負春秋凝視着她恬然的笑容,若有意味提醒:“我知道你回來是爲了報復,你現在貿然出去,可知道他們會給你加什麼樣的罪名?若是爲了救我而死,你的仇怎樣?”
香瑟瑟抓住他的手臂,緊咬牙根將他挪到在樓梯口處,難以瞧見的帷簾後面,深深吸了一口氣,莞爾笑道:“我從來不是爲了報復而活,若在救一個我想救的人,和殺一個我痛恨的人之間選擇其一,當選救人,纔不負春秋。”
負春秋心頭一振,凝視着她漆黑而明亮的眸子,霎時說不上話來。
看着他複雜的眸色,香瑟瑟輕嗤一聲戲謔:“而且,我也不一定就這麼死了。就算是死了,也是一種解脫,對吧。”說罷,她轉身走去。
“沒有用的!”負春秋急切低唸了聲。
香瑟瑟止住腳步,沒有回頭看他。
負春秋緩了緩氣息,若有意味低念:“外面蝴蝶環繞,儘管你走出去,他們也會察覺端倪。更何況,這是懿貞太后送來的東西,她是都狼國的人,看到成羣結隊的蝴蝶,定然會想到狸蝶族。即使你把我藏起來,也瞞不了他們,換我出去。”
“或者……”香瑟瑟沉沉低唸了聲,緩慢回過身來,擡起芊芊玉指,不一會兒,蝴蝶停靠在她的指尖處,她的脣畔浮起一抹恬然而凌傲的笑容,微笑道,“……我就是你所說的狸蝶族一員。生來帶異香,每月十五愈濃,這,也是我的特質。”
“不……不……”負春秋愕然叨囔着這個字,不敢相信看着她。
香瑟瑟稍微側過頭來,莞爾笑道:“自從羅湖山重傷後,我身上的香氣便消失了,它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迴歸,或者是命運使然。這一步,註定要來得轟轟烈烈。”
負春秋胸口處猶如大海翻騰,滿目彷徨着急,心急如焚道:“不……瑟瑟,快打開我的穴道……快……”
香瑟瑟直接把他的啞穴給封住了,她抿脣低笑道:“義兄無需愧疚,懿貞太后親自到來蒼月國,目地之一恐怕也是爲了我。所以,這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好的契機罷了。”說罷,她沉沉呼吸,轉身快步往樓下走去。
她纔剛下樓,負春秋便衝開了穴道,但他並沒有追下去,而是愣愣地坐在地上。準確來說,以她的點穴功夫,壓根奈何不了他,剛纔若不是他故意遲疑,她根本動不了他的穴道。
這由始至終只是一個計,是他與穹戈夫人合謀的計。
因爲夜如晝突然發狂擾亂了他本來設計好的一切,他現在不得不來向蒼月國借兵才能繼續自己的復仇大業。
而蒼月國目前的兵權大部分掌控在穹戈夫人手裡,皇帝有名無實。
穹戈夫人答應借兵,條件是除去香瑟瑟,而且不能乾脆的殺掉。
他雖然把香瑟瑟認作義妹,但是,這點虛無情誼與他籌劃了十幾年的復仇大計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於是答應了穹戈夫人的條件,將香瑟瑟引到此處。
一切如他所料的順利,香瑟瑟觸動了穹戈夫人設計的機關,二人無法逃出去。
而且,他早就算計好今天就是十五,身上的香氣可招來蝴蝶,讓外邊的人知道里邊有異樣。
重點是,他要正式讓都狼國的人知道狸蝶族的人還活着,而且即將要向他們討回血債。
當然,他今天不打算露面。
剛纔在靠近香瑟
瑟的時候,他是想按照與穹戈夫人的約定,直接將她打暈獨留她一人在樓內。
至於穹戈夫人接下來有什麼陰謀算計,他管不着也不想追究,他只想順利借兵推行復仇計劃。
察覺到香瑟瑟有異動的時候,他本以爲是她察覺了自己的計謀,所以纔對自己先下手爲強。所以,他刻意放緩了動作,讓她封住自己的穴道,打算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然他卻沒有想到她封住自己的穴道,是爲了挺身而出攬下罪責。
他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將她至於九死一生的險境,她卻以爲他俠膽忠肝護她,反過來維護他。
他更加沒想到,她竟然也是狸蝶族的後人。
負春秋把頭輕輕靠在牆壁處,微閉眼睛,腦海裡迴響香瑟瑟的話語,腹中百感交集。
裴御瞻和夜如晝的責問隨即交織迴響在其中。
他緩緩睜開眼眸,提起手來輕碰臉上的銀鑽面具,在心裡默默叨唸:“御瞻,我真的錯了嗎?”
爲了讓計劃順利進行,穹戈夫人特意邀請懿貞太后及納蘭褚旭等人清晨進宮賞菊,待雲雀樓這邊有消息,便帶人過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沒有等到負春秋所發的信號,而此刻雲雀樓外聚滿了蝴蝶。
看見此番情景,陪同在懿貞太后身邊的納蘭褚旭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穹戈夫人馬上命人把雲雀樓的大門打開。
懿貞太后緊盯着緩緩打開的大門,其他人跟着目不轉睛看去。
隨後便看見銀髮如雪的香瑟瑟站在緩緩打開的大門中間。
人羣裡的聶雲庭微訝,下意識側頭瞧向戴着半截面具的穹戈夫人,見她嘴角噙着冷笑,他不由得皺了眉頭看向香瑟瑟,這個女人是哪裡找死往哪裡鑽嗎?
香瑟瑟慢步從雲雀樓裡走出來,在樓外翩翩飛舞的蝴蝶旋即環繞在她的身際,在場的宮女侍衛不由得訝然吃驚。
雖然他們當中曾有人看見香瑟瑟在臺上與蝶共舞,但那也只是遙遙觀之,現在近距離觀看,甚美,且她此刻銀髮繚繞,水藍色紗衣迎風飛舞,伴着清冽的幽香和晨曦的的亮光,通身上下如仙子般散發着夢幻的色彩。
穹戈夫人看見這番景象先是吃驚,再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下意識把目光落到懿貞太后身上,見她目光陰冷,她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這香瑟瑟竟是都狼國狸蝶族的餘孽,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呀。
懿貞太后注視着蝴蝶羣繞的香瑟瑟,眸子裡的怨恨漸顯複雜,她下意識往納蘭褚旭的方向瞧了一眼,見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深沉,再把目光轉向香瑟瑟。
“你怎麼會在這裡?”穹戈夫人睨向香瑟瑟冷聲責問。
香瑟瑟對上她的鋒芒,沒有說話。
穹戈夫人沉下眸色,緊接着說:“雲雀樓是宮中重地,沒有聖旨,擅入者死。更何況,此刻樓里扣押着重要逆犯,你,跟這逆犯究竟是什麼關係?有何圖謀?”
香瑟瑟淺淺低笑,不以爲然反問:“逆犯?瑟瑟不知道他所犯何罪。”
聶雲庭眉頭一皺再皺,這女人該不會真的是爲了裡邊的男人而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