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縈繞愁傷的雙眸瞬間含毒,許久,她才若有意味低喃了句:“他曾經也拼死救我。”
“此事你也不必耿耿於懷。”淮寅若有意味說道,“三皇子他並非一般人,他這一生註定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他是屬於這天下的。”
“我不甘心……”白若惜目無焦距喃喃低念.
她不甘心的,並非聶雲庭周身百花環繞,不甘心的是竟然在同一時間在兩個曾經癡迷自己的男人身上敗給了同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是香瑟瑟,前不久,她還曾可憐她的香瑟瑟。
沉默了會,她輕擡眼眸,納悶說道:“前日那些人要抓我,不知道所爲何事?”
淮寅輕皺眉頭,若有所思道:“我到千葉林看過了,那些黑衣人是凌霜城的人,我對這凌霜城略有耳聞,地位險峻,易守難攻,夜驚天據城爲王,沉迷於天下奇珍,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奇怪的是,他怎麼會盯上你呢?”
“我哪知道?”白若惜無趣低念。
入夜,負春秋來到林中深處,月光從葉縫間灑落下來映在他銀色的面具上,格外耀眼。
他看了看立在樹冠上白衣翩然的背影,斂樂斂眸色,單膝跪下恭敬道:“少主,有何吩咐。”
“這稱呼可以免了。”玉面沒有回頭看他,冷聲問道,“你到蒼月國來所爲何事?”
“殺一個人,擄一個人。”負春秋簡約回答。
“殺誰?擄誰?”玉面緊接着問。
負春秋忽然低笑,緩慢站起來,將墨紫色的袍子攏到身後,若有意味反問道:“您是以什麼身份在問我呢?凌霜城少主?”
玉面回過身來展臂,片葉不沾身,翩然落到地上,雙手負後,凜然睨視而去,倒卷翻飛的墨發緩緩垂落在雪白的衣服上。
負春秋見他微怒,別過臉去躲開他的鋒芒,帶着幾分戲謔的眸色看向林中深處,回答道:“殺一個叫納蘭褚旭的男人,擄一個叫香瑟瑟的女人。”
玉面頓時皺下眉頭,琢磨了會,試探問道:“誰跟他做的交易?”
負春秋無奈低笑,回過頭來對上他的鋒芒,若有意味回答:“您是知道的,我負春秋從來不會過問城主的私事。”
“這兩個人你都動不得。”玉面冷冷警告。
負春秋打量了他兩眼,像是想到了什麼趣事,試探問道:“他們是少主您的至交?”
玉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厲拂袖,不染纖塵躍到樹冠上,迎着柔和的月色,翩然而去。
負春秋看着他遠去的身影,輕斂眸色,若有意味喃喃道:“那就更加不能放過他們了。”
夜半,臉色還有些蒼白的納蘭褚旭悄然回到凝暉堂,香瑟瑟早已歇下了。
他來到牀前坐下來,滿目痛光凝視着這人兒恬靜的睡臉,緩慢提起手來疼惜輕撫她的髮鬢,默默叨唸:“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你怎麼可以對我絕望?你讓我去調查誰利用你四姐姐的名義糊弄你,我愕然,你那麼自然地依賴於我。那時候,我們還只算是陌生人。後來,一點一滴的,我漸漸依賴了你對我的依賴,爲何,你卻突然狠心抽走一切?”
熟睡的香瑟瑟感受到騷動,蹩蹙眉心拂開他的手,輕輕打了個呵欠,翻過身去背對着他。
納蘭褚旭凝視着她的背影,腦海時而閃過五年前山崖的那個少女,時而回憶成親以來的點點滴滴,最後閃過被鮮血染紅的雪花,憶起那個格外寒冷的冬天。
他忽低勾起一抹薄冷的笑弧,喃喃道:“香瑟瑟,你終究跟其他人一樣,最後還是選擇背棄我,是嗎?”
第二天,香瑟瑟被
太君喚到了緣境,她在客廳等了許久,白若惜才攙扶着太君從屋裡出來。
太君坐下來後,白若惜忙微笑道:“奶奶我給你倒杯茶過來。”
“哎……”太君抓住她的皓腕,滿目慈愛,歡喜笑道,“這些事讓丫環去忙,你陪奶奶坐下。”
白若惜溫婉低笑坐到太君的身旁,眼角餘光暗暗瞅向香瑟瑟。
太君仍握着她的手看向香瑟瑟,若有意味說道:“這兩天我準備將玲瓏閣修葺一番,若惜就暫時到凝暉堂住幾天吧。”
白若惜往香瑟瑟掃了眼,略帶抱歉低垂眼斂,輕聲問道:“這樣會不會打擾到阿旭和少奶奶?”
香瑟瑟眉心輕蹙,沒有應聲。
太君見香瑟瑟沒有迴應,稍稍沉下臉來,冷聲責問:“怎的,你不樂意?”
香瑟瑟輕作搖頭,淡然笑道:“我這就回去讓靈隱收拾一下。”
太君這才緩和了臉色,點頭說道:“把美蓮也帶過去吧,她是侍候若惜的,知道該怎麼收拾。”
香瑟瑟把美蓮帶回凝暉堂,直接讓靈隱帶她到偏室收拾,獨自轉進書房,這纔看見回來的納蘭褚旭。
遲愣了會,她才客套道了句:“你回來了。”說着,便打算退出去。
坐在書桌前的納蘭褚旭忽然問道:“聽了東籬的彙報,當日阿虎來不及救你,你留在那裡可發現什麼端倪?他們爲什麼要抓若惜?”
香瑟瑟遲愣了會,心尖處才緩緩生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疼痛,無根無蒂,卻時刻摧殘着她的心窩。
許久,她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回答:“黑衣人來自凌霜城,領頭人爲負春秋,是凌霜城的護法。夫君不用擔心,他們的目標是我,只是不知何故,錯將白姑娘當作是我。只要他們弄清楚,白姑娘便平安無事。”
聽着她可氣的回答,而沒有絲毫埋怨的回答,納蘭褚旭指尖盎動,心頭像滴了一滴硫酸,在慢慢腐蝕五臟六腑,但臉色依然平靜,低沉應了聲:“嗯。”
窒息的沉默。
好一陣子,香瑟瑟的目光落到窗外的景緻處,輕聲道:“緣境的玲瓏閣需要修葺,白姑娘會搬到凝暉堂的偏室暫住幾天。”
“嗯。”納蘭褚旭淡然應聲。
香瑟瑟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去。
他忽然沉聲問道:“去哪?”
香瑟瑟好不容易纔提上聲來,輕聲回答:“出去走走。”
納蘭褚旭低沉叮囑:“酉時到如意館找我。”
“嗯。”香瑟瑟應了聲快步走去。
漫無目的逛了一陣子,香瑟瑟獨自轉上酒館二樓隨便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來,她不想去打擾玉面和三娘子,免得這懨懨的情緒影響了他們。
突然兩個趾高氣揚的男子帶着幾個打手轉上樓閣來,香瑟瑟草草掃看一眼,憑着模糊的印象記得這一藍一綠的兩人是旭王府的兩個紈絝子弟。
至於他們的名字,他們是誰的兒子,她不清楚,平常都是阿洛在旁給她理清這些人的關係,她從來不會刻意去記住。
讓她感覺不快的是,這世界怎那麼小,小得讓她討厭。
其中一個打手橫手橫腳走上前來,將銀袋子扔到桌面上,吆喝道:“今天這我們三爺四爺包了,閒雜人等統統離開!”
香瑟瑟眸色微沉,剛挑起眉眼,兩柱間的紗幔忽然落下,微微一愣,流轉眸光向前看去,才知道原來這邊的角落還坐着一席人。
坐在桌子前的是一位約莫五十來歲的老婦人,端莊打扮,高貴不顯奢華,臉容沉着淡雅,舉止投足間透出幾分特別的貴氣。
她的
旁邊立侍着一個臉容清秀雙目沈銳的侍女,驟眼看上去便知這主僕二人絕非等閒。
她再流轉眼眸向紗幔看去,這下才意識到紗幔外左右的柱子旁邊都站着一個手抱大刀的男子。
“快走!快走!”
這粗魯的喝聲讓香瑟瑟回過神來。
見那邊落了簾子,還有兩個抱刀的人駐在那裡,打手睨視過去厲聲吆喝:“喂,你們是什麼人,沒看到我們三爺四爺嗎?還不趕緊滾!”
掌櫃轉上來,快步往這邊走去。
守在這裡的兩個彪漢怒目一睨,旋即拔出寒刀來。
掌櫃怔了怔連忙倒退半步,不敢說話。
“喲,在我們爺面前還敢動刀動槍?”打手冷冷低笑一聲,繼而怒拍案几吆喝,“活膩了是不是?”
掌櫃吞了一口唾沫,側頭看了看翹腿坐在桌子旁的兩位爺,又忙轉向拔刀的彪漢,討好笑道:“二位,這是旭王府的三爺和四爺,惹不得。煩請跟你們的主子說一聲,今天的酒水全免了,你們到別家去吧。”
立侍在老婦人身邊侍女走到紗幔旁邊,輕聲低念:“陵虛,段修,夫人用飯的時候,不喜歡蒼蠅打擾。”
這二人旋即把半露的大刀抽出來,陰下寒眸睨視而去。
“……”掌櫃嚇了一跳,頓時臉色微白,跌坐在地上。
幾個打手挽袖上前,摩拳擦掌與他們對視。
綠衣男子忽然揚起手來示意讓他們住手,再跟藍衣男子對看,兩人詭秘低笑,拂袖帶人離去。
聽見蹬蹬的下樓聲音,香瑟瑟抿脣淺笑,不似高興卻有幾分戲謔,她端起酒壺繼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姑娘,你不害怕嗎?”那邊的老婦人忽然問道。
香瑟瑟輕擡眸看她,確定她是在跟自己說話,淡然笑道:“你我都只不過想圖個安靜罷了,爲何害怕?”
老婦人溫文低笑打量着香瑟瑟,不說話。
香瑟瑟飲盡杯中的酒,雅然起來轉身離開。
老婦人打量着她,笑道:“姑娘這麼快就走呢?”
香瑟瑟側頭看她,輕作點頭,淺笑道:“嗯,他們很快就返回來了,此地不宜久留,幾位還是儘早離開妥當。”
老婦人眉眼處多了幾分輕蔑,不以爲然說道:“區區螻蟻,何足爲懼?”她再平手指向自己旁邊的座位,溫笑道,“姑娘願不願意陪我這老嫗喝兩杯?”
“換個地方,如何?”香瑟瑟淺笑反問。
“姑娘真怕了那些人?”老婦人若有意味問道。
香瑟瑟莞爾低笑,不以爲然說道:“只是不想跟一些人較真,否則降低自己的品味。”
老婦人不以爲然說道:“像這些終日無所事事,仗着那麼一點勢力到處橫行霸道、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若人人都不與他們計較,縱容他們,他們就更加肆無忌憚,無法無天。”
沉默了一陣子,香瑟瑟若有意味說道:“據我所知,這些公子哥兒要是在勁頭上帶人離去,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趕時間,二是又想出別出心載戲弄人的招數。”
見老婦人嘴巴蠢動,香瑟瑟緊接着說:“人不可怕,最怕待會來的不是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望夫人三思。”
“不是人?”老婦人納悶皺下眉頭,與身邊的侍女對看。
他們從後門離開了酒館,老婦人還命人叮囑那掌櫃必須佯作他們還在裡頭。
他們在另一處館子等了許久,陵虛疾步走回來彙報:“回……主子,你們離開不久,就有幾個紈絝子弟爬到對面的樓宇往那酒館裡頭擲牛糞和馬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