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禹宮這邊,穹戈夫人把宮殿內所有宮女太監叱喝趕走,獨自一人留在寢室裡,擡眸看向橫樑,每每想起香瑟瑟下戰書的張狂模樣,她心裡就恨得慌,百腸絞結,如刺在胸,每一下呼吸都有鬱結窒息的疼痛。
“本宮怎麼可能輸給你,本宮只是輸給了庭兒,只是輸給了庭兒……”她神色恍惚叨囔着,又忽地複雜低笑,“不愧是我兒,有這副破釜沉舟的霸氣!不愧是我兒!不愧是我兒!我只是輸給了他!沒什麼了不起的,輸給他,沒什麼了不起的……”
喃叨,腦海裡又迴響聶雲庭的聲音。
“……我若一直屈服在你之下,將來我的兒子又要重蹈我的覆轍,我則重蹈父皇的覆轍。所以,不管爲了我自己,抑或我的兒子,我都必須剷除你!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凌駕在我之上!尤其是你!”
“從你掐死李貴妃的女兒,將我獨自一人扔在那陰森恐怖的皇宮那一刻,就註定了,我們再也不是母子。不管將來我身死人手,抑或登基爲皇,歷史只會知道,你是穹戈夫人,我,是嘉壹帝的三兒子。”
……
她忽地哽咽,淚如泉涌,悲慼的模樣彷彿瞬間老了十年,她捶打着鬱結的胸口,恨恨叨唸:“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我是你母后!是你母后!我怎麼會害你?你怎麼可以不認我!”
一會兒,她又斂了悲傷,目露狠厲的目光,傲氣凜然道:“一無所有又如何?我聶戈儀什麼沒經歷過!不就一個香瑟瑟嗎?你以爲就這樣能打敗本宮,你等着,等本宮東山再起!”
“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穹戈夫人一怔,觸電般捂住自己額頭上奇醜無比的烏龜,定睛一看,見是負春秋,她又稍稍定下心魂,暗沉眸色,冷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負春秋雙手負後,詭秘笑道:“本座馬上要離開了,思尋着,必須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穹戈夫人警惕問道。
“還記得昨天差點把你給射死的箭。”負春秋若有意味問道。
穹戈夫人琢磨了會,微訝,觸電般站起來。
負春秋快如閃電般來到她的跟前,封住她的穴道,再一手將她推回座位上,邪魅的薄脣輕勾,冷冷道:“對,這弓箭是本座放的。上邊的信寫了你跟天銀國戰王勾結的事,有你的印璽。”
穹戈夫人動不了,眉頭輕輕蹙了蹙,忽然迴響剛纔皇帝那句怪異的話。
“好好珍惜今晚,否則,怕是沒有機會。因爲……朕要跟你好好探討一下逆犯勾結天銀國企圖挑撥蒼月與都狼國的案子。”
回想皇帝看到信函後,又高興又恨的表情。她流轉眸光,迷惑盯着負春秋。
負春秋冷冷低笑道:“沒錯,本座本來與你合謀對付香瑟瑟,但是,她可是我妹子呀,我怎麼可以做出滅絕人性的事情來?所以,只能違揹你我的交易。不對,你壓根就沒打算履行交易。既然你不仁,本座也不義了。”
穹戈夫人輕斂眸色,她當然壓根就沒想過真的借兵給他,只不過恰巧有一個機會對付香瑟瑟,而她又想趁機吞掉他的軍隊罷了。
瞅她神色,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負春秋冷哼,娓娓道來:“香瑟瑟被抓拿後,本座向你討拿承諾書,其實,那紙上的筆墨被本座動了手腳。紙上早就寫了你跟天銀國戰王
勾結的事,風乾之後隱去。你再用本座準備的墨水寫下承諾函,蓋上你專屬的印章,兩種墨水相融,後者隱去,前者現。”
穹戈夫人暗驚,怪不得當時他非要用自己準備的墨水,說是怕她動手腳,沒想到動手腳的是他!
“今晚你狼狽摔了一跤,恐怕那皇帝老子就要光明正大要你的命了。”負春秋詭秘笑道。
穹戈夫人胸口莫名的一驚,不是因爲害怕有虛僞的證據在皇帝手上。而是因爲手腕處忽然一陣冰涼,她下意識流轉眼眸,瞧見自己的手腕有鮮血不斷涌出,才知道被他割了腕。
負春秋打趣看着她臉上的驚恐,冷冷笑道:“橫豎都是死,本座送你一程。”
他本打算直接離去,但琢磨了會,感覺不殺了這個女人總是不能安心,於是折回來送她一程。
一來,他雖然隱藏在凌霜城,但蒼月國穹戈夫人的名號在他這裡也是如雷貫耳,一個這麼可怕的女人,雖然她現在一無所有,但也絕對不能留,因爲以她的架勢,東山再起不是難事,若不斬草除根,恐怕日後會被她在背後捅一刀。
二來,與她的交易,只有他們二人知道,殺了她,纔來確保香瑟瑟不不知道此事,不會影響兄妹之間的情義。
三來,他知道香瑟瑟要對付這個女人,聶雲庭跟這個女人的關係非同一般,而在他根據凌霜城和這幾日的觀察看來,香瑟瑟和聶雲庭之間似乎有一種微妙的關係。
雖然不知道二人的關係最終如何,但是,穹戈夫人的存在是一顆毒瘤,所以,他先下手爲強,助她也助自己剷除她。
負春秋冷冷低笑,掩上她的雙眼,拂袖而去。
穹戈夫人依舊不能喊不能動,在無盡的惶恐和絕望中看着自己流盡血液,她想起自己輝煌的過往,想起聶雲庭出生,想起他牙牙學語,想起自己還沒看過他的孩子,想起自己還沒給他做過衣服。
她着急,不甘,絕望,哀求,最終帶着深不見底的遺憾死亡。
另一邊,香瑟瑟緩緩睜開眸子,不遠處的納蘭褚旭已經沒了蹤影,只留下一陣寒風,她動了動指尖,輕聲道:“鬆手。”
聶雲庭仍緊摟着她,低冷笑道:“你當本王是什麼?報復的工具?報復穹戈夫人不夠,還要用來報復納蘭褚旭?”
剛纔他也察覺到背後有人,那股氣息,他熟悉,是納蘭褚旭。
“王爺若執意如此,就休怪瑟瑟不客氣了。”香瑟瑟輕冷念道,稍微提起捻在指間的銀針。
採信神色慌忙從迴廊處跑出來,遠遠就瞧見在庭心處摟抱在一起的兩人。
她猛然止住腳步,咬牙遲疑了會,帶着三分怒三分怨和四分惶恐,心急如焚喊道:“王爺!王爺!出事了,夫人她……夫人她……”
聶雲庭挽着香瑟瑟的腰放眼看去,輕斂眸色,冷聲問道:“何事?”
見二人還膩在一起,採信心中的怨怒更深,迫切道:“夫人割腕自盡!”
聞言,聶雲庭心下一驚,香瑟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抓着手腕被迫隨着他跑去。
正好到來的淮寅聽見採信的話,心中暗驚,跟着過去。
來到茜禹宮,宮女太監瑟瑟發抖跪在院子裡,凌虛和段修低首跪在門兩邊。
步入寢室,只見臉色慘白如紙的穹戈夫人靠坐在榻上,地面被鮮血然後。
採信抹着眼淚,哽咽哭泣:“夫人把奴婢等全趕出了茜禹宮,不準奴婢等再踏進半步。本來想等夫人消了氣才……沒想到……夫人會自尋短見……”
“她不可能自尋短見。”聶雲庭忽然低唸了句,下意識狠狠握住拳頭。
在他看來,像穹戈夫人這種早就經歷了大風大浪,又心高自傲,自以爲能戰勝一切的人,絕對不會就此自殺。
想着,他輕輕轉頭向香瑟瑟瞥去。
香瑟瑟察覺到他的目光,冷冷低笑道:“你認爲我會用這麼簡單的辦法讓她就此解脫?”
聞言,採信噎住淚水,惡狠狠盯着她,她眸光快速流轉,忽然拔下頭上的髮釵向香瑟瑟刺去。
“住手!”聶雲庭疾手掐住採信的手腕厲聲喝道。
“我要殺了她!殺了她!”採信使勁掙扎着要往香瑟瑟刺去,竭斯底裡咆哮。
直到把她手上的金釵弄掉,聶雲庭才一把推開她,鄭重警告:“她是本王的女人,你再敢對她存絲毫歹心,休怪本王不客氣!”
跌坐在地上的採信雙目盈淚哽咽,下意識往穹戈夫人瞧了一眼,再轉向聶雲庭責備:“夫人是被她害成這個樣子的!夫人屍骨未寒,你還護着她!”
聶雲庭怒盯着她,遲遲不語。
香瑟瑟見二人僵持不下,目光輕掃死去的穹戈夫人,直接轉身離開。
“香瑟瑟你站住!”聶雲庭吆喝了聲追出去。
採信拭了拭淚,爬起來,跟着追出去。
確定他們都出去後,幾乎被忽略在旁的淮寅下意識瞅向穹戈夫人的屍體,不由得十分糾結緊皺眉頭。
留下來爲了什麼,就是爲了履行交易裡的諾言——親穹戈夫人一口。
褻瀆死者,而且還是一位老者,本是罪大惡極、人神共憤的事,但是,穹戈夫人突然死去,這恐怕是最後的機會了。
淮寅踱步瞅了瞅,確定寢室內外沒了其他人,這才擰緊眉頭,挺着一副視死如歸的底氣,快步走過去,死死緊閉雙眼,蜻蜓點水似的在穹戈夫人額頭上點了一下。
“淮寅,你幹什麼?”
背後突然傳來聶雲庭的聲音。
淮寅心臟無力顫跳,有比捉姦在牀還鬱悶的困窘,所幸他還算淡定,沒有被嚇得直接把穹戈夫人的屍體撲了下去。
“或者,淮公子發現了什麼端倪吧?”
隨後聽見香瑟瑟戲謔的話語,淮寅驟然滿臉黑線,哭笑不得扯了扯眉頭,心想一定是這個女人知道自己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才故意溜出去然後轉個身回來看戲!
穩定了情緒,他才一副淡定退開來,回過身點頭道:“嗯,檢查過了,沒有發現端倪。”說罷,默默與聶雲庭擦肩而過,向外走去。
出了宮門就看見臉色格外陰森的納蘭褚旭在不遠處等候,她本想直接忽視了得,卻見他殺氣凜然衝自己走來。
她心下一慌,本能加快腳步,索性跑了起來。
“往哪跑!”納蘭褚旭吆喝一聲,直接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來人啊……”香瑟瑟一邊掙扎一邊叫喊。
守在宮門的侍衛琢磨再三,權當什麼都看不見。
納蘭褚旭拽着她來到無人的宮牆下,將她抵在牆壁處,二話不說便霸道地吻上她的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