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連忙掏出帕子給女兒拭乾了淚,急喚了大丫頭進來,給元秋緊急整理了妝容,換了身衣服,又在臉上撲了些粉,雖然眼睛還有些紅,好歹也看得過去了;一家人忙忙往前面的會客廳來。
葉女官面色不喜不怒地坐在會客廳裡喝着茶,見元遇春帶着林氏和元秋進來,先起身行了禮:“公爺,夫人,縣主。”不等三人多說話,就面色一肅,“娘娘有口諭!”
元遇春幾人立即端正了面色,半低了頭聽葉女官傳諭:“本宮夜夢故里,心有所感思鄉綿綿,今諭嘉儀縣主代本宮回故里萬州元氏祖祠焚香祈禱,明日啓程,不得有誤!”
去萬州元氏祖祠焚香祈禱?明日就啓程?卻沒有說歸期……元秋雙腿一軟跌坐了下去,擡眼看着葉女官嘴巴一張一合跟父親和母親說着什麼,卻什麼也聽不清,眼睛一黑就往後面倒了下去。
寧王府裡,韓成海向紀霖細細彙報着:“……屬下讓人敲打過長孫亮後,他馬上向大理寺喊了冤,少卿傅大人說不能憑長孫亮一己之辭就對嘉儀縣主構陷,主張壓下此事不予調查。
大理寺幾位大人正在意見不一,通政司那邊送了一封收到的民情輿信進來,裡面通呈的就是長孫亮受人指使的事,還夾了上次被那夥黑衣人搶走的信。
物證一到,傅大人就再沒了話說,田大人令人拘了向槐過來,事實已經確鑿,不過礙着皇后和太子的面子,田大人把這事報了上去……中宮緊急下了口諭,讓嘉儀縣主以代皇后娘娘去元氏祖祠焚香祈禱的名義,明天就啓程回萬州。”
紀霖輕輕點了點頭。他本來是要長孫亮照着他說的話,把元秋給一起拉進來,哪怕因爲物證不足,也要讓元秋嚐嚐聲譽敗壞的滋味。
沒想到正打瞌睡有人就送來了枕頭,把那封關鍵的信通過通政司送了進來。通政司負責收集民情輿意,有急件可以直達天聽,這封信一送進來,這件事就不會被大理寺捂住,倒省了他後面佈置的很多手腳。
那天晚上夜探景院的那夥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怎麼在知道了事情後這麼快就做出了反應,順着他的計劃把這件事給掀了出來呢?會是誰呢?
紀霖曲指輕輕叩着桌面沉思了片刻,突然擡眼看向韓成海:“周興可問清楚了青沅那天做的是什麼藥?”
韓成海面色立即有些尷尬起來:“問清了,是…是讓人看起來像得了花柳病的藥。”
紀霖正敲擊着桌面的手指不由一頓,捂住嘴輕咳了一聲:“你去跟她那裡弄一包藥粉過來,下到姚昱的飲食裡。”
韓成海忙應了一聲,又遲疑地問了一句:“只給姚昱下藥?那長孫亮那裡……”
“反正他們倆人到時會一起去文廟,姚昱有什麼事,長孫亮自然會知道。”紀霖漫不經心地答了。
他是應了長孫亮到時提前把他給撈出來,不過可沒應他別的事。給姚昱下了藥,到時病症一顯,大夫過來一治,長孫亮自然會知道姚昱得了什麼病。
長孫亮又是纔跟姚昱做過的,姚昱得了這病,他怎麼會不疑心到自己身上也會傳?到時就算提前把他撈出來,一樣也能好好嚇他一回,幫謝青沅出了這口惡氣!
寧彥整理着手中的條呈,一本本歸納分好類,提筆寫着要附在上面的扼要,旁邊兩名同僚低低的說話聲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聽說中宮已經下了口諭,讓嘉儀縣主明天就啓程去萬州……”
“原來不是說還有意聘她爲太子妃嗎,居然要打發去萬州那偏遠的地方?真是可惜了這等上京國色……”
“容貌雖是極美,只是這心未免太毒了些,那姚五皇子慣來輕佻的行徑,不知道被教訓過多少回,也沒見哪家閨秀用出這樣的毒計,嘖,真是看不出來。”
“那信難道真是嘉儀縣主寫的?不是說與她的筆跡並不相符,是長孫皇子誣陷的嗎?”
“她身上既有縣主的封號,又是元國公的嫡女,皇后娘娘是她的親姑姑,太子殿下是她的親表哥,你說長孫亮誣陷誰不好,偏偏就要杮子揀硬的捏,去誣陷她?我告訴你……”
“左右兩手都能書?!那那封信真的是她……”
“噓!”
“難怪中宮會傳下那樣的口諭……”
寧彥正在寫字的筆尖不由一頓。元秋左右兩手都能寫字,看來那封信十之八、九是她寫給長孫亮的了;好在那信上通篇也沒有點出具體的人名,他讓人弄進了通政司,也可以對應着長孫亮的供詞。
幾筆寫完,寧彥輕輕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坐到一邊喝茶小憩片刻,心思卻一直轉着。
長孫亮突然供出這樣的話,如今外人只當真是嘉儀縣主讓他給姚昱下藥泄憤,可自己是當事人,卻是清楚那天的事的。
這事實際上針對的謝青沅,牽扯的是他!
謝青沅不是那等輕佻無禮的人,嘉儀縣主爲什麼要用這種惡毒的手段來對他?那個身形纖弱的少年,如果被發現出了這種事,只怕是根本無法面對外面的流言蜚語!
幸好謝青沅很機敏……不過,能讓長孫亮向大理寺遞狀紙,把嘉儀縣主咬出來,這說明謝青沅背後有人在幫他,這人會是誰呢?
他背後的人沒有一定後臺是不可能做到這事的;寧彥按了按脹痛的眉心,不期然地想起了在狗肉衚衕遇到寧王跟謝青沅一起吃餛飩的事來。
難道是寧王?
兩人想來私交不錯,不然也不會在他借乘謝青沅馬車回府的那天,中途遇上寧王說給謝青沅託來了南楚的特產。
寧王向來狠戾,擊敗南楚後謝青沅作爲質子入北燕上京,就是寧王一路護送的。兩人難不成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否則寧王爲什麼要護着謝青沅?
可是據情報說,謝青沅在南楚也只是不得寵的皇子,手中並沒有什麼勢力,不然這回也不會被踢到北燕來的,寧王與他交往有何可圖呢?
寧彥坐着想了片刻,只覺得兩邊太陽穴也一鼓一鼓地脹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