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軒嗆咳得滿臉通紅,好容易才止住了咳,有些發窘地看向謝青沅。
謝青沅個子倒是沒怎麼長,只是瘦了些,鵝蛋臉的下巴比原來尖了一點,那雙黑亮的桃花眼還是那麼眼波如水,看着他的那一瞬間,紀明軒只覺得心尖微顫,像淌過了一汪清泉。
紀明軒本來將渾身都好好收拾了一番,想以最好的形象出現在她面前的,結果卻沒想到會讓她相隔幾個月後,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狼狽……
見紀明軒有些窘然,謝青沅眸色輕閃笑了笑:“明軒兄別來無恙?”
“我很好,你呢?”自謝青沅出了上京,紀明軒只覺得心裡空了一處似的,好容易等到她歸來,滿肚子的千言萬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一張嘴只吐出了這五個字。
紀明軒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狠狠咬一下,謝青沅卻沒有直接回答,伸手示意他坐下,先跟他賠了罪:“我昨天回來時有些疲累,洗漱後就睡着了,並不知道你遞了帖子說今天要過來拜訪,勞明軒兄久等了。”
“沒有,也沒有等多久。是我一時考慮不周,該下午再過來的。”三個多月都等了,再等這一時半會兒的又算得了什麼;紀明軒不敢露出半分自己急切的心思,深看了謝青沅一眼,“月城一行還算順利吧?”
“大有所獲!”
如果不是自己走了這一趟月城,跟成大夫學了那項醫術,俞二就只能當一個廢人了!聽到紀明軒提到月城,謝青沅臉上不由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挑着些能說的事跟他聊了一陣。
她臉上的笑容不似作僞,說起的事情裡也根本沒有提到一丁點兒紀霖的事;紀明軒的心情也慢慢放鬆下來,被她那種學有所得的快樂感染,兩人交談的氣氛一時融洽無比。
“說起來,還要謝謝你當初送我的那一批藥材。”謝青沅含笑挽袖持壺給紀霖添了茶,“要不是藥材充足,我這趟過去也救治不了那麼多人了。”
靖邊侯玉修誠雖然上書朝廷請求撥付各項軍資下來,但是其他的都還能略等一等,藥材卻是十萬火急的,北燕朝廷雖然也加了急,一時卻是運不邊;紀明軒送給謝青沅的那一批藥材就首當其衝抵了大用,讓她救了不少兵士。
“你得用就好。”見自己當初送的禮物甚合謝青沅心意,紀明軒心裡更是高興,“當時我們還說在臨風樓設宴爲你餞行,結果你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害得他沒能在謝青沅出發之前,單獨跟她好好相處一陣。
謝青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當時時間吃緊,也來不及跟你們打個招呼了。現在我已經回來了,就請你們一回吧,算是賠罪了。”
紀明軒欣然點頭,想起了一件事,又遲疑了下來:“東方殿下那裡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寧大人那裡,聽說病了一段時間了,怕是不便出來……”
寧彥!謝青沅心頭一跳,一抹疑惑極快地掠過眉間:他這是找到了哪一位醫師,居然還沒有死?
她自信自己下的“多思”之毒少有人能解,而且當時寧彥而喝了酒催化了的,怎麼可能拖了這三四個月還沒死?
謝青沅眉頭輕蹙:“寧大人是生了什麼病?請的哪裡的大夫醫治?”
紀明軒搖了搖頭:“具體什麼病我也不清楚,我跟他並無什麼交往,只是聽東方殿下說過幾回,說他換了幾個大夫了,瞧着像是風寒之症,就是治不好。差不多自你走後,他就一直纏綿病榻了。”
謝青沅默然片刻,擡頭輕嘆了一聲:“當初我臨走前也承他來送別了一趟,如今我已經回來了,過兩天我還是上他府上去拜會拜會好些。”
這也是人之常情,紀明軒一時後悔自己剛纔說的跟寧彥並無什麼交往的話了,這時也不好提出跟謝青沅一起過去的事;於是換回之前的話題:“你纔回來,哪裡要你來請客,也容我做一回東,叫上東方殿下一起,先給你接風洗塵纔對。”
自己出去這一段時間,紀明軒對錦元堂一直多有照拂,他的面子怎麼也要給;謝青沅點頭應了。
因着東方恪還在國子監上課,紀明軒就定在了下午未時末,東方恪下課的時間,又問了謝青沅的意思,把教她醫學的荀大夫也一起請了過來。
謝青沅不喝酒,剩下幾人也屬於文人雅士類型,略喝了一點酒,用過飯就散了宴。有東方恪同路,雖然紀明軒很想親自送謝青沅回來,卻找不到什麼理由,只得忍下了。
東方恪先前還是言笑宴宴的,等只與謝青沅兩人獨處了,臉上的神色就不再掩飾,一臉的懨懨。
見謝青沅微帶疑惑地看向他,東方恪強笑了笑:“前些天才去探望了寧大人一回,怎麼說也跟我一場師生緣分,見他依然不大好,所以心裡有些不太得勁。你這趟出去,他還念起你幾回,如今你回來了,可要去看看他?”
“我也是今天才聽聞寧大人病了,”謝青沅垂下了眼,“寧大人也曾教導過我;我自然是要去探望一二的。”
東方恪點了點頭,看向謝青沅又升出了一絲希望:“上京城裡的名醫他請了不少,只是看着還沒有什麼起色。謝九,你既然能夠被荀大夫舉薦去月城軍中行醫,應該醫術也不錯吧,不如到時我們一起去,你也給寧大人診診脈?”
“我不過學得些皮毛,醫術淺薄。滿上京城的名醫都治不好,我又怎麼可能治得了?”謝青沅淡淡把話岔了過去,並沒有應下。
東方恪轉念想了想,確實是這個理,也不再提起這茬了,到了質子府,兩人分了手,各歸各院。
謝青沅洗漱換了一身,捧了本醫書在手中看着,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她本來以爲自己回來後就該給寧府送喪儀,再不會看到那個人了,卻沒想到寧彥居然還拖着沒有死,而且聽東方恪這語氣,雖然不大好,卻也不是很危急,只是沒有起色而已,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難道是上京城有哪一位名醫看出了他真正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