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正怎麼來了?廖大郎幾個唬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停了手轉過身去。
謝青沅可不是能被人唬住的,趁勢又一腳踹了出去,廖大郎撲地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惱得跳着爬了起來:“臭娘們兒,老子──”
“廖大你給我住手!”吳街正見廖大郎還要動手,眉毛幾乎都要豎了起來,“你們把他給我拉住!”
跟着街正過來的幾個壯年漢子立即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廖大郎給扯住了。
吳街正不是今天要進城的嗎,怎麼又回來了呢?
王娘子見驚動了街正,臉色不由一白,見廖大郎衝她拼命擠着眼兒,往地上一坐就呼天搶地起來:“吳街正啊,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這個道姑她害人啊,她把我婆婆可藥死了哇~~”
她聲音尖利,這麼一拖長,讓人只想捂耳朵。吳街正忍無可忍,又暴喝了一聲:“不會好好說話你就別說了!”
王娘子頓時一噎,還要張口,吳街正已經看向謝青沅:“小道姑,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青沅口齒伶俐地把事情如實都說了,大丫也幫她做了旁證。
吳街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廖大郎一眼:“你平常不着家只管着去賭場裡混,一着家就來扯這些烏七八糟的事!
人家李老哥吃了她的藥已經好了,什麼事都沒有,這位小道姑她說得清清楚楚,沒給你娘診過脈開過藥,你說說,你就有臉賴她藥死了你娘?”
李勝也扶着他爹李良走了進來,李良沒好氣地看了廖大郎夫婦一眼:“昨天我咳喘得那麼厲害,謝小真人給我鍼灸兩次,才服了一帖藥下去,現在已經好得跟沒事兒人一樣。
當時小真人也說過開方子要看人來,明明是你媳婦自個兒想佔便宜省那幾個診金,現在出事了倒賴到別人頭上來了?小真人的藥要是有問題,我怎麼還在這兒活得好好哪!”
李良以前感了風寒的時候,再喝藥也要好些天才能好,從來沒有哪個大夫像謝青沅這樣,當天就讓他止了咳喘的。
他感激謝青沅醫術了得,讓他少受病痛的罪,早上聽到了這邊吵鬧的事因,剛好兒子李勝回來了,就讓兒子趕緊去找了街正過來。
見街正也出面了,還帶了幾個人來,廖大郎知道今天自己是別想把這小道姑給抓回去了。
本來他讓婆娘打聽到街正今天要進城的,徐嬸子和大丫又只是兩個女人,這才衝過來想一詐一唬把謝青沅給拖走,轉手先賣掉,就算等街正回來問起這事,他也能說那道姑心虛,趁人不備偷偷跑了的。
這一下廖大郎的如意算盤泡了湯,只得垂了頭聽街正訓了幾句,狠狠把王娘子一扯:“都是你這婆娘瞎嚷嚷,害我誤會了小真人!”
明明街正沒來之前這廖大郎也是聽到大丫的話了的,那時還一門心思非要來揪謝青沅,這會兒又藉着婆娘胡說找臺階下了。
見夫妻兩個扭作一團吵吵鬧鬧就要往門外走,謝青沅連忙站了出來:“等等!”
徐嬸子生怕再節外生枝,連忙拉了拉謝青沅袖子。謝青沅對她微微一笑,轉向吳街正:“吳街正,小道出門遊方,信得過的是自己這一手醫術。
那位廖婆婆如果原來並沒有病重,就算真喝了我的藥,或許會有誤病情,但是不可能這一帖藥的工夫就過世。街正不妨……”
“臭道姑你胡說什麼!”廖大郎聽到謝青沅的話,臉色一白,馬上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就掄起手向她臉上狠狠打去。
徐嬸子那聲驚呼還在嗓子裡,就聽到廖大郎嗷地一聲,捧着手叫起痛來。
謝青沅收回了手中拿來格擋的長柄木瓢,退開了幾步繼續說了下去:“街正不妨查查那位廖婆婆到底是怎麼死的。”
廖大郎立即就高聲嚷了起來:“怎麼死的,就是喝了你的藥才死的!要不是看在吳街正的面子上,我會這麼放過你?你別給臉不要臉!”
大丫瞧着廖大郎怎麼看怎麼像虛張聲勢的樣子,氣他剛纔衝進家裡來謾罵鬧事,幾步湊到吳街正面前也添了一把火:
“對,吳街正,我們一大早就聽到廖大沖進來嚷嚷廖婆婆過世了,這兩口子不想着辦後事,先跑這裡來鬧,到底怎麼一回事,大家誰也不知道;總是要去看看纔好!”
王娘子身子忍不住微微一抖,白着臉哭起來:“誰說我們不想着辦後事了?我們這不是想着婆婆死得冤枉,所以過來……”
“冤不冤枉的,也不是光憑你說的,既然街正也在這裡,你又非說是喝了我的藥才死的,不妨大家就一起去看看吧!”
謝青沅一口就打斷了王娘子的話,看向吳街正。吳街正點了點頭:“那就走吧。”
廖大郎一下子就慌了神,連忙趕上前攔着:“我娘這才過身,家裡亂糟糟的什麼都沒理好,吳街正這會兒過去也不好,不如等我們把後事都先料理料理,再請你們過來幫忙。”
廖大郎一回兩回地攔着,吳街正這會兒也瞧出幾分不對勁兒了,伸手就推開了廖大郎:“人死爲大,入土爲安,都是街坊鄰居,廖嬸子過世,你家裡又只有你們兩個人,大家也該現在就去幫上一手的。”
吳街正當先就往前走了,大家紛紛跟了上來。廖大郎連忙給婆娘使了個眼色,兩口子磨磨蹭蹭地跟了上來。
謝青沅先前聽吳街正說廖大郎好賭,進了門才發現,賭徒的家真的是可以就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
推開靠西一間房子的門,當眼處就是一架小小的織機,上面還繃着織了一半的布,織機後架着一張簡陋的木板牀。
王娘子直接就撲到牀上躺着的一個老婦人身上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婆婆啊,你怎麼就走了啊~~”
房間本來就不大,王娘子這一哭,大家只覺得魔音穿耳,在房裡立不住腳,謝青沅卻走近前仔細看了看。
王娘子瞧着哭得傷心,幾乎沒把身子都伏在廖婆婆上半身去,謝青沅卻一把扯開了她:“快讓開!人還沒死你哭什麼喪呢!”
廖婆婆人沒死?大家瞧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老婦人,頓時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