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成長至今初次在戲園子裡聽戲。
而臺上的人演繹着我自己的人生,這種感覺很奇妙,總是令我淚流滿面。看着臺上的戲,我沒有哪一刻如此清醒地認識到:今生,能得周彥華的眷戀與守護,何其幸也!
這齣戲唱到月影朦朧,我依舊沉浸其中,以至於後面的戲曲唱了些什麼,我也沒有注意聽,只是突然覺得腹中有些飢餓。
桌上擺放着茶點,我埋頭吃了幾塊糕點,周彥華從戲曲中回過神見我貪吃的模樣,失聲笑道:“餓了?”
我頂着微紅的眼圈朝着他委屈地點了點頭。
周彥華牽住我的手,湊近我耳邊,說道:“我帶你去街上吃點東西。”
我偏頭看着他,連連搖頭,向臺上努了努嘴:“我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你繼續聽戲。”
周彥華道:“該聽的已聽了。我也有些餓了。”
我知曉他是怕我餓壞了才故意給了我這個臺階下,在戲園子一角找到赫連平與周炤時,那兩人顯然對臺上的戲也有些興味闌珊,坐在一塊兒細聲交談着。
我不知赫連平對周炤說了什麼,竟然看到周炤的臉上露出了嫣然笑靨,面上甚至有淡淡紅暈浮現。
見此情景,我與周彥華不約而同地止住了步伐,頗有默契地沒有上前打攪。
我微微靠近周彥華,輕聲問着:“炤兒與縣老爺是不是好上了?”
周彥華苦惱地皺了皺眉:“炤兒這段時日確實有些異常,對子舒的態度的確好了許多。”
我笑道:“只要誤會解開了,炤兒也不至於總是冷臉對着縣老爺了。”
周彥華卻是不願多猜測此事,輕嘆一聲:“順其自然吧。”
周彥華牽着我並未太過接近赫連平與周炤,只是站在遠處喚了一聲:“子舒。”
赫連平聞聲望來,起身走近,疑惑地問道:“你們要走了麼?”
周彥華的目光卻是鎖在隨後而至的周炤身上,隨後纔對着赫連平點了點頭:“我與美珠去街上吃點東西便回了,你們……”
周炤立時竄上前挽住我的胳膊,雀躍不已地叫道:“好啊,正好我也餓了!”
赫連平卻是白了她一眼,冷嗤一聲:“你還真是沒有眼力勁!你不覺得你去了會礙眼麼?你哥什麼樣的人兒,你還不瞭解麼?”
聽聞赫連平這酸溜溜的話,周炤原本一臉不悅,然,在看到周彥華竟滿是笑意地看着赫連平時,她似轉瞬明白了過來,悻悻鬆開了我的胳膊。繼而,她對着我歉意地笑笑:“大嫂,我還是不去打擾你們了。”
我錯愣不已,周彥華已是笑着點頭道:“那你隨子舒再坐坐,盡興了便回去。”
周炤不自然地應了一聲,竟催促着我倆離開呢!
對於周炤這樣的舉止,我又詢問了周彥華,周彥華嘆了一口氣,才沉聲道:“依我看,她與子舒十之八九是成了。只是,我也想不通他倆爲何要瞞着我們。”
我蹙眉道:“我聽舅舅說過,炤兒學武有着什麼緣由。這……你知曉麼?”
周彥華點頭:“說起來那是年少的事了。此事,說來話長,說到底,她是因子舒才走上了這條路,而她卻一直誤以爲是我。”
我越聽越糊塗,周彥華卻是笑道:“先找處地方填肚子,我細細與你說。”
周彥華挑了一處露天的麪攤引着我坐下後,便問老闆點了一份陽春麪和一份豬骨湯麪。見我睜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拄着筷子笑着問道:“看什麼呢?”
我嘟着嘴小聲道:“你怎麼不問問我要吃什麼,就點了呢?”
周彥華尷尬地道:“我記得你對這兒的豬骨面情有獨鍾,便直接點了。如今不愛吃了麼?”
我捏了捏臉上多出一圈的肉:“你看,你和娘這幾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的臉又胖了一圈。”
周彥華哪裡想得到我是因此而沮喪,當下便靠近我,伸手悄悄捏了捏我的臉蛋,煞有介事地道:“還是瘦了些,你得多補補。”
我被他這樣大膽的言行舉止鬧得滿面通紅,起身坐到他對面,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笑笑,卻是沒有動身緊挨着我坐着,我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畢竟,這露天麪攤不比在家裡,他如此情難自禁地與我親近,實在令我有些意外和羞窘。
“你爲我講講炤兒習武的緣由吧。”
周彥華向我招了招手,我只得忐忑不安地坐了回去,好在周彥華沒再對我做出過分親密的舉止。
在深秋的夜市裡,吃着滾燙的湯麪,我也得以知曉了周炤與赫連平那段令人唏噓嘆惋的過往。
在周彥華的講述裡,我才知曉,周炤習武的初衷竟是爲了那個替她承受了一劍之傷的人。
而那時的她卻一直以爲爲她受傷的是自己的兄長,這樣的認知持續至今,她也不知真正爲她受傷的人,正是她存在深深誤解和成見的赫連平。
周彥華說:“炤兒曾與子舒的關係也不錯,兩人在一塊兒雖愛吵鬧,卻也玩得挺好。那時,炤兒的膽子不大。只是在一次郊遊後,因子舒有意的隱瞞和顛倒,炤兒才漸漸疏遠了他。”
“那日,兩人一同去城外郊遊,因走得遠不巧遇上了強盜。子舒將身上值錢的都給了那些人,那些人看兩人年少,便想着留下一人,放另一人回去通知家裡人贖人。子舒本想自己留下做人質,炤兒卻早已嚇傻了,甚至忘了回去的路。”周彥華頓了頓,繼續說着,“那些人只好扣下炤兒,讓子舒回去通風報信。炤兒一個人更害怕,哭着不讓子舒走,子舒雖想代替炤兒留下來,想到要回去找人幫忙,也只得將炤兒留了下來,這纔回去找了家裡人。”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問道:“他不怕那羣人對炤兒做什麼?”
周彥華悲涼笑道:“炤兒也正是因此才誤會了子舒,覺得他是因貪生怕死才丟下了她。”
我知曉事實並非如此,催促着周彥華繼續講下去。周彥華看着我急不可耐的模樣,緩緩一笑,便道:“其實,子舒並沒有離開。那個時候,他人小膽大,看炤兒被嚇得慘兮兮的模樣,哪裡就放心留她一人在此。他猜到家裡人到了時辰不見他與炤兒回去,定會差人來找,他便在周圍留下了記號;而他,則又回到了那些強盜的地盤,在外邊悄悄守着炤兒。”
“看到那些人欺負炤兒,他沉不住氣,在外頭放了一把火,想要趁亂救出炤兒。那時,炤兒已被嚇得神志不清,又因是黑夜,她也不知前來救她的人是誰。子舒爲了護住她,生生受了一劍,好在赫連家的人根據他留下的記號找到了強盜的老巢,救出了兩人。”周彥華神色悲慼,嘆了一口氣,“我見到兩人時,炤兒已昏死過去,子舒卻滿身是血。而炤兒醒來見我身上沾有子舒身上的血,便認爲夜裡救她的人是我。我本想與她解釋,哪知我提起子舒,她便滿肚子的氣,我也只得作罷,本想着找個機會好好與她解釋清楚。後來,子舒知曉炤兒對他的態度後,也便讓我將錯就錯下去。炤兒也正是因此對我心存愧疚,從此便跟着表哥習武,想要憑己之力保護在意的人,不讓有人因她再受傷。”
赫連平與周炤之間竟然還有着這樣的誤會。
周彥華看我陷入了沉思,他嘆息着:“今日若不是你突然問起此事,我怕是也不會刻意去回想這件事。說到底,炤兒習武是因子舒救她受傷的緣故。可她……”
我十分不解地問道:“赫連平爲何不與她說呢?”
周彥華無力地說道:“之後發生了太多的事,兩人之間的誤會也越來越深,又豈是解開一層誤會便能回到當初?再說,以子舒的性子,也不屑於去解釋。又因炤兒不久之後便許了人家,他便有些破罐破摔了。”
我從來不知兩人之間的誤會竟這樣深;而我曾經想要勸和兩人的想法,實在是太過天真了一些。
不過,今日見到周炤竟然會對赫連平微笑,這又令我十分意外。
直到回到家,我仍舊爲兩人的過往而傷神。
此時,許元早已從學院代課回到屋裡歇下了,阿孃與我和周彥華囑咐了幾句話後,也便回屋歇下了。
服侍着周彥華與周洲洗漱更衣後,我仍舊不見周炤回來的動靜,便心事重重地對坐在牀頭看書的周彥華說道:“炤兒還未回來,你怎麼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周彥華淡淡地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何況又有自保能力,你擔心什麼?”
我坐下奪過他手中的書本,憂心忡忡地道:“我是擔心她與赫連平之間的異常。你倒好,不關心自己的至親妹妹,成日裡就跟你的這些破書親近。你要是覺得這些東西比家人重要,往後就與你的這些寶貝睡一塊兒,不用再進這個屋子了!”
因我這突然而來的莫名其妙的的火氣,周彥華有些不明所以,怔愣許久,見我依舊渾身是氣地看着他,他立時上前陪着笑臉道:“好端端地怎麼就發這麼大的火?我不看書了,睡覺還不行麼?”
聽他這話,我又氣又惱,卻又因他這討好的笑臉,內心的火氣反而發泄不出,有氣無力地道:“周彥華,炤兒還沒回來,你就不擔心?”
周彥華全然不在意,寬慰道:“我也說過了,她不是小孩子了,你何必操心她?”
我發現我與他談論此事壓根講不通,索性也不再糾纏下去,將手中的書本狠狠地砸在他面前,氣鼓鼓地道:“與你的寶貝睡覺去!”
我起身向外走去,周彥華在身後急急地道:“你去哪裡?”
我沒好氣地回頭瞪他一眼:“出去透氣!”
我見他作勢要下牀,忙出言阻止:“你別跟着,我不想與你說話!”
周彥華見我就要出門,也來不及穿鞋,趿拉着鞋便快步走到我跟前,攔住我的去路,一臉焦急又茫然地道:“怎麼就與我置氣了?夜裡溼氣重,你多穿些再出去。”
我噘嘴冷哼一聲,不情不願地回了一句:“纔沒有與你置氣!你回去與你的那些寶貝書籍同牀共眠吧,管我穿多穿少!”
周彥華哭笑不得:“本是爲炤兒的事,怎麼又跟那些個書本過不去了?”
我道:“在你心裡,我與炤兒哪裡有你那些寶貝重要?”
周彥華笑着將我往內室推,見我始終冷着臉反抗着他,他二話不說便將我抱起,嚇得我趕緊扯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回屋睡覺!”他的話語裡已帶有不容拒絕的口吻,見我要反駁,他又低頭笑道,“別鬧小脾氣了。你忍心我抱着那些冷冰冰的書本入睡麼?”
我冷嗤:“你不是對它們愛不釋手麼?”
周彥華無奈笑道:“你這無名醋倒是讓我開了眼界。”
將我抱回到牀榻上,他又快速將牀頭的書本抱到屋內的案几上,回到牀榻上時,順勢摟過我的腰肢,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地說道:“往後,我只抱着你睡覺。”
我嗤笑一聲,翻過身子背對着他閉了眼。
周彥華撐着腦袋探頭看我,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有些底氣不足地問道:“真的生氣了?”
我朝裡側挪了挪身子,將被子扯過頭頂,賭氣似的說道:“纔沒有。”
周彥華側身躺下後,在我腦後幽幽嘆了一口氣:“炤兒與子舒在一塊兒,你不用擔心。”
在想通這點時,我便放心了不少,後來無端對着周彥華髮了一通火,此時再聽他好聲好氣的話語,我心裡生出濃濃的愧疚。可是,想到之前他一心繫於書本,無視我的擔憂,我心裡仍舊有些慪火。如今一個人在心裡彆扭得緊,想要開口向他示弱,又拉不下面子,也便沉着一張臉沒有言語。
而我的腦中卻思索着今日經歷的種種,想到周彥華暗地裡爲我所做的一切,心思纏綿傷感不已,竟不知不覺地流下了眼淚。
輕微細小的啜泣驚動了本就心思不寧的周彥華,他伸手從背後抱住我,將我攬進他懷裡,貼着我的耳朵,輕聲哄勸着:“美珠,是我不好,不該惹你生氣。你別哭,好不好?你若是不喜歡我在牀頭放書,我便不放了。”
聽着他這番話,我有些想笑,眼淚卻流得愈發兇了,話到嘴邊恁是變成一聲聲抽泣。
周彥華扳過我的身子,一手撫上我的面頰,凝視片刻,又低下頭來親吻我的面頰。
“別哭,好麼?”
他就近距離地垂眸看着我,低低地乞求着。
我哽咽良久,卻是吐出了一句委屈非常的話來:“都怨你惹我哭了。”
這話說來,幾分委屈,更多的卻有着撒嬌的意味。
周彥華聽後,眼眸亮了亮,微微勾脣:“嗯,怨我。我任你打罵。”
他越是如此縱容我的無理取鬧,我心裡對他的依戀反而越是深切,那深藏內心的小女兒情緒也適時地表露無遺。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仰頭在他耳尖上輕輕咬了一下,埋首在他頸項,一臉知足地笑着。
“算是給你的小小懲罰。”
而我卻明顯感覺周彥華的呼吸一重,已是俯身將我緊緊抱住,鼻尖在我頸側流連不止。
“美珠。”
他充滿柔情的一聲囈語,恁是叫軟了我的心。
我輕輕應了一聲,他帶着幾分笑意問道:“還記得去年今日是什麼日子麼?”
我原本以爲他今日安排的一齣戲只是巧合,聽他提起,才意識到,他是刻意安排的。雖說其中出現了些許變故,赫連平甚至改變了計劃,他卻依舊堅持了下來。
想通了他的這番用心,我柔聲回答着:“記得。”
周彥華感慨萬千地嘆道:“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你受苦受累了。”
我鬆開抱着他的手,微笑着望着他:“我們是夫妻,若非這一路的磕磕絆絆,我也不會知曉你有多好,我們也不會彼此信任。餘生,我們也要一路扶持到老。”
周彥華卻是笑道:“只要以後你不嫌棄我老,我自然不會放你離開。”
我嗔道:“我是那樣膚淺薄情的人麼?”
周彥華緊緊抱住我,愉悅地說道:“我的美珠是最溫良賢惠體貼溫柔的好妻子。”
我漲紅着臉笑着啐了一口:“嘴上抹蜜了,淨說這些好聽的!”
周彥華卻是愈發得意,將臉湊到我臉前,衝着我曖昧一笑:“你嚐嚐?”
說着,他也不等我作出迴應,竟是兀自將嘴湊到我嘴邊試探地碰了幾下。而我,被他這樣惡作劇的挑逗鬧得滿面羞紅,卻又十分享受這樣柔情蜜蜜的時刻,竟是對着他不住地傻笑着。
“味道如何?”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顏,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軟軟地應了一聲:“嗯。”
這樣真實而有些痞氣的周彥華,令我格外喜歡;而他,也只會在我面前流露出這樣的一面,只是爲了逗我開心。
想到這些,我便問了一句:“你有這樣哄過你的老相好麼?”
周彥華明顯一愣,面露不解,十分迷惑地看着我:“老相好?”
我不情不願地解釋道:“你的好琬兒。”
似乎只要我提起蕭琬,周彥華眼眸深處總會流露出幾絲不耐,但表露在臉上的卻多是無奈。我知曉,他不喜我總是當着他的面提起他與蕭琬的過去,那段過去,他忘不掉,我卻走不出來。
問出這樣的問題,我立馬就後悔了,卻已是覆水難收,只得弱弱地道:“我不是有意問起的。你若是不想回答,便不要回答了,我不想你爲難。”
周彥華長長吐出一口氣,微微揚起嘴角看着我,沉聲道:“我沒有爲此感到爲難。只是……若非你問起,我不會意識到身爲丈夫,除了每日的幾句問候,我竟從未花心思這般哄着她。她也從不會奢求從我這裡得到更多的關懷,更不會當着我的面哭泣,即使偶爾被我撞見,幾句話便將我糊弄了過去,我也沒去過多地在意關懷……細想來,從前的我虧欠她太多,不是一個好丈夫。”
他的情緒因此變得低沉傷感,令我的心揪成一團,爲他的愧疚,爲他與她的不爲我所知的過去,更爲他毫不避諱地向我坦白心聲的坦率。
心中明明有着怨念,偏偏被他的情緒感染,萬千心緒全都化成了綿綿柔情,將我與他包裹。
我抱住他的腰身,側耳聆聽着他的心聲,微笑着說道:“日後,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像她一樣不哭不鬧,好好地愛你。”
周彥華驀地推開我抱着他腰身的手臂,捧住我的臉,蹙眉打量着。許久,他才又將我輕輕攬進懷裡,在我頭頂輕聲嘆息着:“不會哭不會鬧的美珠,不是我想要的美珠。我喜歡最真實的你,所以,不要刻意去改變自己。”
我狐疑地擡頭看他:“你不是喜歡溫柔體貼又溫順賢淑的姑娘麼?”
“嗯。”周彥華笑着點點頭,伸手颳了刮我的鼻樑,“你雖愛跟我鬧脾氣,倒也無傷大雅。內心深處,你始終是我認定的那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我纔不是小姑娘!”我癟癟嘴,故作不悅地反駁了一句。
周彥華也沒太過計較,順着我的話接道:“好,小姑娘長大了,是孩子他娘了。”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理你了,我要睡了!”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似乎在夢裡都會笑出聲。
而周炤卻是一夜未歸。
早間,她與赫連平前後腳進了園子,兩人臉上都有着疲態,顯然一夜未睡好。
我起早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後院,周炤似乎是在極力地躲着赫連平,而赫連平卻是追在周炤身後,一臉焦急的模樣。
時候尚早,後院的人皆未起,只有我想着起早爲周彥華熬藥,這纔在天矇矇亮時起了。
寂靜的深秋庭院,一切都是那樣靜謐安詳,花葉上的露珠閃爍着晶瑩的光澤。
看來,今日會是秋陽高照的好天氣。
我推門見到周炤的那一刻,原想開口叫住她,卻在見到隨後而至的赫連平的身影時,我竟止住了話音。
而那疾走的兩人顯然沒留意周遭的一切,只是向着周炤的屋子而去。
看兩人臉色皆不太好,我心中疑惑,想要跟過去問問,卻在轉角處聽到周炤低喝了一聲。
“赫連平,我說我打定了主意,你再多說也無益!”
赫連平低沉的聲音在這樣空曠的屋宇下顯得格外清晰,令我不由自主地止住了步伐,靠在牆側久久不能回過神。
我聽到了赫連平低低哀求的聲音,而他的話卻是那樣的駭人聽聞。
他說:“炤兒,你能接受我,爲何不能接受我們的孩子?當初雖是堂姊設計了我們,可你心裡……你若是覺得沒臉與你哥說,我去說!我只希望你能改變主意。”
而周炤聽聞他的話,立馬拉住他,惶恐不安地道:“這事怎麼與我哥那個書呆子說!他就是個老古板,要是知曉我還沒過門就與你暗結珠胎,他會將我關在家裡的!還有,你赫連家會接納我這個死了丈夫的寡婦麼?更別說你家人會接受我有了你孩子的事實!再說,我纔不想給你生孩子!”
說着說着,周炤卻是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卻有些雲裡霧裡了,完全不清楚如今的自己身在何處了。
我微微探出半邊身子,看到赫連平正抱着周炤輕聲細語地安撫着。
明明是如此和諧的畫面,我不知爲何會覺得怪異。
我何曾想到周炤與赫連平會有這樣親密相擁的一天?
而周炤竟是有了赫連平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