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身子日漸重了,阿姊生下女兒後,我不方面前去道喜,只得託周彥華備了禮去看看。
天氣日益暖和,春光融融,陽光燦爛,我的心情也隨之明媚了許多。白日裡,馮嬸離去後,屋裡屋外只有我一人,這樣的日子十分無聊。阿孃看望過我後,怕我一人在家出了意外,有心將我接回孃家裡照料,我也樂意如此。
我找周彥華商量此事時,他想也未想便同意了,我隨即便整理了幾件換洗衣物,便催促他將我送回孃家。然,我纔在孃家待了一宿,次日,他散學後便來此要接我回去。
不論是我,還是阿孃,都不同意他的做法。而阿孃見周彥華仍有猶疑,便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在學堂顧不上美珠,她在這裡也令你安心許多。這有身子的人啊,不能總是一個人悶着,會悶出病來呢。你就放心吧,美珠在這裡一切都好,你若想她了,每日回這裡也可。”
周彥華這人向來尊敬長輩,經阿孃這一番勸說,便歇下了接我回去的心思。阿孃是知趣的人,故意催促我倆去我屋裡說話,她則轉去廚房做飯。
才進屋坐下,周彥華便抱着我坐下,滿是乞求地看着我:“我讓炤兒回家陪着你,好不好?”
我冷嗤一聲:“她在冬青鋪子裡做得好好的,別總是拿你兄長的身份支使她!再說,她還能比娘更會照顧我不成?”
我看他落寞的神情,輕輕握住他的一隻手,細聲勸解:“你安心在學堂管教你那些學生便是,我在這裡一切都好。”
周彥華輕嘆一口氣:“回家不見你,我便會莫名的心慌。”
他這番模樣的確少見,我又好言好語安撫了他許久,他的神色雖明快了許多,眉宇間總有幾分不捨與陰鬱。我並非不願與他回家,實在是阿孃所慮並非毫無道理,若我長此以往一人悶在家裡,憑我的心性遲早會悶出病來。如此一來,還不如暫時忍受這短暫的別離,而我與他之間也並非隔着山遙路遠的距離,若散學後,他沒有事務纏身,自然可來此看我。
我與他在屋裡說了許久的話,直到阿孃上樓喚我們用飯,我們才意猶未盡地終止了談話。
小別勝新婚。
短暫離別後的重逢,比新婚之時的感覺還要甜蜜溫馨。
我回孃家住下後,發現阿孃與福多談事時,總會避着我。我心中生疑,知曉當面問阿孃定會毫無結果,我也便裝着不知情的模樣,想要從福多那兒打聽些消息。
當我提起他與阿孃談事時避着我的疑問,福多顯然沒有阿孃那般防備着我,只是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沒什麼大事,娘想讓我娶媳婦了。”
我聽後莞爾,拉着他追問:“娘倒是挺急。怎樣?與你說的是哪家姑娘?”
福多撇撇嘴,白我一眼:“你真無聊。”
我不滿地反駁道:“誒,這兒女婚姻之事乃是終生大事,你怎麼這副態度?快說說,是哪家姑娘?姊姊幫你參謀參謀。”
福多卻再也不願多說,甚至表現得十分不耐煩,起身便往屋外走。我起身跟着他出了屋門來到前院,卻見到了我做夢也不想見到的人。
平翠兒!
我依稀記得那夜她欲謀害我腹中胎兒的情形,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腹部,看着她一步步朝我走近,我扶着身子慢慢向後挪步。
平翠兒的態度並不友好,她雖然嘴角帶笑,那目光卻恨不能將我千刀萬剮。
我卻有些不明白了。她明明如願嫁得了她喜歡多年的張慶延,即便是爲着沖喜嫁過去的,可她卻是心甘情願的。她既然如願以償了,爲何仍舊這般痛恨我?
好在有福多在,他見來者不善,立時隔在我與她之間,將我護在身後,不冷不熱地問了一句:“做什麼?”
平翠兒不得不停下緊逼向我的身形,睨了福多一眼,而後越過他看向我,冷冰冰地說道:“慶延哥哥病得厲害,一直念着你。你要是還有些良心,便去看看他。”
擱下這句話,她毫無留戀地轉身離去了。
我還未能從平翠兒的話語裡回過味來,呆呆地立在原地,福多走近,堅定不移地看着我說了一句:“姊,你不能去!”
聽聞福多這不容置喙的語氣,我便知曉他有事瞞着我。關於張慶延的事,阿孃與福多都是這副不太待見的模樣,我愈發好奇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張家不待見我,家裡人也不待見張慶延,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我本就有些猶豫,如今卻是堅定了要去看看張慶延的決心。
阿孃今日不在,僅憑福多一人之力自然左右不了我的決定,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他總算是妥協了,答應陪我一塊去張家探病。
除卻張慶延,會對我笑臉相迎的人便只有張家大兒媳何婉娘了。
聽說我來此看望張慶延,她微微笑着將我與福多請進了院門。我的雙腳才跨進院門,便遇上陰沉着臉的張母,她那雙幾乎要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腳下的步伐再也邁不出,身子有些不穩地扶住了福多的手臂。
隨即,張母壓抑着憤怒的指責聲便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響起。
她指着何婉娘罵道:“你眼瞎了麼!誰讓你叫她進來的!延兒被她害得還不夠,你竟然還把她往家裡迎!”
何婉娘癟癟嘴,委屈地道:“人家好心來看望,總不能將人拒之門外吧。”
“我看了她就糟心!”張母忿恨不已地指向我,對着何婉娘吩咐道,“你趕緊把她送走!”
何婉娘無奈地聳了聳肩,轉而滿是歉意地看向我。我不想讓她爲難,對着她笑了笑,扶住福多的手,小聲說了句:“我們走吧。”
無緣無故被人罵了一通,我心裡並不好受。
上回來此,也許是有周彥華陪同的原因,張家人雖冷着一張臉,卻也沒有今日這般惡劣的態度。至此,我才真正知曉,張家人是何其不待見我!
早知如此,我就該聽福多的,也不至於來此受人冷眼謾罵。
然,這院中的動靜還是驚動了張慶延。張父與張慶/黎因修路一事,並未在家,此刻這家中也都是女人孩子,以及臥病在牀的張慶延。
我前腳還未邁出院門,便聽到身後張慶延微弱無比的聲音:“美珠,既然來了,便進屋坐坐吧。”
“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她就不能進我們張家門一步!你回去好好躺着去!”
張母的話處處針對着我,我先前隱忍不發,只因我不想太過計較。此刻見了張慶延孱弱蒼白的病容,我卻做不到坐視不理,也不管福多在我耳邊如何小聲勸着我,我推開他的手臂,慢慢向着張慶延走去。
張母卻如同看着洪水猛獸般,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了我的路,伸出手推了推我。她顧及着我有孕在身,並未用力,語氣也不再生冷,反而透出一絲懇求:“看在周先生的面子上,我不想爲難你。但是,這裡真的不歡迎你,你還是回去吧。不然,我叫人請周先生來接你回去。”
我看向她,笑道:“我知曉張家一向不待見我。今日來此,我只想問明一件事,不會過多糾纏。”
我看張母的態度和緩了幾分,正要開口問出心中困擾許久的疑團,福多卻突然跑上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急急地催促道:“姊姊,我們回去!”
他越是如此,我越是覺得可疑。我拼命掙扎,他緊緊抱住我的胳膊不鬆手,我只得厲聲道:“福多,你鬆手!”
福多卻毫不動搖,生拉硬拽地將我往門外拖。我心中氣急,一把抓住他的手,威脅道:“你再不鬆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撞死在這裡!”
福多一愣,表情複雜地看了我許久,動了動嘴脣,一點點鬆開了箍住我手臂的力道。我艱難地走回到張母面前,福多見狀,又過來扶着我,一臉消沉。
當下,我也顧不上他的心情,詢問似的看着張母,問道:“嬸嬸,當年的事我已記不清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延哥哥與我都已各自成家,我想您該是沒什麼顧慮了。但是,我還是想問一句,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我想,即便是雙方父母都不同意我與延哥哥在一塊兒,我也不至於爲此尋死覓活。”
“美珠,你別問了,回去吧。”
張慶延急急地向我走來,神色間的慌亂較之那日我向阿孃問起此事時更甚,而這慌亂之下,我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痛苦與悔恨。
面對張家人,不比面對阿孃,我不用過多地顧慮張家人的感受,而張家人也不會過多顧慮我的感受。只要我堅持知曉真相,總有人會忍不住向我吐露真相。
而這最先忍受不住的便是何婉娘。她上前,看看張慶延,又看看張母,最後又看向我,深吸一口氣,對着另兩人說道:“娘,慶延,你們還是告訴她真相。這些年過去了,想必美珠已能承受住那份真相。”
我明顯感覺福多抓住我手臂的力加大了,看他模樣似乎十分不安。
他果然還是知曉當年的真相。
家人與張家竭力守住的那個真相,愈發令我好奇。
我當年因那個真相有了輕生的念頭,爹孃許是怕我再次尋死覓活,纔不得不騙我食用雲菇,並對我進行了心理暗示。而我,內心深處定是極力排斥那份記憶,所以纔會將那段記憶忘得乾乾淨淨了。
我知曉福多是擔憂我會像當年一般難以接受真相,纔會緊張不安。我正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張慶延卻突然跪倒在何婉娘跟前,伏首懇求着:“大嫂,這份罪孽由我一人承擔便夠了,不能讓美珠也受這份罪。她已走出來,不能再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處境。”
而此時張母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猶豫之色。
好容易有人鬆了口,我不想錯失這次的機會,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推開福多的手臂,拖着笨重的身子,與張慶延一道跪在了何婉娘面前。這一跪,十分艱難,我仰頭看着面前面露爲難的何婉娘,聲音顫抖地請求道:“當年是我與延哥哥的事,若是罪孽,不應該由延哥哥一人承受。這些年,我幾乎要忘了他,從來不知他竟承受着我所不知的痛苦。婉娘,我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得住!”
明知自己丟失了一份記憶,卻記不得絲毫,這種感覺並不好受。而那刻骨銘心的傷痛卻仍舊殘留在心間,即便記不清何事,卻偏偏又觸動了我內心深處的一根弦。
我見何婉娘將目光投向張慶延,知曉她是在顧慮着張慶延的感受。當下,我挪了挪雙腿,雙手撐地,含淚乞求着張慶延:“延哥哥,你不要再瞞我了好不好?我不會再尋短見了。既是罪孽,我與你一同承受,好不好?”
張慶延呆呆地瞅着我,那對我記憶中始終溫和明亮的眼睛,此刻卻似暗沉無光,漆黑的眼眸深處彷彿深潭般,寧靜無波。他不言一語地看着我,目光漸漸柔和,擡起右手撫上我的半邊臉,用指腹輕輕抹去了我臉上的淚珠。
他張了張口,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喚:“美珠……”
我連忙應下,滿是渴望地看着他,他卻垂下手去,低低地說道:“你回去吧。”
我連連搖頭,死死地抓住他的一隻手,聲淚俱下:“延哥哥,告訴我……求你……”
我一遍遍乞求着他,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
“我記得,從前只要我開口,你都會想方設法地滿足我。延哥哥,我記不全我們的過去,可我知道,你還是當年的延哥哥。我只想知曉你爲何要躲着我避着我。”
張慶延卻是鐵了心腸般,不理會我的苦苦哀求,反而叫了福多送我回去。我哪裡會由着他,再次抓住他的衣袖,連連哀求,卻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平翠兒突然上前,狠命掰開了我的手掌,冷生生地吐出一句話:“慶延哥哥是我丈夫,你纏着他不放,將我置於何處?又將自己置於何地?”
她慢慢蹲在我面前,彎脣露出一抹天真無害的笑容:“你若真想知曉的話,我可以將我知道的告訴你……”
“平翠兒,這兒沒你的事!”張慶延突然暴喝一聲,將平翠兒狠狠地扯了起來。
過後,他又彎腰扶起我,將我送到福多跟前,叮囑道:“帶她回去吧。”
福多點了點頭。我被折騰了許久,身子有些軟綿無力,只能任由着福多扶着我向外走。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沒有誰願意捅破那層窗戶紙,這令我感到疲憊至極,即便有福多在旁扶着,腳步仍有些虛浮,踉蹌幾步,險些栽倒在地。
福多用力託着我的身子,眼裡急出了淚來:“姊,你爲何一定要這樣對自己?”
我疲憊地笑笑:“你不會明白。”
將要跨出張家院門時,平翠兒突然追上來,在我耳邊極輕極快地說道:“告訴你,你與慶延哥哥是親兄妹。”
說着話的時候,她裝模作樣地扶着我出了張家院門。
而福多卻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她的那句話,纔出院門,他便將我往身邊帶了帶,一把推開平翠兒,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她。平翠兒不防被人這樣一推,身子徑直向後仰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我呆呆地看着仰躺在地的平翠兒,呆呆地看着張慶延跨過院門扶起平翠兒,呆呆地看着這令我熟悉又陌生的門楣……
眼前的景象搖搖晃晃,我一時分不清虛實,感覺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般,壓得我喘不過氣。一時之間,眼前晃過許多人的面孔,我似乎認識他們,又似乎不認識他們,周圍的嘈雜聲卻令我心煩。腳下的路搖搖晃晃,我踩上去極不踏實,眼前明明滅滅,突然雙眼一黑,嘈雜聲瞬間湮滅。
我似乎做了個夢。
夢的開始是歡樂愉悅的,那個帶着我在藍天白雲下奔跑的身影,那樣熟悉,熟悉得令我心口發疼。
而他的臉卻是模糊不清的。
星空下,我不顧一切地撲向他,擡頭想要看看他的臉,依舊看不清。唯有那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辰。
那是延哥哥的眼睛啊!
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在這裡,星星似乎離我們更近些。日後,我想與延哥哥在這裡安家。這樣的話,就能在屋頂一起看星星了。”
“好,我們日後就在這裡安家。”
青梅竹馬的故事,雖平淡卻令許多人嚮往。
我沉浸在未來美好的幻想裡,卻不知爲何在醒來後常常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爹孃只說我失足落水,受了驚嚇,可能還沒回過魂來。
那一年,正逢阿姊出嫁。因是喜事,我即便不捨,人也漸漸精神起來。即使內心常常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在阿姊嫁後,那空蕩蕩的感覺漸漸醞釀成了期待。
我隱隱約約記得,誰對我說過,會來我家迎娶我。
而我,常常一個人坐在屋後的柳樹下,等着盼着那人來迎娶我,等來的不是我的有情郎,而是奄奄一息的陌生男子。最後,那男子成了我的夫君。
原來,我一直在等待的有情郎,已被我遺忘,卻讓我等來了生命裡的郎君。
原來,我與張慶延是被父母同時遺棄在了山裡。只是,張家人重男輕女,只抱走了張慶延;而我,則被遲來的阿爹抱回了家。
原來,在張慶延與家人聲稱要娶我時,張家人強烈反對,張慶延卻堅決不依。張家人無法,只得將真相告知了我們一家。而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樣的真相,一念之下,便投河了。雖是撿回了一條命,卻因這突如其來的真相令我生無可戀。
與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家人不是我的至親,與我相好的延哥哥卻是我的至親。
這樣荒唐離奇的事,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所以,我明明知曉食用煮熟的雲菇會讓我的記憶混亂,卻依舊默不作聲地聽從了爹孃的建議。在爹孃和自己的心理暗示下,在雲菇副作用的影響下,我真的將張慶延忘了。
而食用大量雲菇的後果,雖令我忘了那段難以啓齒的荒唐情感,因內心深處並未完全忘卻,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在夜裡出門,也便是有了夢行症的症狀。
這樣的真相令人措手不及。
我苦苦追尋的真相,原來這般斷人腸。
也許是潛意識在作怪,我雖想起了些許過往之事,卻仍舊記不太清,也不願再往深處想。
我想睜眼看看,無奈身子疲軟,眼皮沉重,更是頭沉腦昏。感覺有人用水溼潤着我的嘴脣,我不禁嚶嚀一聲,伸出舌尖舔了舔脣角,嘴裡溢出一聲:“渴……”
很快,嘴邊便送來一碗清水,我下意識地張嘴慢慢喝了下去。許是喝了水恢復了些許體力,我緩緩打開眼瞼,便見周彥華正緩緩地坐向牀沿,見我醒來,疲憊的雙目下便露出舒心的笑容。他傾過身子,扶着我靠坐在牀頭,又在我背後墊了頭枕,單手輕撫我的面頰,聲音沙啞地說:“你身子虛,廚房裡有你娘準備的補湯和粥,我去拿。”
說着,他便要起身,我忙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滿是眷戀地看着他。他重新坐下,摸了摸我的額頭,笑着問道:“怎麼了?”
我咬脣定定地看着他憔悴面容下溫暖的笑容,心中一暖,伸出胳膊便摟住了他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滿懷感激地說了一句:“周彥華,有你,真好。”
我的嗓音有些沙啞難聽,我也知曉我一定昏睡了許久;而周彥華這副模樣,定是不眠不休地守着我所致。
在我說出那句話後,周彥華便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我,一直平緩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一陣陣撲在我的脖頸處。
他一點點鬆開我,拂開我臉上的髮絲,迎上我溫情的目光,一手輕輕釦住我的後腦勺,輕輕親吻着我的眉目。
“美珠,我們雖不曾介入彼此的過去,未來的風風雨雨,卻能一起面對。”
即便他隻字不提我與張慶延的過往,我也知曉他比誰都在意。只是,對我,他一向都是如此寬容,真心爲我好。
能得他如此愛護,我不再求其他。
我曾盼着有情郎來迎娶我,他,便是上天賜予我的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