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梅的話攪得我無心安睡,許是因爲折騰了大半日,雖心中煩悶,我仍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屋中光線昏暗。
屋內窗扉緊閉,有些悶熱,我下牀撐開窗子,才發現天色已暗了,紅日已隱沒了蹤跡。
這一覺,竟睡了如此久!
我斟了一杯茶水喝了,瞟到屋內的架子上的銅盆裡盛放着清水,心中已知曉是周彥華準備的。睡了這些時辰,我的頭腦有些發昏,過去洗了一把臉,又簡單地挽了髮髻,整了衣衫,方纔推門下了樓。
樓下寂靜一片,堂屋、前後院無一人。
我院前院後地找了一圈,依舊不見人影,心中不免狐疑。
再次回到堂屋,樓上福多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我看見福多正揉着雙眼低着頭從屋內出來,徑直朝我的房間而去,他似乎沒看到我。
我趕忙開口叫住了他,跑到樓梯處對着他招了招手:“福多,下來。”
福多的眼眶微紅,眼裡似乎還殘留着淚水,他才走了幾步路,我又看到阿姊從福多屋子裡出來,不由得大驚。而看阿姊的情形,她似乎也哭過。
我已猜到他倆因何事而煩惱哭泣,突然不敢面對兩人,到嘴邊的稱呼怎麼也叫不出口。
我怔怔地看着阿姊帶着笑臉一步步走向我,直到她來到我身前牽過我的一隻手,我才猛然回過神來,竟然極不自在地掙了掙。然,阿姊卻死死地抓着我的手,叫過身後的福多,便牽着我來到堂屋裡坐下。
想到我並非爹孃的親骨肉,面對昔日親近的姊弟,我顯得侷促不安、慌亂無措。
阿姊抓着我的手,滿臉喜色地說道:“今日娘帶你與周先生去占卜問期了,我趕到時,人都散了。你們的日子定在什麼時候啊?”
瞧阿姊這般模樣,她竟是一點也不知曉在月老祠發生了何事!而看她與福多眼眶微微發紅,我更是不解,強笑道:“不提這事。你與福多怎麼哭了?”
阿姊臉色陡然一僵,極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後才強裝鎮定地說道:“福多捨不得你,倒惹出了我的眼淚。”
我看看阿姊,再看看福多,兩人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如此,我已斷定阿姊這話是在糊弄我。當下,我也不指出,阿姊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周先生孤身一人,你嫁給他也少了許多不自在和麻煩。兩個人過日子,日後有了孩子,即便苦了一些,也痛快些。”
我早已知曉阿姊在夫家過得並不如意,好在她當年執意要嫁的男子還算體貼她。因此,她即便在長輩那兒受了委屈,也從不會在孃家這兒訴苦水。此時,她雖未明說,從她簡簡單單的話語裡我也知曉她心中是有怨言的,只是不好點破。
而我,也早已認清了一個事實:身爲女兒身,只能認命。
我無意中看到福多的眼神,他撞上我的目光,竟躲開了,這更令我生疑。我知曉阿姊必定跟他談了我的身世,不然,他不會見了我就顯得不自然,顯得只想要躲着我。
他若是躲着我,便說明——我真的非爹孃所生。
我所有的記憶都與魚家相關,記憶中的人和事都來自白水鄉,而福多自小便喚我“姊姊”。我還記得他三四歲的模樣,還記得他尿了褲子只顧哭鼻子,多次都是阿姊抱着他哄着他,我在一旁逗着他。那時,爹孃忙着山地裡的事務,一直都是阿姊照看着我與福多,及至我長大些能幫襯着些,福多才漸漸與我親近了許多。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自己是爹孃的親女兒,甚至因爲爹孃對阿姊的偏愛而心生不滿。如今想想,我又有什麼資格不滿?
阿姊許是看我心神不寧,並未與我多說,囑咐我些許暖心的話,便回了佟家。
而福多依舊拘謹,多次欲言又止,見我總是有意無意地盯着他看,他弱弱地喚了聲:“姊姊……”
我淒涼一笑:“你還認我是你姊姊麼?”
福多驀地擡頭,篤定地道:“打我記事起,你就是我二姊了!”
聽了他這句話,我的心口猛地一顫,眼圈一熱,險些又落下淚來。我微微仰頭,逼回眼中的淚水,擡手擦了擦眼角,復又低聲說道:“大姊跟你講了什麼,你都跟我講講吧。”
福多顯得有些爲難,我擠出一抹笑容:“你既然還當我是二姊,就與姊姊說說。”
福多猛地起身:“大姊囑咐過我,讓我別說!”
我道:“你不說,總會有人告訴我。我想聽你說,你也不會隱瞞欺騙我對不對?”
福多苦惱地皺眉,六神無主地來回走動,我也不催他。最後,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停住腳步看着我,那眼裡全是關愛和擔憂之色,我的心口暖暖的。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緩緩地開了口:“我說了,你別多想。姊姊,不管你是否是我親姊姊,可從我出生至今,你一直都在這個家裡,我也一直當你是親姊姊。”
我點頭微笑,知曉他所說都是知心話。
我想,若不是陳秀梅將我的身世捅出來,福多怕也是被埋在了鼓裡。從來,他的一聲聲“姊姊”都是發自內心的;而阿姊明知我並非爹孃的親骨肉,在我因爲爹孃偏心而與她慪氣時,依舊毫無憤懣,卻總是什麼都讓着我。
能有這樣不是家人甚似家人的親人,我又何必因爲陳秀梅的一番話而獨自苦惱呢?
只是,締結姻緣一事……
我已不作他想,而福多已將我那不爲我所知的身世講了出來。
我是未滿週歲時,被阿爹從山上的一個山洞裡撿回來了。當時,我的身上有着些許銀兩和生身父母留下的字條:
望路過的好心人收留救濟。
當時,與阿爹一同撿到我的還有陳家的老太爺,因陳家在白水鄉是富有人家,阿爹本意是想讓陳老太爺將我領養,陳老太爺當時也同意了,願意將我養在他大兒子的名下。可將我抱回去後,卻遭到了大兒媳的強烈反對,還硬說我是陳家大兒子與外面的女人生的野種,即便當時阿爹一直在旁作證,陳家大兒媳毫不退步。無法,阿爹只得選擇自己撫養。
抱回家,阿爹將我的情況與阿孃說了,阿孃沒說什麼,算是同意收養我。
隨後,阿爹便叫過當時纔不到三歲的阿姊,指着我對着阿姊說:“珍兒啊,爹跟你找了個妹妹回來,喜歡麼?”
阿姊眨着眼睛打量着我,而後眯着眼笑着使勁點頭:“喜歡!”
事實上,從阿爹在山洞裡發現我後,我就一直在哭,此時見了阿姊雖哭得沒之前兇,仍舊抽抽噎噎不止。阿姊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嘟噥了一句:“爹,妹妹是不是餓了呀?她……她咬我手指呢。”
隨後,她又問道:“妹妹有名字麼?”
對於名字一事,爹孃卻犯難了。
阿姊見兩人一臉爲難,當下便提議道:“爹,娘,妹妹就叫美珠吧。”
原來,我的名字竟是阿姊取的!
美珍,美珠,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她就真心將我看作是妹妹了。
而我,之前還與她計較名字的事,甚至說過討厭“美珠”這個名字,阿姊當時聽了,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福多見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便不再說話了,而是擔憂地叫了一聲:“姊?”
我衝他笑笑:“沒事,你繼續講。”
福多不放心地看了我兩眼,見我無礙後,纔講道:“之後,爹孃在你的衣服上,發現裡面縫製着你的生辰八字,後來,爹孃還特意爲你請了算命先生……”
“所以,爹孃信了算命先生的話,便喚我‘淼淼’。”我接了福多後面的話。
福多隱有顧慮地看着我點了點頭,不放心地詢問了一句:“姊,你沒事吧?”
我笑着搖了搖頭,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娘呢?”
福多愣住,而後,才答道:“在陳家,周哥哥也過去了。”
我不露聲色地點頭,起身道:“我出去走走,娘若是回來了,便說我很快就回來。”
福多起身追出院子,殷切地說道:“我陪你……”
我對着他笑道:“姊姊沒事,只是屋子裡悶,想出來走走透透氣。你在家等娘回來,省得娘擔心。”
福多聽話地點了點頭。
天邊紅霞滿天,點綴着遠處的青山綠樹,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又陌生。
我在此生活了十幾個春秋,白水鄉的一草一木早已瞭然於胸,如今的一切卻顯得陌生了起來。幾戶人家的煙囪裡飄出縷縷炊煙,或遠或近的人聲裡都是家的感覺。
路上行人漸少,偶遇熟人,簡單打過招呼後,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明明與平日裡沒多大區別,我卻彷彿從裡面讀出了另一種意味。
我不知今日去月老祠的鄉民是哪些人,卻總覺得路上行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看到有人在一旁交頭接耳,我甚至能聽到他們的話語。他們彷彿在說:“她就是個野孩子,親生爹孃都不要的野孩子。”
此時,我害怕見人!
一路慌不擇路,我不知自己爲何跑到了月老祠前。
月老祠前空無一人,白日裡的熱鬧鼎沸彷彿只是一場夢。
一陣風過,吹得姻緣樹上的木牌啪啪作響,明月初上,朦朧月光傾灑而下,本來翠然欲滴的枝葉彷彿鍍上了一層熒光,熠熠生輝。
我在姻緣樹下站定,摸出衣襟內的一塊木牌。月色下,木牌上的字跡清晰可見,除卻名字和吉日,兩行祝詞更是讓我移不開眼。
百年偕老 永結琴瑟之歡
五盡其昌早協熊羆之慶
祝詞再美好,也都是些虛妄的願景。
然而,世人希冀這樣的美好,我卻只能將這份美好狠狠地揉碎。
從前的我,覺得配不上週彥華;如今,愈發配不上。
而他會娶我,也許真如陳秀梅所說。
我並不知曉自己在這棵樹下站了多久,心中念及“回家”,才發現從一出生起,我便沒有家了。如今那些勝似家人的親人,我不知現今該以何種心態面對。
阿爹收留我的前後,因年幼我記不得,但是,我略一回憶,才發現我忘了一段重要的記憶。潛意識裡,我並不願回憶起那段被遺忘的記憶,想必不是什麼好的回憶。而自得知身世真相後,我卻十分在意那段遺失的記憶。
記憶中,我似乎差點溺死在水裡。
轉身的剎那,朦朧月色下,周彥華的身影在一點點接近。
他行色匆匆地向月老祠而來,見到姻緣樹下的我時,我看到他的眼中染上了一層喜色,而後似鬆了一口氣:“美珠,你果真來了這裡。”
我偏過頭沒有理會他,他走近,擡頭望着隨風而動的姻緣木牌,忽而低頭輕聲問我:“你的木牌在身上麼?”
木牌被我緊緊地攥在手裡,聽他如此說,我下意識地將攥着木牌的右手藏在了身後,回了一句:“沒有。”
周彥華自然注意到了我不經意的那個動作,聽了我的回答,他忽地一笑,微微傾身,伸手抓向我藏在我身後的右手。我知曉他的意圖,如臨大敵般,慌忙跳開幾步遠,滿眼警惕地看着他。
周彥華十分不解:“怎麼了?白日裡你還想着將我們的木牌掛上去……”
我打斷他的話:“如今不想了!更不想嫁人了!”
聞言,周彥華微微蹙眉,見我不似說笑,他上前兩步,我又連連後退,冷聲道:“你別再接近我!我想好了,我不會嫁給你拖累你!”
“美珠?”周彥華頓住腳步,震驚不已地看着我,“我們已占卜問期,你怎會臨時變卦?”
爲何會臨時變卦?因爲我不配!因爲我不願心愛之人日後因我的緣故而受人指責!
這些話,我不願當着周彥華的面說出來。
此刻,我才知,我竟然愛他如此之深,竟然在決定放手的那一刻心如刀絞。
我未曾嘗過情愛的諸多滋味,這些年的酸楚與甜蜜、煩惱與歡樂,我並不覺得痛苦。只是,如今面對周彥華親口說出那番話,我才知,情愛是世間最折磨人最戳人心的東西。
臨時變卦?
我該怎麼回答?
我調整好心緒,擡頭看他,他依舊面色平靜,靜靜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就看着他,忽地就笑了:“周彥華,你爲何要娶我呢?”
周彥華眉心微動,緩緩地答道:“你是個好姑娘,也會是個好妻子。”
聽到這個回答,我失望了,卻也在意料之中。
我竟然指望能從他口中聽到我內心渴盼的情深意重的綿綿情話!
好姑娘,好妻子,這世間多的是這樣的女子,也不差我一個。
既如此,我又何必因爲臨時變卦而心生愧疚呢?
相較我而言,知他懂他的陳秀梅,於他,是更好的選擇。
“改日,你與我娘談談,廢了這門親事,就當一切從未發生過。”
我面無表情地丟下這句話,擡步向月老祠門口走去,身後傳來周彥華的一聲叫喚,我並未理會,掩面跑出了月老祠。
才進院門,我就見阿孃與福多正坐在屋前,似乎在等着我。阿孃見了我,忙起身迎上我,扶住我的雙臂,看我滿臉淚痕,關切地問:“這是怎麼了?”
我張口欲言,哽咽許久,叫了一聲:“娘!”眼淚便嘩嘩地淌了下來。
阿孃抱着我輕輕拍打着我的背,心疼不已地安慰着:“我的兒……你是我們魚家的乖女兒,誰也不能欺負你!那陳家女兒真不是好東西!”
福多突然小聲反駁了一聲:“娘,秀梅姊姊不是娘說的那般。”
阿孃冷哼一聲:“淼淼纔是你姊姊,她不安好心,存心堵你二姊的心,欺負你二姊,你還向着她!我看她纔是沒教養的野孩子!”
福多不甘地嘟囔了兩聲,轉身上了樓。隨後,阿孃又捧住我的臉,柔聲安慰道:“你餓不餓?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
我搖了搖頭:“我不餓。”
阿孃的臉色一僵,隨後,又是滿臉的笑:“你吃不下那就不吃了,要是餓了就跟娘說。方纔在外邊又是誰欺負你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阿孃慈愛的面容,聽着阿孃暖心的話語,我心中感動。
此時,周彥華卻追着我進了院子。見了他,我臉色大變,我哪曾想這麼晚了,他會一路追了過來。當下,我小聲與阿孃說了聲:“娘,我先上樓了。”
阿孃似乎還想挽留,我掙脫阿孃的手,快速跑上了樓,也不去管周彥華與阿孃說了些什麼,進屋便鎖了門。
我靠在門上,心思起伏不定。很快,我便聽到周彥華的腳步聲在樓道上響起,漸漸接近了我的房間,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腳步聲在我門外頓住,周彥華並未敲門,只是隔着門,沉聲道:“美珠,我們談談好麼?”
周彥華既然追到了家裡,我知曉不能這樣躲着他,不然驚動了阿孃,阿孃定認爲我在胡鬧,又會爲我的事憂心。只能是我說服周彥華,由他親自跟阿孃提出,阿孃纔不至於認爲是我在胡鬧,因此也不會因此事而過度傷神。
但是,若說不通周彥華,我又該如何?
這樣想着,我還是打開了那扇門。
周彥華面容沉靜,卻又有着不可言說的居高臨下的氣勢,我竟膽怯了,擡手就要關上門。周彥華反應過來,一手撐住門面,一腳已跨了進來,我只得放棄。
我坐到桌邊,周彥華已鎖上了門,慢慢走到我面前,一言不語地看着我。
他臉上沒有表情,一言不發的時候,總是不易讓人生出親近之意。他與生俱來的清冷高貴氣質,常常令我望而卻步,不敢靠近。
眼前的他,就令我感到一陣心慌,不敢直面他。
我埋頭緊張不安地撥弄着手指,他卻突然蹲在我面前,捉住了我的雙手,緊緊地包裹在他的雙掌裡。我一時心跳不能自已,說話也結巴了:“你……你有什麼話要說……快快……快說……”
周彥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後,而後擡頭看着我,雙手依舊緊緊抓着我的手,一臉認真地說:“實話對你說,你爹臨死前,將你的身世都與我說了,也沒有人逼我。娶你,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過是順着自己的意思答應了你爹會好好待你。美珠,我既然知曉這一切,仍要娶你,你爲何就不能放下?不管你是誰的孩子,真正養你愛你的是這個家,你並不是野孩子。”
“不是……”我搖頭,“不完全是這樣……”
我並非如此才臨時變卦,還有那些我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抗拒與他爲妻,是因爲那段我害怕回憶起來的記憶。
然而,我卻不知如何與周彥華說。
“我忘記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
周彥華毫不在意地說了一句:“忘記了便忘記了。”
我還要開口說些什麼打斷他堅持娶我的念頭,他的雙腿卻突然跪了下去,嚇得我趕緊起身,皺眉問道:“你做什麼?快起來!”
周彥華卻道:“你收回那些話。”
我拼命搖頭,彎腰去拉他,卻拉不動他。我急得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能……”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然而,周彥華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瞞你說,家父在時,他常常罰我跪着抄書,不抄完不能起來。”
他竟然還有心思說笑。
他拉住我的胳膊,望着我,乞求道:“美珠,你其實與我一般,循規蹈矩,活得不夠灑脫自在。而你畢竟是這靈山秀水養育的女兒,少了許多束縛,活得恬淡自足,有着自己的喜樂哀愁,高興了會笑,難過了會哭。我不大清楚男女之情,但與你相處,我會在意你的情緒。我想,這便是我娶你的理由。”
周彥華難得會說這許多話,也難得會說出這樣的心裡話。
我看他依舊跪在地上,小聲央求道:“你起來。”
周彥華看我一眼,慢慢地起了身,緊張兮兮地問道:“你的意思呢?”
我道:“你讓我想想。天色不早了,你……”
周彥華卻一把抓過我的手臂,皺眉盯着我。我心中發虛,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他又扶過我的頭,十分傷感地嘆了一口氣:“我的心意,你仍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