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我哄了周洲入睡正欲熄燈歇息,忽聽聞園子外一陣烈馬長嘶,我一陣心驚肉跳,還以爲有歹人劫匪入城呢!
而這一聲馬的嘶鳴,也驚醒了才入睡的周洲,他更是被驚嚇得哇哇大哭。
周洲似乎對動物的聲音格外敏感。
原本躺下的周彥華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見到我懷裡嚎哭不止的周洲,忙出聲安撫道:“別怕,我出去看看。”
我唯恐外邊來了什麼不速之客,忙追着他到了外室,他回身嚴肅萬分地吩咐道:“你在屋裡待着,哄哄孩子。”
我只得悻悻點頭,見巧兮慌慌張張跑來,氣喘吁吁地道:“姊姊,姊夫,我方纔去前院透過門縫悄悄看了看,有個帶刀的人騎馬在門前停了下來,正要……要翻牆呢!”
聽聞,我戰慄不已,扯住周彥華的衣袖,懇求道:“你別去了!”
周彥華卻是狐疑地道:“此處一向太平,怎會有歹人入侵?”
蹙眉沉思着,他又轉向一臉焦急惶恐的巧兮,問道:“你沒看錯?”
巧兮似努力回想了一會兒,篤定地道:“我雖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可卻是實實在在看到那人正準備翻牆啊!”
周彥華神色凝重地道:“你們和孩子待在屋子裡別出來!鎖好門窗!”
他也不給機會我們反駁,便快步走了出去。我慌張地喚了一聲,他依舊頭也不回地走了。此時,我也來不及多想,將哭泣聲漸漸小了下去的周洲交給巧兮,神色堅定地道:“留在屋裡照顧周洲!”
“姊姊,不行——”巧兮急得拉住我,雙目含淚地道。
我寬慰道:“這是赫連老爺管轄的地方,還沒人敢行兇呢!”
我來不及與巧兮多交代,再次叮囑了幾句話,擡腳便循着周彥華的蹤跡追去了前院。
我到達前院的牆角時,便見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牆頭躍下,一身冬日裡笨重的裝扮,形容狼狽。
而周彥華見到我追了過來,面有不喜地掃了我一眼,卻是沒有說一句話,走到我身側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渾身戒備地看着那名緩緩起身的人。
皎潔的月色下,那人滿是泥漬,髮髻散亂,儼然一副風塵僕僕的姿態。擡頭,那對被髮絲擋住的臉在月色下一點點呈現,眼中光彩大盛。
不等我與周彥華反應過來,那人便撒開腿徑直向我撲來,我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卻依舊沒能躲過去,就這樣被抱了個滿懷。
“大嫂,可想死我了!”
我的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愣愣地喚了聲:“炤兒?”
周炤興奮不已將頭埋在我肩窩蹭了蹭,突然鬆開我,愧疚地盯着我,向我吐舌道:“瞧我這一身髒兮兮的,連累了大嫂。”
“你爲何這幅裝扮回來?”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周彥華,隱有不喜地開口問了一句。
周炤忙收起輕鬆隨意的姿態,一把扯過周彥華的胳膊,緊張兮兮地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進屋再談!”
回到屋子,巧兮見了周炤,有些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周姑娘?”
周炤滿面春風地朝她笑了笑:“喲,小姑娘倒是盡職,這個時候還要哄我的乖侄子呢!”
巧兮的臉有些泛紅,聽到周炤的打趣更是低眉垂首地喃喃着:“我還當是有壞人呢,原來是周姑娘。”
她擡頭,望着周炤,清聲問道:“周姑娘回來怎麼不敲門走正門,卻要翻牆呢?”
周炤雙眉一挑:“此乃女俠之風!”
巧兮乾笑兩聲,卻是盯着周炤這身裝扮看個不停,眼中盡是好奇。然,周炤卻是自顧自地坐着喝茶,絲毫沒有爲巧兮解惑的意思。
巧兮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向我告別後,便回屋歇着去了。
我實在看不過去周炤這身笨重邋遢的裝扮,將她外邊的厚棉襖脫下後,又找出自己的衣裳給她穿上。我本還想着去廚房燒些熱水讓她洗個熱水澡,周炤卻是叫住了我。
“大嫂,我有天大的事要說,你甭管這些有的沒的,先聽我說!”
看她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我只得坐回到桌邊,爲各自滿上熱茶,便問道:“你此次回來得這般匆忙,可是因爲你要說的事?”
周炤點點頭,不住地打量着我與周彥華,隨後纔對着周彥華緩緩地道:“哥,你攤上事兒了!”
周彥華卻是毫不在意地笑問:“你在外頭惹事了?”
周炤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正色道:“我長話短說。此前,赫連平他爹是帶着皇上的聖意要試探於你,你也應該知曉終有這一天。很不巧,皇上已爲你送來了美人!”
周炤的語氣漸漸變得涼薄,卻是聽得我心中一陣波濤洶涌。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與你一路?”周彥華眯着眼,語氣深沉地問道。
周炤點頭,微紅着臉道:“我是喬裝打扮隨着赫連平一道來的。他與那行人今夜宿在了城外,大概明日午時會到。我也是趁機一人溜回來的。不然,你以爲我爲何會是你見到的這幅形容。”
我不想這一天竟來得如此快,此刻確實有些難以接受。聽着周炤仔仔細細地講着皇上如何安排着那行人出了長安,又指派了誰護送那位美人到達此地……我心如刀絞。
“哥,我連夜趕回,就是想要你與大嫂有個心理準備。”周炤晦暗的目光移到我臉上,輕嘆一聲,“大嫂,皇上並未明文賜婚,那女子也只是送來的妾。我想,皇上是想通過此事一點點達成賜婚的目的,畢竟,蕭二小姐……”
我明白周炤的意思,心情抑鬱地回了一句:“我明白。”
周炤卻是目光復雜地看着我,眼中是濃濃的擔憂。燭火下,我看她滿面塵土,思及她不辭辛勞地告知這份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我心裡感念萬分,便朝她笑道:“你也累了,我爲你備水洗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覺!”
周炤忙推辭道:“不用麻煩大嫂了!我確實累了,現下直犯困,還是先歇息吧。”
說着,她便起身伸了伸懶腰,對我粲然一笑:“我許久未回了,大嫂可有爲我留房間睡覺?”
我笑道:“你的屋子可是一直都爲你留着呢,被褥鋪蓋一應俱全,你只管安安心心回屋睡覺吧!”
周炤立時躥上前緊緊抱住我:“還是大嫂對我好!”
接着,她又在我耳邊悄聲道:“放寬心。”
我推開她,朝她笑着點了點頭,又催促着她去歇息,她這才依依不捨地與我道別,臨走前還說着道觀清苦十分想念我的手藝呢。
目送着周炤離去,我回屋關上了門,卻又不知該如何面對周彥華,杵在門邊不敢回身去看他。
我怕開口便會戳痛他的心。
正抑鬱不歡地胡思亂想時,背後就傳來周彥華溫暖的氣息,耳邊全是他溫熱的呼吸。
當他的雙手毫無預兆地挑開我腰間的衣帶時,我慌得抓住他的手,偏頭躲開他的嘴脣,垂頭道:“我有些累,不想……”
周彥華卻是扳過我的身子,捧起我的臉,一臉理所當然地道:“衣服髒了。”
我詫異不已地擡目看他,他卻趁機吻了上來,動作不似從前那般溫柔。我略略掙扎了一下,他微微鬆開抱着我的手臂,皺眉問道:“怎麼?”
我扭頭道:“我累了……”
周彥華目光溫柔又憐惜地定定地看着我,隨後輕嘆一口氣,緊緊抱住我,略帶乞求地說道:“美珠,給我些時間。”
我道:“既是皇上美意,你承了便是。若惹得龍顏不悅,反倒不美。”
周彥華道:“我不會負你。”
我輕笑:“你心裡有我,便不算負了我。”
周彥華似乎不願聽到我如此喪氣的話,再次重申道:“給我時間!”
我聽出他語氣裡的焦躁,也不再說話,彼此相擁無言。
當曙光透過窗櫺射進屋內時,我已不見周彥華,甚至連周洲也不在搖車內。
不多時,我便見巧兮端着銅盆進來,見我正在穿戴,忙道:“姊姊等等!姊夫說今兒有客人要來,讓姊姊穿得精神一些,讓我替姊姊好好裝扮裝扮呢!”
我起初還有些狐疑,卻又瞬間明白了周彥華的深意。
今日午時,皇上送來的美人就要登門了!
此時,我倒有些期待皇上挑中的美人是何等姿色!
娶妻當賢,納妾則美。
想來,長安宮城裡的女子定是美豔不可方物吧!
如此,我也由着巧兮忙前忙後的替我整衣綰髮、梳妝打扮。此情此景,卻令我想起閒時周彥華爲我對鏡描眉的場景,看着鏡中煥然一新的容顏時,我不禁紅了眼眶。
正爲我綰髮的巧兮詫異地問道:“姊姊,你哭什麼呢?”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傷情了,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沒事。”
我怕巧兮察覺到我的異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表妹那邊怎樣了?”
巧兮思索片刻,才道:“我一早想去看看,可是見福多在那兒,便沒去打擾。不過,我聽到表妹的笑聲了,想是很高興呢!”
我幽幽嘆一口氣:“若是能一直這樣開心,便好了。”
巧兮勸道:“姊姊別太憂心,相信赫連小姐會醫好表妹的。”
“但願吧。”我憂心忡忡地應了一聲,轉而道,“炤兒醒了麼?”
巧兮不由得笑道:“姊姊,天色不早了。周姑娘醒來便嚷着要洗熱水澡呢!這會兒啊,正和周洲在前院裡耍呢!赫連小姐也在。”
我又問:“周彥華呢?”
巧兮道:“姊夫出門了,說是很快就回來。”
我還真不知周彥華今日一早出門去做什麼了!
不過,眼下卻是說曹操曹操到。
我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誇讚着巧兮的心靈手巧,便見周彥華緩緩地走了進來。而巧兮見他來此,與我對視一眼便笑着跑了出去。
我不禁在心裡暗罵:這丫頭真是……
再瞅着已至跟前的周彥華,瞥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我有些難爲情地垂下了腦袋。如今這般,我仿若感覺自己是新婚之時的新娘,心情忐忑地面對着自己欣欣愛慕的丈夫,嬌羞,欣喜……
感覺到他的靠近,我的頭埋得更低,卻感覺頭頂的木釵被他拔下,繼而又被其他物事代替。我狐疑地瞟他一眼,擡手摸了摸髮髻,觸手一片溫潤,再側頭對鏡自照,髮髻裡卻是換成了一支玉釵,配上我脖子上佩戴的翡翠月牙玉墜,倒也十分相稱。
我不敢相信鏡中溫婉嬌羞的女子會是此刻的我!
“你出門就是爲我買這個麼?”我摸着頭頂的玉釵,覷着周彥華,低聲問道。
周彥華輕輕應道:“嗯。不算珍貴,你別嫌棄。”
我瞋他一眼:“在你眼裡,我就是如此貪慕虛榮之人?”
周彥華笑道:“夫人蕙質蘭心,溫柔可人,乃爲夫心頭的寶。”
我頗不領情地冷哼一聲:“等美人進了門,你再與她說吧!我再如何梳妝打扮,也不及那女子半分。”
“美珠。”周彥華輕輕攬我入懷,聲音暗啞,“別看輕自己。我不是那般膚淺之人,看中的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這個人。”
我嗔道:“好不害臊!人人都道你是正人君子,你倒不知謙虛,還這般自鳴得意!”
周彥華忍着笑意,調侃道:“夫人生有一雙慧眼,從來都知曉爲夫的僞君子面貌,也見識過多次……”
說着,他雙臂箍緊我的腰身,再次讓我見識到了他的僞君子本色。
一陣調戲逗弄後,我看着他染紅的嘴角,伸出指尖點了點,笑着埋怨道:“巧兮辛苦爲我上了脣脂,卻被你糟蹋了!”
周彥華湊過腦袋,正兒八經地道:“我可以還回去。”
我一聽,立時紅透了耳根,見他真欲故技重施,忙伸手擋住他的嘴,瞪着他,道:“別鬧了!”
周彥華也不再玩鬧,我也拿出手帕安心地替他擦拭着嘴角,每每觸到他溫情似水的目光,我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澀。
“一早便像糖似的黏在一塊兒,存心堵人的心麼?”
赫連雪瑩的調侃不合時宜地響起,我慌得想要推開周彥華,他反倒緊緊抓住我的手,對我露出清淺的笑容,纔看向赫連雪瑩:“有事?”
赫連雪瑩擰眉瞅着我與周彥華,十分不解地看着我,而後黑着臉質問着周彥華:“燁哥哥,你要納妾?”
不待周彥華回她,她又快步走上前,指了指我,頗爲痛心地道:“你爲她連蕭家的面子也不看,就這樣向皇上屈服了麼?他……即便貴爲天子,你也是他的授業恩師,他連尊師重道也做不到麼?”
“雪瑩。”周彥華向外瞅了一眼,沉聲道,“禍從口出,小心說話。”
經周彥華這溫和的提醒,赫連雪瑩面色不平,卻也是將心中的不甘咽回了肚裡,眼中緩緩流出幾滴清淚。
周彥華輕嘆一聲,想要安慰卻似無言安慰。
我心中本就難受,看到赫連雪瑩這慼慼慘狀,反倒有些同病相憐,於是開口勸道:“別哭了。皇命難違,你想他因此獲罪,甚至喪命麼?”
赫連雪瑩似乎體會不到我的好心,拿眼狠狠地瞪着我,恨恨地道:“你這副嘴臉與那蕭二小姐還真像,故作寬容大方!雖然燁哥哥是你丈夫,可那女子想要進門,我第一個不同意!”
聽聞她如此擠兌我,我心裡難受,周彥華更是不喜,冷斥一聲:“雪瑩!”
赫連雪瑩此時也不給周彥華面子,低罵一句:“燁哥哥也忒沒出息了!”說完,頭也不回地氣哼哼地走了。
飯後,周炤喬裝打扮一番便出門守在了城門口。她再回來時,一臉急色,急急地喝下一杯茶水後,便道:“他們已經進城了,縣衙那兒早已有人接待了。我想,不多時,赫連平便會帶人來了。”
這半日的煎熬已經讓我的心海漸漸平靜了下來,周彥華卻是始終冷靜,聽了周炤的彙報,他並未表態,只是道:“回屋歇歇吧。還有,別再這副打扮了。”
周炤卻立馬反駁道:“那可不行!我可是瞞過了赫連家多雙眼睛纔出了那冷清清的道觀,萬一被赫連家的人發現了蹤跡,我以後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
周彥華無奈地做出了讓步:“在家時,平常裝束便好。”
周炤倒也沒有異議,見我一直心不在焉地坐着,便擠過來坐下,笑嘻嘻地道:“大嫂,先不說我哥會不會被美色迷惑,單說赫連雪瑩對我哥的心思和她那樣的脾性,我看啊,那美人即使進了這門,怕也會後悔了。”
我不解,扭頭問她:“那女子是皇上欽點來的,赫連小姐怎會真的糊塗到得罪她?”
周炤貼着我的耳朵,悄聲說着:“你別忘了赫連雪瑩的手段。她要做,定然會悄無聲息地做,又怎會讓人拿住把柄?所以,她若是攪和進來,倒是省了大嫂不少心,你大可對她所行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着那兩人去鬥,你與我哥安安心心地看熱鬧吧。”
若真能如此,我也樂意放任不管。可,無緣無故送了這麼一位女子過來,我又如何能坐視不理?
再觀周彥華略顯焦急的神色,我心裡頓時涌起強烈的酸意,故意激了一句:“如此心急見到美人麼?”
周彥華愕然地看着我,想要開口解釋,看我如今這副模樣,他似乎知曉眼下他說什麼我也聽不進去,索性便閉口不言了。
我心裡又氣又惱,當真以爲他有了這樣的心思,氣憤地拔下頭頂的玉釵,狠狠地拋擲到他手邊,起身道:“我不要了!拿這個討你的美人開心吧!”
周彥華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將壓抑已久的情緒發泄出來,臉色有幾分難看,又因周炤在此,他面子上更是過不去,對周炤輕聲吩咐了一句:“你去前院守着,有情況再通知。”
周炤猶自不放心地看了看我與周彥華,離去前還體貼地掩上了門,後又探進頭來,小心翼翼地勸道:“哥,大嫂,你們別吵嘴啊!”
周彥華也不理她,待她掩上門之後,他便低聲道:“這個時候鬧什麼脾氣呢?再忍忍不好麼?”
我心有不甘地道:“我忍得很辛苦!我不是蕭二小姐,容忍不了這等事。”
周彥華扶住我的雙肩,極其無力地請求道:“我也知曉這樣有些爲難你。可……你給我些時間處理此事,好不好?”
如何處理?
我本想追問,無意中看進他溫柔又脆弱的眼裡,心口刺痛,便慢慢平復着自己的心緒。
許久,我纔開口道:“一會兒我便不去見她了,省得給你添亂,你……你自己安排。就說……就說我身體抱恙,不宜見客,以免將病氣過給了新人,不吉利。”
周彥華緊緊地抱住我,應了一聲:“好。”
我眼見時候不早,推開他,催道:“你去前院候着吧,我一個人靜靜。”
周彥華眉宇間流露出幾分不情願,卻還是依了我。他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只化作簡簡單單的一句叮囑:“別亂想。”
我溫順乖巧地點了點頭,將他推出屋子後,又揚起笑臉對他揮了揮手。待他走下臺階,我才返身回了屋子,正要掩上門,聽到周彥華喚了我一聲,接着我便透過還來不及合上的門縫看到他快速躍上臺階,幾步奔到門前,一手扶住門框,一手扣過我的腦袋。
這毫無預兆的吻令我有一瞬的失神,卻在這纏綿不盡的愛意裡讀懂了他內心深處的悽苦與無助。這份心情漸漸傳達至我心田,令我溼了眼眶。
即便是當初蕭琬前來,我也沒有這一刻的驚慌失措和焦急不安。
我感覺,他似乎要離我而去。
這突然而來的心慌意亂,我不知如何排遣,也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這瘋狂纏綿的溫柔裡。
即使不捨分別,終究有分開的那一刻。
此刻,我不敢去看他溫柔不捨的目光,埋頭推開他,快速地鎖了屋子,背靠着門一點點滑倒在地,捧面低聲啜泣着。
門外,周彥華似乎也蹲了下來,我能感覺到他的聲音正從我的腦後傳來。
“美珠,等我回來。”
我忍住哭泣,不知如何應他,只能側過身子透過門縫去瞅,卻只看到他起身離去的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