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溫和動聽,我卻是從中聽出了些許指責之意。
這是在怪我沒能服侍好他這位丈夫麼?
然,即便是指責之意,周彥華也不是真的在意此事,反而對我的病情揪住不放,噓寒又問暖。
我心裡愧疚又感激,看他雙目下的黑影,心裡一抽,手指輕輕觸摸他的眼角,柔聲道:“你昨晚是不是沒睡?”
周彥華握住我的手,沒有否認,點頭道:“睡了片刻,倒是賴老闆徹夜未眠地爲我完成了那塊翡翠吊墜。”
我忙起身,催道:“那你去歇歇吧!”
周彥華再次拉我坐下,雙手又從背後抱住我的腰身,頭輕輕靠在我的背上,懶洋洋地說道:“聽你說說話也好。”
天井裡,陽光正暖,屋前草木已衰敗,唯有那幾叢墨菊開得盛,在暖陽裡靜靜綻放。
身後,周彥華的呼吸漸漸平緩,圍在我腰間的力量也緩了許多。我輕輕撥開他的手臂,緩緩起身,不想卻驚動了他。
他微微睜眼,迷迷糊糊地嘟噥了一聲:“美珠……”擡手向前,像是要抓住什麼。
我伸手握住他伸出的手腕,稍稍安撫了一下,他似醒非醒地看着我,我輕聲道:“你等我一下。”
我鬆開他的手腕,搬出一張椅子放在他身旁坐下,扶過他的身子,便將他的頭擱在了我腿上。自始至終,周彥華都是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此刻枕在我的雙腿上,他嘴角的笑意更濃,眼角眉梢都是笑。
我被他看得羞赧,正要開口催他睡覺,他已滿心歡喜地閉了眼,側過身子抱住了我。
我知曉他睏倦得厲害,不敢出聲驚擾了他,替他蓋上薄毯後,便動也不敢動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
最初,我是否是因爲他這副面容而傾心於他呢?
百看不厭。
細細想來,我似乎從未在白日裡這樣仔細地看過他。斂起周身清冷的氣息,他也如同尋常男子般,渴望着妻子的懷抱與關懷。
周彥華睡覺的樣子一直都很安靜,甚至很少翻動身體。他這樣一動不動地睡着,我也不敢動腿,雙腿麻木得似乎失去了知覺,但是,看到他安睡的容顏,也只得咬牙忍着。
這一刻,我覺得是幸福的。
我原本頭腦有些昏沉,被屋後的暖陽照得昏昏欲睡,醒來多次,周彥華依舊睡得熟。我感覺脖子痠疼,腿腳麻木,無意識地動了動腿,忽聽他輕哼一聲,才知自己做了什麼。
周彥華已悠然醒轉。
他睡眼朦朧地看着我,我忙問道:“睡得可好?”
他轉動了一下腦袋,平視着我的目光,雙目漸漸清明,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我扶着他慢慢坐起身,起身的剎那,雙腿發軟,好在周彥華眼疾手快,快速地扶住了我,又扶着我坐下:“我幫你揉揉。”
周炤回來時,有幾分沮喪,我不知何故,隨口問了出來。她只是聳了聳肩,轉而拉住周彥華的胳膊,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哥,我想嫁人了!”
聽及,周彥華眉心一擰,極其無奈地掰開她的手掌:“別胡鬧。”
周炤不甘地跺跺腳,繼續上前拽住周彥華的胳膊搖晃,聲淚俱下地哭訴:“哥,這世上我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即便嫁了人,沒幾日,他便去了關外殺敵。我知道,他一丁點兒也不待見我,即便是新婚之夜也沒來我房裡。後來,他便戰死沙場了,家裡遭難,我倒是因他的緣故免於一難。然而,那時候誰也不願與我們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我便被他家人勸離了夫家,也因此從趙哥哥那兒得知你還活着的消息,便一路南下地尋你。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兄妹終得以相見,你說你不想回長安,那便不回了。可是,我不能總是賴在你身邊呀!”
周炤哭泣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即便是我,也因她這段坎坷身世而動容傷感。周彥華曾歷經家族磨難,眼中更是惆悵悲傷。看着周炤抽泣不已的模樣,他擡手摸着她的頭頂,笑着寬慰道:“你忘了長安的一切,隨我在這裡住下來。你若想嫁人了,我替你做主。”
周炤目光瑩然地看着周彥華,破涕爲笑:“真的?”
周彥華點頭,笑問:“告訴我,你怎麼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了?”
此時,周炤的臉上卻有些掛不住了,臉頰上飄起兩朵淡淡的紅暈,扭扭捏捏的模樣倒是十分少見。
然而,女兒家的心事,我比周彥華更明白。
周炤方纔是與賴冬青一道出去了,回來便生出這樣的念頭,也許,她看上的是賴冬青。
不管怎麼說,周炤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裡出來的名門女子,論容顏、才情的確配得上賴冬青,若非她家族遭難,賴冬青的身份斷然入不了她的眼。而她,僅僅與賴冬青短暫的接觸便萌生了嫁人的念頭,看中的多半是賴冬青的容貌吧。
我見周炤羞於啓齒,便試探性地問道:“你看上冬青了?”
周炤飛快地瞋了我一眼,卻是羞紅着臉奔進了屋子。
如此,我便斷定了我的猜測。
周彥華卻百思不得其解,盯着周炤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隨後轉頭問我:“她真對賴老闆有了心思?”
我點頭:“看她這情形,只真不假了。”
周彥華愈發疑惑:“他倆不過今日才相見……”
我嗤笑一聲,卻也感到些許訝然。
對周炤,我並不瞭解。然,如今的賴冬青確實十分出色,拋卻他珠寶商的身份,單論相貌品行絲毫不輸於出身世家的周彥華,周炤看上他也不足爲奇。
只是,不知賴冬青如今是否還記掛着阿姊?在外這些年,他又是否娶妻生子了?
對此,我還來不及與他寒暄,卻因爲周炤這突生的情意而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一旦動了情,並非說斷便能斷。
而周炤與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又同是女子,對於與賴冬青有着些許舊情的我,她少不得會有求於我。
賴冬青離開白水鄉前的那間屋子,一直都在。他在此逗留了兩日,向村裡長者提出想要修出一條通往鎮子的路時,遭到長者的白眼,隨後又走家訪戶地將這一想法向每戶人家都闡述了一通,沒有多少人附和他。
一則修路耗時耗財,還要耗費人力,若白水鄉民中精壯的男子都去修路,那一家老小的生活就沒了着落;二則賴冬青離開白水鄉多年,鄉民不信他此舉是出於好心。即便賴冬青說了修路的錢財他會出多半,勞力也由他出錢僱來,鄉民依舊不怎麼動心。
白水鄉民都是安於現狀的本分之人,習慣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即便知曉修路會有諸多便利,依舊願意在此過着閉塞安逸的生活。
因爲,誰也不知未來會有着怎樣的變數。
一成不變,纔是最穩妥的生活方式。
賴冬青在此遭了許多白眼,碰了一鼻子灰,依舊不灰心。得知白水鄉民尊敬讀書人,見周彥華深受鄉民的愛戴與尊敬,便鼓動周彥華出面去說服鄉里長者。
周彥華對他的這一提議本就有幾分心動,兩人合計一番,由賴冬青回鎮上找當地的里長說說此事,白水鄉民則由周彥華出面勸說。
如此一番合計,賴冬青興高采烈地收拾一番就要啓程回鎮上。我心裡始終爲那夜無意識地出門感到好奇,想去鎮上找大夫問問,便提出隨賴冬青去鎮上看看。
我因從未去過鎮上,周彥華不放心我前往,想要陪同,我不想他知曉那晚的事,便婉言謝絕了他:“你不是還得幫冬青勸說鄉親麼?有冬青在,你儘管放心,你處理好這邊的事後,再去接我回來便好。”
周彥華依舊不放心,盯着我的腹部看了好一會兒,才壓低聲音道:“你還懷着身子呢。山路難走,總得……”
“我陪大嫂一塊兒去!”周炤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拍胸擔保道,“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大嫂和侄兒的!”
周炤的心思,我心知肚明,周彥華自然也不例外。他似是十分不悅地皺了皺眉,在周炤軟聲軟氣地央求下便鬆了口。
出門前,他對我與周炤不厭其煩地叮囑了許多話,惹得周炤直翻白眼。隨後,他又將我與周炤託付給賴冬青,一頓感激、麻煩之類的話講來,賴冬青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只讓周彥華放心,他定會將我與周炤待爲上賓,一切都會安排得妥妥帖帖。
周彥華送了一段路,下山前,將我拉到一處叮囑道:“去了鎮上,別隨炤兒瘋鬧,我過幾日便去接你。”
我含笑點頭,周彥華卻長吁短嘆,實在罕見。
我握住他的一隻手,開解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你怎麼就這般不放心我?”
周彥華眉心微蹙:“你沒出過這裡,不知世間人心險惡。雖只一山之隔,卻是兩個天地。”
我拍拍他的肩:“有冬青與小姑在,即便是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女子,也不會教人欺負了去。”
周彥華捧着我的臉細細地看了許久,若不是有周炤在一旁喚我,他怕是不願放我離開。我匆匆與他告別,他似乎還有話要說,然我來不及聽他再說,便一路走到了正等候着我的兩人身前,朝着周彥華揮了揮手。
沒走幾步,周炤突然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邊,問道:“誒,大嫂,你跟我講講你是怎麼贏得我哥的心的?”
我被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驚得瞠目結舌,實在是回答不出她這樣的問題,只得實話實說:“我是聽從了父母的安排,你哥也是爲還恩情。”
我話音才落,周炤不滿地哼了一聲:“你糊弄誰呢!若只是還恩情,我哥用得着搭上自己的一生麼?任誰都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好,在長安時,我都沒見他對誰這樣低聲下氣的。”
我頓時啞口無言。
周炤見我不願坦誠相告,甩開扶着我的手臂,氣哼哼地上前追上了賴冬青的腳步。而賴冬青見她一人跟上來,轉身向我走來,伸出手就要扶住我。我本想對他搖頭拒絕,周炤便一臉不高興地跑了過來,隨即換上笑臉攙住了我,對着賴冬青笑容可掬地說:“賴老闆在前邊引路便好,我來扶着我大嫂。”
其實,我本沒有那麼嬌弱,偏偏周炤對周彥華的話時刻銘記於心,一路上生怕我累着了、摔着了……若不是方纔因言語不快惹得她不高興了,她也不會丟下我一人獨自行走。
而賴冬青似乎不怎麼相信周炤的話,看到我對他點了點頭,他纔在前邊引路。
山路難走,又有我這個孕婦在旁,來到鎮上已是夕陽西下。
山腳下不見人影,一條寬敞大路向兩側延伸,看不到頭。路兩邊,草木枯黃,透露着深冬的蒼涼之氣來,風過處,捲起落葉片片。
此時此刻,這邊的一切,顯得有些蒼涼冷清。
沿着大路走了一刻鐘,偶見大路兩邊有着零零散散的攤位,見有人走過,攤位前的商販立時雙眼泛光,大聲吆喝着。
再向前行去,穿過一處刻有“滄水鎮”的石碑後,眼前的景象愈發熱鬧。
此時,夕陽已隱沒了最後一縷餘輝,天已黑了下來。
青石板鋪成的道路兩旁屋宇鱗次櫛比,燈火透過窗櫺散發出道道柔和的光芒,道路兩旁的攤位更是密集,耳邊叫賣聲不斷,讓我聽不清哪家是哪家。
我從未見過這般景象,有些目不暇接,卻也知曉自己如今的模樣的確有些少見多怪,便只管低垂着腦袋跟在賴冬青身後。
穿過密集的人羣,賴冬青忽轉入到一條幽深小巷裡,回身解釋了一句:“從這條路走過去,再向南走幾步路便到了我家。小魚兒,還能堅持麼?”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引路。
這一路走去,道路不再擁擠,走起來也順暢了許多,偶有過路的行人經過,認識賴冬青的人,便會上前打着招呼,簡短交談幾句便離去。偶爾問起我與周炤來,賴冬青只說是遠房親戚,也省了許多口舌。
賴冬青家在一條巷子深處,極不顯眼,卻異常幽靜,在一排排屋宇前顯得莊重大氣,青瓦白牆的巷道深處,彷彿自身就帶着說不出的樸實靜謐。
門前兩側石墩上蹲着兩尊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龍狀的兇猛怪獸,面對如此兇相,我下意識地退了幾步,緊挨着周炤隨着賴冬青進了大門。
開門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水流流過,迎面一陣涼意。繞過兩人高的影壁,步入正廳後,賴冬青請我與周炤坐下後,便直奔正廳後的一排廂房,朝裡欣喜地叫了一聲:“娘,我回來了!”
不多時,我便聽見漸近的談話聲,賴冬青正攙扶着一位婦人的手臂跨了進來,那婦人身旁還有着一位身穿鵝黃挑紗裙的垂髫少女。
年少記憶中的賴母美麗沉靜、緘默寡言,即便時隔多年,歲月染霜,然,那婦人臉上紅光滿面,細淺的皺痕下的臉依舊不減美麗。
我注意到她的腿腳依舊不甚靈便,若非有人攙扶,我甚至懷疑她不能穩穩當當地走路。
甫一進屋,我與周炤相繼起身,對着賴母行了一禮後,賴冬青便把着賴母的手臂,笑着介紹道:“娘,這是美珠,這位是周炤周姑娘,從長安來的。”
賴母微微笑着點頭坐下,又示意我與周炤也坐下。
相繼入座後,賴冬青便對那垂髫少女道:“霜兒,我的朋友奔波了大半日,你去廚房做些可口的飯菜好好招待二位,隨後便整理出兩間屋子出來。”
霜兒應聲離開後,我發覺賴母的目光總是停留在我身上,心中疑惑,又不知如何稱呼賴母才妥當,只得對着對面的賴母露出一臉善意的微笑。賴母平靜如水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向我與周炤招了招手,清聲道:“你們都坐過來吧。這家裡難得有了點人氣,今兒我們就一起吃頓飯。”
我與周炤從善如流地過去賴母那邊坐下,賴母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許久,才說道:“長大了,也漂亮了。我還記得,冬青在那邊沒什麼朋友,卻只有你願意陪他玩,你們一家子都是心善的好人。好人有好報,你這是嫁了人有了身子吧?”
她的目光落在我略顯臃腫的腰上,如同慈母般看着我,笑容沉靜溫婉,比之佟家的女子又多了一份親和。
我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她便轉頭對賴冬青說道:“你看,和你要好的美珠都嫁人了,你卻不能娶個媳婦陪着娘。再這樣下去,像美珠這樣的好姑娘都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賴冬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娘,有外人在呢。”
賴母煞有介事地環顧了屋子一遭,皺眉道:“哪有外人?美珠是你兒時的夥伴,這位周姑娘不也是你帶回來的朋友麼?”
說着,賴母的目光盯着周炤看了又看,眼中漸漸有了笑意,頗有婆婆看媳婦越看越滿意的神態,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細語地問着周炤:“你家在長安?”
周炤不明白賴母的意圖,許是看到賴冬青在一旁,竟收斂起了往日裡的氣勢,儼然是一副小媳婦的姿態,低垂着眉眼,畢恭畢敬地回答着賴母的話。
“妾自幼長在長安,因家道中落,如今隨兄長安住在了白水鄉。”周炤托住我的一條臂膀,繼續說道,“這位是大嫂。妾託大嫂之福,得夫人垂問,感激不盡。”
她這番話說下來,頗有幾分周彥華的味道,文縐縐得令我有些不自在。而周炤不論在我面前,還是在周彥華面前,從不會這樣輕聲細語地說話,更不會露出這副姿態。
難道她真的爲了賴冬青,連往日的矜貴驕傲也拋棄了?
許是見慣了她率性潑辣的一面,如今這副矜持的淑女形象實在令我咋舌。自然,我的這一反應令周炤十分不喜,她暗地裡擰了我一把,悄聲在我耳邊說道:“大嫂,你表現得自然一些,別讓我露了餡。”
我默默吞了口苦水,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看賴母一臉訝然,接過周炤的話說道:“嬸嬸,我這位小姑確實出生在長安的官宦世家,是好人家的女子,這不,爲了照應我,也不顧山路崎嶇勞累,竟毫無怨言地陪了我這一路。”
賴母微微而笑,又帶着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周炤,越看臉上的笑意越明顯,不住地點頭說好。我本是順着周炤的意儘量說些好話,也便讓她討得賴母的歡心,而賴冬青一向孝順懂事,只要是賴母看中的兒媳,他不得不從。
當然,這也有我的私心在其中。
我不想他一直默默守着阿姊。
畢竟,阿姊早已嫁人生子,一家安樂和美,他不必再癡癡念着她。
屋子裡其樂融融,周炤與賴母越聊越投機,字字珠璣。且不說周炤本是世家女子,賴母的見識與談吐竟毫不遜於周炤,卻有着周炤沒有的成熟與穩重,儼然有着世家女子的風度。
我不得不再次懷疑,賴冬青是否真如鄉民猜測的那般,他是賴母與別的男子所生?
那邊,周炤與賴母聊得投機,我插不上話,心裡有些苦悶。好在還有賴冬青在一旁陪我隨意地嘮嘮嗑,聊聊無關緊要的見聞。
而賴冬青依舊是我年少記憶中的倔強少年,話語並不多,更別說他會主動向我提起這些年的經歷。我也不會主動提起。
霜兒準備的晚飯十分豐盛可口,收拾的房間更是乾淨整潔,一室馨香。
奔波了大半日,如今這稍顯笨重的身子果真經不得這般勞累,捱了牀便有了睡意。我正要寬衣歇息,屋門外傳來周炤叫門的聲音,我立馬起身過去開了門。
周炤嬌小玲瓏的身子瑟瑟發抖地站着,我走近才知她竟只穿着一件單衣,便拉她進屋,正要詢問她,她立馬抱住我的胳膊,淚眼汪汪地看着我,幾乎是哭着乞求道:“大嫂,你要幫幫我!我真的陷進去了,茶不思飯不想的,他對我一個笑臉都沒有,若不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看他都不願與我說話。”
爲情所困的姑娘,看上去都有些楚楚可憐,何況她此刻更是凍得臉頰通紅,更是可憐。若不是毫無辦法,她又怎會毫不顧及自身形象地向我哭訴這令人肝腸寸斷的情思。
同爲女兒家,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在處理上,我只知逃避。若非爹孃的促成,以及周彥華放下身段的請求,即便兩情相悅,我與周彥華也不會有如今的結果。
而周炤對待情感的率真依舊令我十分動容,即便她依舊矜持得不敢對所愛之人表露心跡,卻敢於嘗試着去接近他。這份勇敢,我沒有。
也許,她並不知曉賴冬青的心思,卻也能感受到他對她無意。
這其中的痛苦,我深有體會,卻又不知如何安慰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人。
“大嫂,他是不是有心儀的姑娘?”周炤止住哭聲,弱弱地問了一句。
我的心口猛地一跳,艱難地點了點頭,看着她道:“喜歡很久了。”
周炤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我眉心一皺,她趕忙鬆了手勁,慌亂地道歉:“我不是有意的,不要緊吧?”
我擼起衣袖,看到被她抓過的手臂上竟然留下了幾道清晰的淤痕,不禁脫口問道:“你的手勁挺大,是習過武麼?”
周炤尷尬地笑道:“我自小不受管束,喜愛舞刀弄槍,曾跟隨一位表哥學過幾年。後來大了,娘便不准我碰那些玩意,讓我跟着我哥習書。不過,即便好些年沒碰了,這練出來的力氣還是有的……大嫂,疼不疼啊?”
我搖了搖頭:“不礙事。你穿得太少,若有話與我說,便去牀上躺着吧,當心受涼了。”
周炤連連應聲,乖乖地鑽進了被子裡,露出一雙明亮亮的眼睛,眉眼彎彎地看着我,笑着說:“大嫂,我從未聽你叫過我的名字呢。往後,你便隨我哥叫我‘炤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