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沒開燈,四個黑影集中在一個標間裡,一個站着,身上還散發着從外面帶進來的冷意,三個坐着,摩拳擦掌、身體晃動不已,顯得十分激動。
“畫框裡應該會有定位裝置吧?我想最好先不要拿出來。”於燁的聲音響起,火苗照亮了他的臉,照暗了他的眼,熄滅後留下了一點忽明忽暗的紅光。
“拿了多少?”樑俊的聲音壓抑不住的興奮,那些東西是要拿來救人的,不可能屬於他們,但此刻在手中,那便是無上的榮耀,這是多少騙子、多少大盜夢寐以求的壯舉,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就十多幅畫和幾個腦袋。”於燁淡淡的說道。
屋裡一時間沒人說話了,儘管都知道於燁說的是那些頭像與胸像雕塑,但在這種黑燈瞎火的環境裡說腦袋,還是讓人有些磣得慌。
過了好一會,王弋才跑回他的屋子,抱過來厚厚一本書:“你就指給我們看看有哪些吧,不用拿出來。”
於是四個人團坐在一起,拿了一牀被子頂在頭上,點亮了手電筒,這是幼時躲在被子裡看漫畫或學習生理衛生知識時的情景重現。
他們不想讓手電筒的光從窗簾縫透出去,儘管會被人注意到的機率小得可憐。
王弋拿過來的是一本圖冊,記載着盧浮宮內藝術價值最高的那部分藏品。
“這個到手了。”於燁指了指圖冊封面上那個微笑的女人。
王弋點了點頭,開始一頁一頁的慢慢往後翻。
“這幅。”於燁又指。
“哈。《巖間聖母》。”樑俊大聲說道,這幅畫與那個微笑的女人出自一人手筆。
“這幅。”
“《美麗的園丁》,這是拉菲爾的。”
“這幅。”
“《自由引導人民》。非常有意義的一幅畫。”
“這個沒鼻子的腦袋。”
“咳……這是雅典娜的頭像。”
“這幅。”
……
除去《永恆的微笑》、《巖間聖母》、《美麗的園丁》、《自由引導人民》外,於燁還帶回來了布歇的《狄安娜出浴》、布格羅的《編花帶的女孩》、路易大衛的《拿破崙一世加冕大典》、德拉克羅瓦的《肖邦像》、安格爾的《土爾其浴室》、籍裡柯的《梅杜薩之筏》等,一共十二幅。
雕像類因爲比較佔地方,所以少得多,除了雅典娜的頭像外,還有酒神狄奧尼索斯的面具、安提諾烏斯的胸像、蘇格拉底胸像、柏拉圖胸像和亞里士多德頭像。
這些藝術品足以購買一兩個國家,而且國土面積不會太小、資源相對豐富。然而它們只是用來交換三個人的。
“現在怎麼辦?”清點完於燁的戰利品,樑俊心滿意足的問道。
“現在該談判了,不管那個老修士是不是看門狗。我都要去找他談判。”於燁掀開頂在頭上的被子,一人發了支菸。
“那我們呢?”譚凡替於燁點上火。
於煙抽了口煙,想了一會說道:“你們先回谷昌吧,拍品應該來了。你們要做好鑑定、估價的工作。既然懂拍賣,你們就要幫我把拍賣行完善起來,拍賣行一定要強大起來,而且要儘快強大起來,有你們幫忙,這個目標不難實現。”
“放心吧!”樑俊很認真的說道:“看過了你的本事,我們已經死心踏地,有拍賣行這個庇護所。我們肯定會盡心盡力,逃到國外生活了那麼久。我們早就想回來了,好不容易出現個家,我們又怎麼可能不努力維護?”
譚凡和王弋都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們本來就是想去投靠拍賣行的,沒想到中途會出這麼大臺事,只好在真正投靠過去之前就去請於燁幫忙了,無論於燁是基於什麼原因來的,他終究是沒有多說什麼就來了,而且來了之後就很用心的幫忙,基本所有事都是他在做的。
對於於燁來說,他到法國之後做的這些事,和去泰蘭國救人時的危險相比,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但在樑俊他們看來就完全不一樣了,於燁的本事他們看到了,於燁的果敢他們看到了,於燁的態度他們看到了,他們心悅誠服,爲拍賣行盡心盡力是必然的結果。
……
……
千門中人離開了,就在第二天中午,機場並沒有被封鎖,但安檢比平時嚴密了千百倍,但他們也走得很順利,因爲本來就沒多少行李,更別說是那些安檢想要查找的東西了。
送走了他們,於燁沒有回旅館,而是直接來到了盧浮宮。
這天不是週二,盧浮宮卻閉館了,外面的廣場上站着無數人,大多是警察,部分是警衛,還有一些官員、和館內的工作人員,每個人的神情都很疲倦,他們從昨天晚上兩點到多現在都沒有休息過。
於燁一個人也不認識,但沒有關係,他原本是來釣魚或叉魚的,既然看不到魚,那就乾脆撒網捕魚好了,普遍撒網、重點打撈。
於是他對一名小警察說了句話:“我知道那些畫的下落,我要見‘看門狗’巴蒂斯特。”
他是用英文說的,小警察的英文不是太靈光,在腦子裡翻譯了一下,嚇得幾乎跳起來,連忙叫來了大警察,因爲他不知道巴蒂斯特是誰。
大警察也不知道,但他很想把於燁抓起來,因爲盧浮宮失劫——或者說遭劫的事情並沒有公開,知道這件事的人,就是真正知道這件事的人。
但大警察知道他不能抓眼前這個年輕人,對方是來提供線索的,也沒有想逃跑或開玩笑的樣子,所以他不能動初,他得穩住對方,儘管對方看起來比他還要穩一些。
可惜無論他說什麼,於燁都始終在搖頭,始終在重複着那句並不標準的英文,大警察無法,只好把於燁帶到了一名小官員旁邊。
沒過多久,小官員皺着眉頭把於燁帶到了大官員身前,他不敢不重視,因爲於燁的話語和他的嚴肅的態度。
然後,大官員把於燁帶到了站在盧浮宮正殿門口的最高指揮官那裡。
從跟在大警察身後起,就有越來越多的目光注視在了於燁身上,到了現在,有些哄亂的廣場變得沉靜起來,於燁是個外人,既然是個外人,他怎麼可能通過警察,一層層往上走到最高指揮官身前呢?
這個問題不是太難猜,很多人都猜到了,所以很多人都不說話了,看向於燁的目光中帶着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解有仇恨有好奇,如果他們看過昨天晚上那些名畫失竅時的畫面,大概還會有一絲害怕。
最高指揮官看過,所以他的態度很恭敬,甚至比最開始那個小警察還要恭敬幾分。
不過在於燁再次重複了他要見“看門狗”巴蒂斯特這句話後,還沒等最高指揮官開口,就從宮殿正門走出來一個人,接口說道:“你終於來了。”
這是個長得有點像沙皮狗的老修士,寬大的帽兜已經放下來,披在背上,露出了微禿的頭。
他說的是法語,於燁聽不懂;於燁說的是英語,他聽不懂。但二人似乎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同時點了點頭。
十分鐘後,二人坐在盧浮宮博物館館長的辦公室裡,旁邊站着兩名翻譯,一個聽得懂中文的法國人,一個聽得懂法文的華夏人。
老修士不是館長,至少不是明面上的館長,但他坐在館長的椅子上是那樣的自然,毫無違和感。
他們終於可以開始對話。
“我知道你是要來救人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你要救什麼人,但看到了你的樣子後,我就知道了。”老修士先開的口,他的話省去了於燁很多話。
於燁是華夏人,他要救的必然是最近關進黑獄的那三個人。
“放人,我把東西全部還給你,一件不少,一件也沒有損壞,我們會立即離開法國,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他們也不會再來法國,我就算要來也只是來逛街,但不會購物。”於燁說得很直接。
聽到了於燁的話,老修士皺了皺眉頭:“他們試圖偷畫,必然要接受懲罰,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放走?”
於燁笑了笑:“我成功的偷到了畫,你打算怎麼懲罰我?撲上來咬一口不成?”
看門狗咬起人來應該是很痛的,如果它能咬到人的話。
老修士也跟着笑了笑:“你就不怕在你把畫還給我之後,我派人出去殺了你們?”
於燁很平淡的搖了搖頭:“不怕,要說殺人,我殺起人來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有效率,如果你不怕法國再暴發一次黑死病,或西班牙流感的話,最好不要動那樣的念頭。”
老修士皺了皺眉:“這就是你的威脅?聽起來有些不現實。”
於燁再笑:“你可以殺他們,但是殺不死我,如果你敢動,我就來拆了凱旋門、推了大鐵塔、燒了盧浮宮、炸了聖母院、平了凡爾賽,在賽納河傳播一種病毒,再在盧瓦河傳播另一種病毒,我可以讓法國境內的所有人全部死光,但歐洲其他國家不受一點影響……這,纔是我的威脅。”
老修士沉默不語,他先前一直在看那些錄像,沒人比他看得更仔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