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喆懵了,他親眼見識過於燁在恩師手底下驚險萬分的逃脫,見識過於燁被追得滿甲板飛奔,最後跳進大海,水底殺人,推着救生艇遠離的情景。
這樣的人,真會自殺?
心裡不願相信,但手上傳來的感覺卻讓曹陽喆十分確定,自己真是把於燁刺了個對穿,劍尖刺入皮膚前受到的微小阻力、刺入身體時因爲摩擦而產生的細碎顫動、穿過身體後那種再無阻礙的暢快感,都通過敏感的手指反饋到了大腦。
刺中的確確實實是於燁的身體,不是虛影,而那一口熱血噴在臉上,微微有些灼燙,明顯是來身體內,而不是咬破了舌尖,又讓曹陽喆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
就算把一條舌頭咬下來,恐怕也吐不出這麼多血來。
“此時撤劍一定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傷害……”這是曹陽喆此時唯一的想法。
接着,他聽到於燁的喉嚨裡發出了“嘿”的聲音,但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聽不出來到底是在笑,還是因爲肺裡的空氣被血液擠出來時所發出的怪聲。
於燁是在笑,他的目的達到了,成功的靠近了曹陽喆,也成功的讓曹陽喆楞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看到這樣的情景,誰不楞?
……於燁不楞,這個看似冒失魯莽、直接用胸膛去撞劍尖的動作,是剛纔在逃跑時就想出來的計劃。
爲了能讓肺部擴張,胸腔的下端留有一定的空間,在停下來之後,於燁立即就催動真氣,改變了胸腔內幾個器官的位置,那時候吐出來的血就是內臟移位造成的。
不可能直接把心臟移到空位上,那樣的話會把血管扯壞,只能像玩華容道一樣,一點一點的移,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在左側第五截和第六截肋骨與胸骨形成的夾角區域內,留出一個空隙比劍刃略寬的空隙來就行。
當然,這是一個漫長且痛苦的過程,在整個過程中,於燁眼前金星亂冒,頭暈目眩,所以他要扶着樹,並且用說話來拖延時間。
依仗的是曹陽喆捨不得殺他,並且會依照用劍人的習慣,以攻代守。劍刃是窄且薄的。除非對手也是用劍。否則用劍人很少會去格擋或招架,“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衆說紛芸,但那個人想必是擅長用劍的。
就算曹陽喆撤劍。對這個計劃的影響不大,長劍在貼身後就難以施展了。
計劃成功,於燁看起來是不要命的衝過來,實際上在衝的過程中一直都在對位置,被薄薄的劍刃刺穿心臟他不一定會死,怕的是曹陽喆手一抖拉出個大口子來,因此還是不要讓心臟受損比較好。
無論是什麼樣的人,無論刺穿別人的心臟後會是張惶、驚恐還是興奮的感覺,都會因爲這種感覺的爆發而出現短暫的失神。刺中的若不是心臟,便不會有這麼強烈的爆發。
曹陽喆失神了,無論是基於什麼樣的心理,反正是楞了一下,早已計劃好的於燁又怎麼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雙手揚起。猛的一合,於燁的兩根大拇指就刺入了曹陽喆的脖子兩側,耳根下方的四指遠的位置,這裡是頸總動脈所在,爲大腦、五官輸送氧氣的管道,用手指壓住這個位置,很快就會出現頭暈腦漲、呼吸不暢的情況,在搏擊中,緊緊勒住頸部兩側,只需十二到十三秒就可致對方昏迷。
被擠壓就能出很大問題,更何況是被捅破了一個大口子?於燁一刺一拔,速度很快,曹陽喆的頸部兩側就像高壓水龍一樣飆出鮮血,射出去好幾米遠。
對方內力渾厚,用灌氣的方法起到的作用是遠遠不如這種外傷的。
一擊得手,於燁立即後退,因爲他的攻擊,曹陽喆的手動了一下,劍刃就擦到了肋骨,曹陽喆聽不到那聲音,但於燁的耳中卻出現了極爲尖銳的、讓人牙酸的“吱吱”聲。
這是一口好劍,身體退出來後,肋骨已經被割出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除此之外,於燁不過是前胸和後背的皮肉受了一點傷而已,這個傷勢和他與慈緣對掌那次相比,實在是輕得不能再輕了。
整個過程中,因爲內臟移位,於燁都沒有呼吸,退開之後,他又扶着大樹,一邊提防曹陽喆垂死一擊,一邊將內臟復位。
曹陽喆沒有做出垂死一擊,他只是用難以至信的目光瞪着於燁,嘴巴微張,頸側的傷口仍隨着心跳的節奏噴着血,但噴出去的距離已越來越近,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帶着於燁鮮血的劍也終於垂了下去。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但心裡很明白,脖子兩側的傷口,是捂都捂不住的,就算捂住也無濟於事, 血液流失是小事,大腦缺氧纔是大事。只是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於燁爲什麼心臟被刺中了還會死?
帶着這個疑問,無上齋當代掌門曹陽喆的屍體倒在地上,於燁扶着樹,看了一眼來路,見慈緣和昆陽子都沒追來,這才放心下來。
經過兩次內臟位移,他也經受了不小的痛苦,額頭上出現了汗珠,長吁了一口,噴出一股淡淡的白氣。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但能見度已經很高,眼中的黃光也變得若有若無,於燁走到曹陽喆身旁,再看了一眼周圍,撿起那把長劍在自己衣服上擦乾淨,在曹陽喆身上捅了幾個小口子,又打了幾掌,這纔將曹陽喆的劍鞘解下來,還劍入鞘,帶着劍轉身離開了。
慈緣使掌,昆陽子使劍,二人合力可以輕鬆擊敗曹陽喆,這個現場僞造得很是馬虎,但也不需要僞造得太好,無上齋的人總不可能報警讓法醫來檢查吧?看見了掌印與劍痕,他們肯定會想到慈緣和昆陽子,只要想到,那就夠了。
上次昆陽子殺了風自在後,不也把他的攬星拿了麼?
尋了個方向,走出去幾裡後將那把劍埋了,於燁往山下走去。
……
回到谷昌市城邊小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霜降日。冬種忙。谷昌四季如春,冬天也不怎麼寒冷,極少下雪,不少農作物都可以做到一年三熟,因此清靜了沒幾天,小院旁邊的田地裡又多了不少面朝土地背朝天的身影。
推開院門,第一眼就看到了手託香腮坐在院子裡發呆的蘇瓊,及腰的長髮披在身後,目光有些呆滯,一副呆萌的樣子。很像是在睜着眼睛睡覺。
看到於燁進來。她擡起頭來。立即展開笑顏,起身問道:“不是說昨天就回來,怎麼晚了一天?”
“有點事耽誤了,這幾天……沒事吧?”於燁問的有些猶豫的問道。他問的自然是於廈他們。
“沒事啊,有什麼事?”蘇瓊早在於燁去她家的那天就從老師變成了學生,而且還是那種好奇寶寶型的,問問題的時候總是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去滿足她的好奇心。
“沒什麼,我得在谷昌多耽擱幾天,最近一段時間沒有什麼等着要做的事,我會開始着重打理拍賣行,這幾天讓你幫我打聽的拍賣師。有結果沒?”於燁轉移了話題。
蘇瓊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好找的,你又要有名的,又要能夠流利的用英語拍賣,要求太高了,名不見經傳的新拍賣行。有錢也不一定能請得到那樣的人。”
“好吧,我會想別的辦法,要不你先回京城,找白靈薇,她對這方面的事瞭解得比我們都多,規劃一下,哦,還要找劉希娣,她是策劃部的頭兒,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但是她聰明,能補充不少細節。”於燁低着頭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像是在和蘇瓊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蘇瓊眯起了眼睛:“聽起來……都是女孩子的名字。”
於燁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拍賣行裡男女比例嚴重失調,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小山和耿強是男的,女性包括後勤部長韓星外,目前已經有七八個人了,這還不算尚未畢業的許晴安、曹亞蘭。
當然,這個話題是不會多討論的,現在的問題是他得賺點錢,否則日後拍賣行里人多了,他肯定得拖欠員工工資。
賺錢的事不難辦,面具和斗篷都還在蠅腹蠱裡,這年頭找病人可不是件困難事,有錢的重病患者也不少,隨便醫幾個不就行了?
想到這裡,於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向蘇瓊借了手機,拔通了韓星辦公室的電話。
不是提什麼要求,而是在前天收到了信息,那些蠱門中人避世很深,根本沒有手機之類的東西,因此拖到了今天才回。
韓星和過去一樣乾脆,接起電話來就說正事:“兩個壞消息和一個不怎麼壞的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呃……不怎麼壞的壞消息吧,讓我先適應下。”於燁嘆了口氣。
“記得你上次去貨輪上找到的那個筆記本嗎?那兩頁記載的密碼破解出來了。”
“哦,這算不怎麼壞的壞消息?聽起來倒是不錯。”
“還沒說完,裡面記載的都是隱門中人,也就是被輝煌同盟綁走的那些人的信息,後面標註着n的是沒綁到的,標註y的是綁到的,除去你們救回來那五個,還有十一個人下落不明。”
“……”於燁沉默了一會,又問:“好吧,確實不是什麼好消息,你們應該在查了吧?對於這件事我無能爲力,要救人的時候你再把我叫上好了,壞消息是什麼?”
“第一個壞消息是……我們在馬來找到了小木的屍體。”韓星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明顯低落了不少。
“秦洞天麼……”於燁輕聲說了一句,小木是跟蹤秦洞天到馬來的,於燁和他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但此時已經完全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是的,第二個壞消息就是,拉米雷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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