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水塘西南角那棵大楊樹下一塊僻靜的地方,鄭興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蚯蚓開釣開來。
鄭興農把那柳條籃子和鐮刀也放在了楊樹下面。那柳條籃子是用沒有去皮的柳條編織的,這類籃子主要是用來背個豬草、裝個雜物什麼的。而那些用去年皮的柳條做的籃子,一般家庭都是用來裝食物或洗菜用的。
倆兄弟整天泡在一起,這會大熱個天的也沒有什麼話可說。於是一個專心地釣着,另一個似耐煩又不耐煩地看着,時不時看的也會提醒釣的“快打鉤”。
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鄭興農是什麼時候挎着籃子走的。等到鄭興旺再次見到鄭興農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傍晚的時候了。
他收拾好魚杆和滿滿一魚夫簍子魚的時候,無論自己怎麼喊,都沒成聽到鄭興農的應聲。
孩子的心總是大着的,沒得到鄭興農的回聲,他也就在楊樹底下和螞蟻玩了起來。
自己帶來的沒用完的蚯蚓,引來了一堆一堆的螞蟻,它們正成羣結隊地運着蚯蚓。那陣勢跟農村辦喪事時,八人擡棺材的架勢差不多,不同的只是棺材是擡着的,而那蚯蚓是被螞蟻高高地舉將起來 的。細想想就整個隊伍的行徑態勢來看還真的那麼相似的。
雖然開學就上初一了,可他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那堆螞蟻往東運動,他便用一根幹樹枝擋着它們的前面,小拇指粗的樹技橫在螞蟻面前那就是一座高山,於是螞蟻們便往回走,有意思的是它們並不是拐個彎往後走,而是放下蚯蚓象有頭頭叫口號似的統一地來了個向後轉,然後重新舉起了剛放下的蚯蚓。就這樣擋完了東西行徑的螞蟻,再去攔截南北方向的螞蟻,眼看天就要黑了,他還是在那貪婪地玩耍着,這會的鄭興旺不僅沒注意到天快黑了,也沒有功夫去想鄭興農去哪兒這碼事。
鄭興農是在大水塘的東北角給找到的,而且是在鄭興旺到家後,發現鄭興農並沒有回家時,家裡人才緊張起來,並由鄭興旺帶着來找人的。
一路上鄭興旺和家裡人最擔心的就是鄭興農是不是在水塘裡給淹死了。
那個時候的農村,尤其是吳州三鎮這些個河網密佈的鄉村,哪年夏天都會淹死幾個大人或小孩子的,這可能就是水鄉孕育滋養着水鄉的人,有時候也會河水的過多存在而傷害着水鄉的一些人。
鄭興旺聽得出他大媽,也就是鄭興農的媽媽,走路說話都帶着點哭腔了。
讓人高興的是鄭興農並沒有淹死,大家找到他的時候,他是左腳泡在水裡,右腳跪在河邊,側着身子趴在岸上的。
他的左手緊緊地握着一把水秧草,右手的鐮刀已經扔到岸邊那路的中央。
鄭興農是被嚇暈過去的。他是自己提着的那個豬草籃子快裝滿時暈倒的,而暈倒的原因是誰也不會想到的。
鄭興旺的大大,也就是鄭興農的父親,先發現他倒在河邊的。
這個鄭老大學名叫鄭利庭,也就是鄭興旺的大爺爺鄭蛇寶的大兒子,與鄭利堂其實是親兄弟。如此一算,這個鄭興旺和鄭興農實則是同一個爺爺的兄弟倆。
鄭利庭前面二個孩子都是女孩子,第三個才生下這個寶貝兒子鄭興農。多數農村人特有的重男性女思想,在鄭利庭身上表現的尤爲突出。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二個女兒小學一畢業就不再讓她們上學了。鄭興農兩個姐姐的學習都是非常好的,孩子的媽媽也一心想讓她們多讀點書,可這個鄭利庭就是那樣固執地、沒有一點回旋餘地讓她們輟學在家。
對兒子鄭興農那叫個千依百順,用農村的說法那叫“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最好的衣服給他穿,最好吃的先盡他吃。
反正用他老婆的一句話叫“沒有這樣疼孩子的”,可見他疼這孩子幾乎疼得有那麼點變態了。
雖然鄭利庭對鄭興農百般疼愛,可這鄭利農並沒有因此而滋生出嬌生慣養後的好吃懶做等毛病,反而更加珍惜父母和倆位姐姐對自己的疼愛,並極不早就知道盡可能地幫助家裡乾點事情,他家那頭豬吃得草,基本都是他抽時間挖來的。
由於經常挖豬草,他對夏枯草、馬蹄草、車前草、水葵苦菜、鬼針草、牛繁縷、打碗花、野麥、野油菜、野豌豆、構樹葉這些個豬喜歡吃的草和樹葉就象自己的五個手指頭那樣熟悉,平時跟他一起挖豬草的二姐鄭興月,有時候都得向他請教。
今天看到鄭興旺回來了,而跟他一起出去的自己的兒子沒有回來,鄭利庭狠得都想將鄭興旺給吃了,他拽着鄭興旺的手就往屋外走。鄭興旺不僅手被他捏得生疼,還好險被門檻絆倒。
知道鄭興農是在大水塘那麼丟失時,鄭利庭甩開鄭興旺的手沒命地往大壩頭方向跑去。
鄭興農是被蛇嚇暈過去的。
從那棵大楊樹下走開後,鄭興農先是在大水塘往北的那個拐彎處用樹枝夠菱角吃了一會。
那菱角與大水塘中間的菱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種類。水塘中間的是那種兩個角的“家菱兒”,而他夠着吃的是四隻角的“野菱兒”。
那“家菱兒”個大肉多、水份大、糖份大,而那“野菱兒”殼硬、水份小、肉面。“家菱兒”基本都是生產隊種的,爲防止被偷採,便人爲地在距離河邊兩米多的地方用竹子編成隔離帶給隔開了。而在近岸邊的地方也就讓“野菱兒”自生自滅了。
菱角基本都是長在水下面的,油光發亮的菱葉上絕對是青蛙棲息的好場所之一。當然了,它們也是會有選擇地棲居的,那小而瘦的“野菱兒”的葉子它們是不會選擇的,因爲那葉子根本支撐不住它們那肥大的身體,偶爾也會看到一些小個子的青蛙伏在那“野菱兒”葉子上面,那肯定是這些小個子受到大個子的欺負,無奈地跑到這邊緣地帶來的。
無論是哪種菱角,都要將漂在水面的葉起掀起才能採到依附在葉和莖之間的菱角的,越是大的菱角越好採,而那些個瘦小的“野菱角”因瘦而多刺變得不易採摘,稍不注意就會被扎到手的。
顯然,鄭興農在割水秧草之前是夠了一些“野菱兒”吃的,河邊和岸邊都有他吃過的菱角的殼兒的。
一羣人圍着的鄭興農很快就醒了。他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左手裡握着的那把水秧草甩出一米多遠。那把草的中間的那個蛇頭因和水秧草比起來相對重些,因而甩的更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