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火上輦”到底有沒有毒,在秦巷古鎮對此是有過爭議的,那麼到底因何產生爭議,那還得說一件發生在一九五八年的真實的、卻又令人心酸的故事。
那年春天的時候,全國農村開展了人民公社化運動,各生產隊都成立了公社食堂,“吃飯不花錢”的宗旨得到空前的發展,客觀地說,剛開始的時候,各生產隊或多或少地有一些餘糧,養豬場、養牛場的豬牛也都膘肥體胖的,一日三餐大鍋飯的日子,讓人們彷彿一下地進入了共產主義,能夠吃飽肚子的人們,勞動積極性不是提高了,反而都在學着偷懶,他們的體會 就是幹多幹少一個樣,反正到時候就能吃上飯,這樣的日子從春天開始沒到夏天的時候就暴露它的缺陷和弊端,生產隊倉庫裡的糧食很快就見到了底兒,生產隊幹部只好要求降低伙食質量,儘可能地節約糧食,原先的乾飯,統一改成稀飯,即使這樣生產隊的糧食還是捉襟見肘,無奈之下,原先的三頓飯改成了兩頓飯,本就變得較低的勞動積極性,因吃不飽沒體力就更是低下了。這個時候大家才更深刻地感受到糧食的重要性,一粒米、一碗粥都是那樣的彌足珍貴,眼看快等到麥子收割的季節,可田裡的麥子並沒有給他們以任何的希望,大家都能看到那麥子欠施肥和打理,加之快灌漿時連續的乾旱,那麥子欠收或幾乎絕收似乎已成定局。
邵松林清楚記得,那天生產隊長看到本隊的大人小孩子實在是餓得撐不住了,求爺爺拜奶奶地從大隊揹回了半口袋大米,當時食堂的總負責人就是邵松林的爸爸,按照生產隊長的要求,中午抓幾把米多放些菜做上一大鍋菜稀飯,好給那麼多天沒有飽肚子的鄉親們好好吃上一頓。俗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現在有那麼點米 ,邵松林爸爸他們就可以發揮自己的能力了。如何按照生產隊長的要求,用幾把米去填飽全隊幾十口大人小孩的肚子呢?他們用二十倍於大米的青菜和生產隊瓜藤僅剰的一個南瓜熬了一大鍋色質新鮮的菜稀飯,那些個早已經餓得一塌糊塗的鄉親們,及不早就在食堂門口排着隊等這一口飯了,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實在是餓得不行了,連拿碗站着等的勁都沒有了,只得用小板凳坐在那裡眼巴巴地往食堂這邊瞅着,這頓飯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可以這樣說,也許就因爲吃上了這頓飯,他們中的一些人就從瀕臨餓死的邊緣撐了過來。眼看這稀飯就要大功告成了,只要往裡面加些顆粒鹽後再用勺子攪上一攪就可以打開食堂那窗口開飯了。
就在邵松林他爸打開那食堂那直徑一米五的大鍋蓋準備往裡面放鹽巴的時候,從食堂房樑上掉下來一條有大拇指頭粗的蛇,一點不偏地掉進了掀開鍋蓋的大鍋裡,包括邵松林爸爸在內的食堂三個人都看到了,那蛇掉進鍋裡時濺起的稀飯蹦到了邵松林爸爸的手臂上,燙出二三個水泡,當然了,那是晚上到家後感覺到疼時才發現的。掉進那大鍋裡的蛇是一條“火上輦”,邵松林爸清楚地記得,那蛇掉進菜稀飯裡的一瞬間,蛇還是掙扎了幾下的,而它掙扎過程中,與蛇身接觸到的菜稀飯立馬變成了紅色,這紅色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了,蛇身也都不再是灰色紅色相間,而是統一的灰白色。除了邵松林爸爸堅持着站着外,那倆人幾乎是嚇得坐到地上去了。一來他們真的是被這從天而降的蛇嚇到了,二來他們是害怕這一鍋已經熬好的稀飯如果就這樣報廢了,這沒法向生產隊長和外面急等的社員交代。還是邵松林爸爸反應的快,他用拿在右手上準備放鹽的大勺子將那蛇迅速地舀了出來,並一腳將蛇踢到了鍋膛門口的稻草底下。
生產隊長很快就到了食堂裡面,邵松林爸爸他們如實地將情況向生產隊長作了彙報。平時做事還是比較果斷的生產隊長,這會也是沒有了主見,頭上的汗直往外冒。他將決定權推給了食堂負責人邵松林的爸爸,“老邵,你覺得這稀飯還能吃不?”,剛纔也和大家一樣腦袋瓜子嗡嗡的邵松林的爸爸,這會到是比任何都來得清醒的很,因爲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好多年前他有一次去江南姑家的時候,好象看到他姑父用來泡酒的那個蛇就是這“火上輦”,當時自己好象還問過,這蛇紅不拉稀的沒有毒嗎?姑父給他的解釋是這“火上輦”是有毒的,但毒是非常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想到這,他眼睛直視着生產隊長說道,“隊長,我也不敢說這蛇就沒有毒,但你想這一大鍋稀飯也就一條蛇,它再毒能夠毒到哪裡去呀!”,“還是讓大家吃吧!好不容易能夠吃上一頓象樣的飯,這毒死也比餓死的強”,讓生產隊下決心的還是邵松林爸最後說的那句話,“要不我先吃,等一會如果我沒事就讓大家吃”。結果是那頓飯大家吃得非常美味,當天下午到晚上沒有一個人有中毒跡象,第二也都能夠起得了牀了。只是到第二天中午了,纔有那麼一兩個人想起來說,“昨天那菜稀飯怎麼感覺有點魚腥臭味?”。對於這個問題,沒有一個人去回答或解釋,因爲大家都在爲下一頓飯而犯愁着,誰還有心思想昨天發生的事情。
當今天再次發現“火上輦”而且是這麼粗的一條“火上輦”時候,大家還是被它的不緊不慢的動作嚇了一跳,可再又想到它的無毒,便又都輕鬆了下來。只見那蛇從樹的豁口游出來之後,並沒有急着往遠處遊走,而是在邵松林準備挖廂房地基的那塊地的周邊劃了一圈,便再次吐出很長的信子,重新游回到那老槐樹的豁口裡面,那尾巴最後進去的時候好象還刻意地晃動了幾下,如果是同樣看這條蛇,這會的邵松林看蛇時的想法是肯定不一樣的,別人被蛇鎮住的是這蛇的從容和粗大,而有一個細節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只有邵松林看得非常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