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蓋房上樑親朋好友是要來道喜祝賀的,主家宴請賓客的時間一般都是定在晚上,普通人家不請不請也得辦上個十桌八桌的,邵松林家就不別再說了,那晚和葉老三師傅商量事情的時候,邵松林粗略地算了一下,怎麼着也得辦個二十桌左右的。
蓋房子這事是屬於喜事,上樑辦酒席那是必須通知親戚朋友的,也就是說主家是必須鄭重地發出邀請的,這也就和辦婚事一樣,再好的關係,你不請人家就視爲你看不起人家,沒有打人家的譜,人家自然是不會來的。這和白事是完全不一樣的,白事除非至親是需要孝子親自前去報喪之外,普通親戚朋友知道後那是必須來悼唁的,這就是俗語所說的“奔喪不奔喜”。
邵松林的一個堂姐早年嫁到了長江南岸的濱江縣,一江之隔,雖只有幾里路的距離,但親戚往來就完全沒有共處一岸的彼此來得輕鬆、隨意和頻繁。要不是這次家中辦喜事,邵松林都有四五年沒有和這位堂姐見面了。這位堂姐是邵松林三叔家的女兒,是由前面說到過的邵松林的嫁到江對岸的那個姑奶奶給介紹過去的,也許是嫁過去時間長的緣故,這位堂姐的口音都有些變了,但是畢竟還是鄉音難改,一走進家鄉的土地,她就立即要求甚至強迫着自己儘量地講家鄉的土話,讓自己和親戚們都感覺到彼此的親近和不陌生。能夠看得出,這位堂姐絕對是位健談的活躍分子,整個一天到處都能夠見到她說笑的影子,以至於那些參與今天上樑的大工小工們都記住了她。
農村的喜宴,時間總是能夠控制的妥妥當當,原準備十點結束的酒席,九點四十不到就結束了。這個時候的桌面清理和衛生打掃基本都不需要主家親自動手的,家住附近的親朋好友一哄而上,給你搞得穩穩當當的。
邵松林這會纔有空和從遠處來的、今晚走不了的親戚們坐下來,近距離地說說心裡話,聽聽家常裡和短,敘敘舊事新情。
從邵松林家蓋房子這事,自然而然地說到大兒子最晚年底就要出獄的事情,當然了,說的最多的還是二兒子邵樹平的婚事。當被問起兒媳婦是什麼地方人時,邵松林不無自豪地說道“就是後莊上的,就是後莊上的”,“她家姓劉,父母也都是挺講情通理的”,“對了,大姐(這是邵松林對這位堂姐的稱呼,其實,這邵松林也就比大小三天,小的時候整天一起玩也就從來沒有叫過什麼”姐呀、弟的”全部都是直呼其名,結婚後隨着年齡的增長,這才姐們、弟呀地熱乎地叫着,給人的感覺第一還是因爲距離的原因,第二也是在做着給小輩們看,讓他們從小知道知老少重親情)這準親家母還是你們江南的呢,你一定有這個印象的,當年也是已經過世的姑奶奶給介紹過來的”。聽邵松林因喝點酒略微顯得有點小激動地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這位堂姐的表情似乎在專注地聽,又象是在若有所思。“不、不,松林,你是說‘小二子’的‘新娘兒’(吳州當地叫已經定婚的或剛結婚不久的女同志都叫‘新娘兒’)是咱後面莊上的,莊東頭那家姓劉的?”,聽大姐那聽起來讓人感覺彆扭和不舒服的語氣和腔調,邵松林心猛地收緊了一下,他知道這位大姐從來和自己都是非常的親近的,也從來不會和自己開什麼玩笑的,今天這樣問起自己的,肯定是話中有話的,“大姐,怎麼了?就是後莊東頭那戶姓劉的啊!”,“哦,現在談到什麼程度了,親有沒有定下來呢?”,“春天的時候就定了親了,大姐”,看得出堂姐這時候的表情比剛纔還要來得 複雜了許多,眉頭皺都皺得有那麼點不大自然了。很明顯,大姐這是話裡有話,可能是在場的還有其他親戚,有些話可能不太好說,而且從她一般人看不出來、感覺不到的輕微的嘆氣聲中,邵松林知道大姐肯定是要有話和自己說的。於是,借轉身去屋前查看飯桌收拾情況爲由,招呼包括這江南大姐在內的遠地的親戚們早點休息爲由,自己先走到了門外。原本以爲很高興、挺開心,也很順當的一天就這樣結束的,不曾想江南大姐剛纔的那些話讓邵松林的心情一下地就不好了。到底是什麼事情呀?原本是安排江南大姐在本莊上自已的堂弟江南大姐的親弟弟家住的,這會他忙找到了也正在送完剛纔幫忙那些親戚朋友往家走的李祥雲,“這樣,林平媽,你去安排一下,讓‘二小’今晚就在這新房裡面住,一回會你陪江南大姐先回鎮上,我過一會也就回去”,看到平日裡遇事冷靜的邵松林這會講話都有點語無倫次的樣子,李祥雲知道,邵松林肯定是遇到難題了,這難題應當是不小的,要不然邵松林是不可能這種神情和語調的。
聽說叫自己不回去住,二兒子邵樹平那是正合心意,跑了東邊隔了一戶人家的二叔家抱了一個棉席和牀單就回來了,二叔給他送枕頭來的時候,他都已經麻利地鋪好牀躺下了,這一天的,雖然仗着年輕他一定都沒有感覺到累,但剛纔喝的那二兩小白酒這會在他的小腦袋瓜裡起反應了,整個人都暈呼呼、昏沉沉的,遞給二叔一友“飛馬”煙後,他就是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打起了呼嚕。看他如此的睏乏,二叔將他點在空曠的房架下的煤油燈的焾子碾到最小,並將周圍的可燃物清理了一遍也就回去休息了。上午下的那場雨,讓這幾天以來的熱浪一下地給澆滅了,天氣涼快了好多,今晚的覺鐵定是能夠睡的舒適、安穩和踏實的了。
就在邵樹平呼呼大睡的時候,江南大姐正和邵松林將事情擺在了桌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