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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州市的住房改革應當說是走在全國前列的,本來立項是作爲職工福利房的那一棟宿舍樓,在快接近分房日期的時候,作爲吳州市國企住房改革的一個試點單位,那套住房實行商品化運作,也就是不再作爲福利分配給職工,而是讓職工掏錢去買。

客觀地來講,住房改革的初期房價雖然超出職工的承受能力,但就象那樹上的桃子一樣,猛一看夠不着,但你踮起腳尖或輕輕一跳還是能夠夠的着的。吳州冶金廠的效益放在吳州市整個大盤子裡來看,也只能夠說是一箇中等水平,用冶金廠職工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來講就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或叫“餓不死,撐不着”,日子就是那樣不緊不慢,不急不燥地過着的。

面對住房改革的這波浪潮,平日裡能夠勤儉節約,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家,還是來的比較輕鬆些的,老的和少的一碰頭,手裡的錢一湊,便也就什麼問題就都解決了。而那些個開資三天富,月底全花光的人家,遇到住房改革這碼子事的時候,他們不是想方設法去籌集資金,而是先是一頓牢騷,爾後一陣抱怨,然後是求爺爺拜奶奶地去借錢,實在借不來的也就只好放棄這一難得的機會,一家幾口甚至幾代人仍就住在廠裡的臨時宿舍區或棚戶區裡。

當然了,受着中華幾千年文化傳承影響的人們,大多數還是能夠手裡存着一些錢的,冶金廠的那棟住房共72戶,只有6戶因爲實在湊不齊錢而選擇了放棄。

權家俊,邵樹平嘴裡的權叔,原先是冶金廠的工會幹部,三年前就退休了。他們家分到的房子原則上講不是他自己分到的房子,而是他的女兒女婿的。

雖然是原則意義上的商品房,但也還是與現時社會上人人可以購買的商品房還是有着嚴格的區別的。也就是說企業內部的商品房,你必須先按論資排輩的要求先要獲得買房的資格的。

權家俊的女兒女婿從年齡那個階段來看是不具備買房的權力的,可就是因爲女婿是廠總工辦的工程師,在打分的時候比普通職工一下地就多出了八分,按照一年一分來算,也就是說早上八年的職工才能與他有着相同的分數,這一下地就將幾十個職工刷了下去,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叫人家是工程師呢!這也落得權家俊逢人就說,“孩子們沒有沾到我的光,全靠他們自己”。人們在對他表示羨慕的時同,不得不對權老頭當初無論如何要給女兒找個科班出身的女婿的做法表示出再一次的認同。

冶金廠那棟樓房的交付時間是那年十一過後的事情,而邵樹平和權家俊相識卻是那年夏天的時候。

有時候的緣份就是那樣的在不經意間結下的,初到吳州的邵樹平並沒有象邵林平那樣有着一個明確的目標,也沒有任何人給他從中間作個介紹或引見,完全是靠自己在街頭掛着的那個“做木工活兒”的硬紙殼子爲自己找那麼一點零星的活兒。

那年的夏天就象天上多了一個太陽一樣,本就因潮溼悶熱的吳州市區是格外地燥熱,白天的忙碌本就與那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無論是什麼生活或工作狀態的人們,都會尋找着與工作相匹配的防暑降溫的方法和方式,也就是說工作狀態中的人們怎麼也會想出臨時對付那熱浪的辦法的。

可一到晚上,本該涼快下來的夜晚絲毫沒有能夠從白天的熱浪中解放出來,延續着那熱、持續着那悶,本該安放勞累了一天的身體的那牀上也容不下人們那洗得乾淨的身體。

那悶熱讓人煩燥,那潮溼讓人感覺渾身的不爽。那一段時間以來,吳州大多數人家的前半夜基本是不屬於睡眠和休息的。

於是乎,好多的人們便將休息地搬到了戶外,公園、操場、橋頭、路邊都成了人們夜晚消暑納涼的地兒。

邵樹平和姓劉那家的姑娘,就租住在吳州汽車東站那座南北走向的名叫“解放橋”的河東旁的民居里的,不到十平方的地兒,容納了他和她的一切。

從上午到下午三點半之前,邵樹平小夫妻倆租住的那間房子,左有二樓相掩,右有河風習習,遠比這個城市中的其他地方是涼快了許多的。只是到了下午四店中之後,那間青磚小瓦的房間就完全地裸露在逐漸西下的陽光之下,午後的光照雖不及正午的烈日,但那會的河面經過陽光七八個小時的任性,已經是河面溫度幾乎與空氣的溫度相差無幾,那熱浪便也就顧不了你是大房小房一個勁地往裡面衝去。

被熱浪佔領的房間是沒有任何的辦法讓它退出的,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等到午夜的河面再次涼爽,等到屋內的熱浪悄然退出。

勞累了一天的邵樹平,總是想及不早地躺到那屬於他和媳婦的一米二的小牀上。剛來的那會,牀雖小了一些,倆人總是擠在一起,一個擠字,不但增進了小夫妻倆的親密接觸的次數,也增加了倆人過那生活的頻率,那到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可一旦進入夏的旋律,那個擠字就變得不再讓人喜歡了,擠在一塊的感受就是彼此能量的疊加而不是陰陽說中的相互抵消了。

打內心知道疼愛媳婦的邵樹平,這時候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到外面打個地鋪,而讓自己的媳婦躺在那一米二上。於是,也不知道從哪天起,邵樹平的前半夜甚至是一整天都是在外面將就着的。

當然了,再熱也還是擋不住年輕人做那個事情的熱情的,即使整個人都泡在那汗雨裡,那個動作還是要好好地認真地去做的。這天,小夫妻倆早早地就將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再次在小屋前衝了一個涼水澡的邵樹平,看到顧不了燥熱而在一米二上呼呼大睡的媳婦,他笑了,笑得有點不懷好意,“看你剛纔瘋的,現在不能了吧!”。

他不僅帶上了那小屋的門,而且在門上上了一把鎖。“讓她在屋裡好好休息,我自己今晚就天當被地作牀了”。前幾天都是將那席鋪在河邊的邵樹平,今天可能是剛做完那事,渾身是格外的輕鬆,那自覺不自覺地走上了架在那間小屋的前方的那座解放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