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三封密函送到蕭策手上的時候,幾乎在同時,薛靈兒也接到了來自夜刃的消息。
內容大同小異,說的三件事情都出現在河洛之地。第一件是河洛之地號稱江湖泰斗的三個人接連被殺,而且殺手的手法很是殘忍,血洗滿門之後甚至還放火燒了莊園。第二件是準備運送到朝廷的酹金被人洗劫一空,至今下落不明。而這最後一件,則是位於河洛之地南邊的蠻戎族一反常態,殺了大殷派去的官員,意欲脫離大殷統治。
“這三件事情無論哪一件都足夠你這個河洛王頭疼的,現在居然三件一起發生。”薛靈兒將手上的密函放在燭火上,眼看着火苗舔舐着手上的紙,最後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團灰燼。
蕭策的眉宇間並沒有因爲這些事情多添愁緒,他站在窗口,推開窗子看着外面的天色。啓明星初升,天色越來越暗,夜幕一寸一寸的將天地滿滿的填充上。
沒有人能阻止黑夜的到來,那麼,只能做到不失去亮着的明燈。
“他們的目的不過是想要讓我分身乏術。”蕭策關了窗子,走到桌子前坐下。“靈兒,我明日送你離開。”
“離開?”薛靈兒倒茶的手停頓住。她的目光落在蕭策身上,半晌才接着道:“這件事情不只是牽扯到了你,我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靈兒,這三件事情不過只是開始,繼續往下追查,會遇上比現在更加危險的情況。我並不害怕面對,但我害怕這危險會危及到你。”蕭策起身走到薛靈兒面前,俯下身認真的看着她。“回玉陵王府去,等我。”
“不能。”薛靈兒的反對脫口而出,還帶着幾分賭氣。“蕭策,暫且不說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便只單單是我母親的好友牽扯其中,我就不能夠不管。”
“我會找到陶三娘,也會給你一個交代。”蕭策幾乎是立刻就接着道。
薛靈兒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跟蕭策面對面的站着:“蕭策,你知道,我容不得你小看了我。”
“這並不是小看你。”
“這一次名劍閣的事情你可以幫我,那麼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不可能每一次都替我擋過所有。”薛靈兒嘆了一口氣,伸手拉住蕭策的手,雙手捧在掌心中。“蕭策,我母親之所以選擇了與我父王相忘於江湖,就是因爲她沒有勇氣面對以後的紛爭。可我不同,蕭策,我想與你攜手白頭。”
蕭策反手握住薛靈兒的手,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中。正因爲她想要與蕭策長相廝守,所以她必須要學會自己面對隨之而來的種種威脅。對於她這樣一個嚮往着簡單寧靜的人來說,這樣的改變將會多艱難,蕭策可以想象。
因爲,他正是經歷了這樣的蛻變,才成了如今的他。
“靈兒,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面對日後的種種嗎?”蕭策閉上眼睛,低聲呢喃了一句。
薛靈兒在蕭策的懷中點了點頭:“我知道會很難,但是我絕不會放手的。”
如今皇上的態度是中立的,而太子和昭王蕭舒硯
,雖然兩個人的目的不同,但最終都是在極力促成蕭策與沐如雪在一起。薛靈兒現在面對的不僅僅是沐如雪,還有來自其餘各個方面的威脅。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蕭策放開薛靈兒,攜着她的手坐在小榻上。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坐着,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天完全的暗了下來,屋中跳動的燭火被黑暗包圍在其中,隱隱的像是要滅了一樣。薛靈兒怔怔的看着燭火,忽然起身走過去,拿了長簽在燈芯上繞了一繞。光頓時強烈了起來,黑暗一下子驚得縮了回去。
“河洛的事情纔開始,今夜過後,我們先回去。”蕭策仍舊坐在榻上,手搭在膝蓋之上,氣定神閒。
薛靈兒微微偏了一下頭,輕輕的道:“河洛的事情我回去就是了。我想,你今夜探過名劍閣之後,會有一些線索。如果斷了豈不是可惜?”
蕭策眉頭一動,搖頭:“這不是你一個女子能夠承擔下的事情。”
“所以,要借你的名頭啊。”薛靈兒笑意盈盈的轉過身來,站在蕭策面前,纖纖玉手就伸在他面前。“拿來吧。”
“什麼?”
“河洛王的信印啊。”
“他們這一次顯然是衝着我來的,這名頭之下的危險太大。”蕭策握住薛靈兒的手,微微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手搭在她肩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酹金的事情若不快點解決,只怕朝廷之中會有人藉着這件事情打擊你。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太多,可朝廷上的事情我多少還是明白的。”
“酹金的事情還不着急。”
“至於蠻戎族,我也許不成,但我可以請一個人去對付他們。”
“嗯?”蕭策垂下眼眸,看着一臉狡黠笑意的薛靈兒。略略思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薛陌寒才從邊疆回來不久,你這個做妹妹的倒是忍心。”
“以我大哥的威名,自然是要攻心爲上。”薛靈兒的指尖在長髮上繞了一繞,忽然笑出來。她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河洛之地當做玉陵一般對待。
“笑什麼?”蕭策彎起脣角看她。
“蕭策,這件事情過去之後,沐如雪可就再沒有機會成爲七皇子妃了。”
“本也就沒有機會。”蕭策寵溺的笑着應了一句。
薛靈兒搖着頭笑道:“這不一樣。這次事情若是我幫你了結,朝中誰若敢說你娶我薛靈兒的好處及不上娶沐如雪,我就擺了這事實給他看。”
“管他們如何說。娶你的人是我又不是他們。”蕭策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薛靈兒也只是抿脣一笑,再不說話。她心裡很清楚,只有讓那些人都閉上嘴,蕭策的壓力纔會小一些。既然已經認定了這個人,就該爲他分擔一些負擔。
確定薛靈兒真的能夠自己呆在屋中,蕭策終於放心的從屋中走出來,站在廊下。
左右四顧,院中只有他自己在廊下明燈前長身而立。
身形一動,只不過眨眼的時間,蕭策已經
消失在了燈影之中,甚至讓見到他的人懷疑,剛剛是否真的有人站在這裡。
蕭策身形才動,陰影之中也跟着有一道人影閃了過去。輕功似乎並不亞於蕭策,同樣的不留下任何痕跡。
足尖輕點,幾個起落之後,蕭策落在名劍閣的後花園中。閃身後退兩步,他將身形隱藏在一棵大樹後面。根據他得到的消息,這園子中一定有蹊蹺。
安靜的蟄伏了好一陣子,園子裡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遠處負責巡護的名劍閣弟子遠遠的走過,似乎對着園子很是放心,連看都不看一眼,加快了腳步去巡視別的地方。
可究竟是放心呢還是害怕呢?蕭策敲了敲自己的鼻子,擡起頭看着自己依靠着的這棵大樹。
縱身一躍,蕭策已經落在大樹之上,這裡可以將整個園子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在白天,別說是人進了園子,只怕就是隻蒼蠅,也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蕭策的手扶在大樹的主幹上,屏息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所有的感官都已經被調動了起來,只等着潛伏在暗處的人先發制人。
他現在佔據了至高的位置,而以蕭策千夜之王的經驗而言,這至高的地方沒有半點好處。別人站在這裡,可以將暗中潛入的人看的一清二楚。而潛入者站在這裡,無意是將自己暴漏在所有暗哨的視線之中。
凌空之時空門全部暴露無意,若用弓箭襲擊,必死無疑。
晃了一下神,蕭策猛然翻身,頭向着下面直直的落了下去。十幾只箭只衝着他放在站着的位置落了下去。
在空中旋了一下,蕭策穩穩的落在地面上,右手雙指利落的夾住迎面而來的利箭。側身,放手,正好讓身後的利箭撞在手中的箭上。刺耳的撞擊聲破空而起,彷彿一個訊號,箭漫天落下來,如同一羣過境的蝗蟲。
這一次可真是要變成活靶子了。看來沐虛谷這老狐狸早有準備,挖好了坑讓他跳進去。
來不及多想其他,蕭策足尖點地,借力一旋,整個人騰起在空中。所有的真氣都調動了起來。他閉着眼睛,面色如常,沒有一點驚慌失措的神色。彷彿修道之人,只靜靜的感受着真氣在身體周圍流轉。
箭在距離蕭策一尺的地方被迫得動彈不得,如論如何不能夠再向前一寸。彷彿前面隔着銅牆鐵壁,想要穿透幾乎是沒有可能。
潛伏在暗中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此強烈的真氣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畢竟蕭策只有二十幾歲,而這樣深厚的真氣和對真氣這樣強的操縱力,是當今武林泰斗也未必能夠達到境界。
他們的腦海中都閃過一個疑問,而這個疑問在江湖上至今沒有任何定論。
千夜之王幾乎是憑空冒出來的,沒有過去,沒有來歷,甚至武功看不出是出自何門何派,也不同於現在江湖上各大門派的路數。
他的師父到底是什麼人?沒有人知道問題的答案,他們只知道,千夜之王從出現就是一個神話,一個不可能被打破的神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