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羽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殺意,恨不能現在就取了蕭策的性命。
薛靈兒見他如此,再不敢多說什麼。反正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南宮羽最終如何決斷,想來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
薛靈兒是南宮羽的故交,所以無論是路上還是到了炎城,待遇都非常的好。而同樣是去拜訪炎城的蕭策可就沒有這個運氣了。
爲了讓翩然他們放心,蕭策任由他們綁了自己,又被點了幾處大穴。雖說是要去炎城拜訪,但這一路上五方護者的待客之道並不客氣。胡亂將蕭策丟在馬車中,四個人坐在馬車的四角,時時刻刻提防着蕭策做手腳,幾乎是不眠不休。
坐在空地上,五個人一個去周圍巡視情況,剩下四個寸步不離的守着蕭策。雖然他們坐得端正,但看得出已經熬夜熬得油盡燈枯,脖子幾乎支撐不住腦袋。
蕭策靠在樹幹上,實在看不下去了,淡聲開口道:“幾位還是休息一下吧。這等損耗,只怕還沒到炎城,幾位先撐不住了。”
四個人都看了蕭策一眼,黑斗篷下,蕭策可以想象他們黑着眼圈偏偏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忍了忍笑意,蕭策自顧自的閉上眼睛養神。知道他們不會相信自己,故而一言之後也就作罷。
“我看着他,你們三個先休息一下。”翩然忽然冷聲開口命令道。
“可是,蕭策的武功合我們五人之力都無法抗衡,你自己看守,若是他反抗怎麼辦?”
翩然似若無意的瞟了蕭策一眼道:“他若是想跑也不至於束手就擒讓咱們點了穴道,綁了手腳。”
這話倒是在理。見領頭的發了命令,三個人就各自找地方靠着。不過一刻就已經熟睡了過去。
蕭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翩然。連着幾天幾夜不休息,她的身體似乎支撐不住巨大的斗篷,有種隨時要倒的趨勢。
“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說句不謙虛的話,我若是想跑,你們誰都攔不住我。”
“我很好奇,你爲什麼要隨我們去炎城。”翩然一把拉下斗篷,一頭銀髮披散下來,落在肩頭襯着黑色的披風,讓人陡然騰起一種韶華易逝的感慨。雖然,她不過雙十年華。
蕭策復又閉上眼睛,輕輕揚了一下脣角:“因爲未歿神主抓了一個人。”
“對你很重要?”
“嗯。”
“難道比你的性命還重要嗎?神主很少下令追殺某一個人,可一旦下令,這個人就必須死。蕭策,你是這十年來神主唯一下令追殺過的人。”
“那又如何?”蕭策渾然不在意,似乎翩然口中說的那個隨時有性命危險的人並不是自己。
翩然皺了眉頭道:“這就意味着你非死不可。即使見到神主,也絕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
蕭策閉着眼,彷彿沒有聽見翩然說話。
“明知道是死路也一定要往前走嗎?”翩然一直平靜的語調起了一絲變化。
“未歿神主未必能夠殺了我。即便是能,與她
死在一起,何所懼?”蕭策睜開眼,眸色清明的看着翩然。
翩然心裡一凜,下意識的別開頭不看他。
“蕭策,我不明白。難道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嗎?”
想了想,蕭策一笑:“能活着固然好,可若是身旁沒有了那個人,縱然活着也與死了沒有什麼兩樣。”
所以,蕭策此行是爲了心上人。翩然幽幽的嘆了口氣,心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小心。”蕭策忽然一下子躍了起來,一把拉住翩然向後急速退開。
幾乎是同時,漫天的箭雨直直的撲了過來。一瞬間將周圍所有的東西射成了蜂窩。那三個人還沒有起身,就已經被箭死死的釘在了地上,甚至連呻吟都沒有機會發出來。
“什麼人!”翩然手中鐵鏈就要出手,蕭策卻已經先她一步將她的手按住。
“你怎麼?”翩然見了鬼一樣瞪着蕭策。他明明已經被縛住了手腳,而且被點了身上奇經八脈的多處穴道,他不可能,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完好,身手不受到一點點阻礙。
蕭策輕笑一下:“在下從小奇經八脈與旁人不同。”
他笑着,置百步之外的危險於無物。翩然忽然間也不再害怕,連僵硬的表情都漸漸的有所緩和。
“來的人想要了這裡所有人的性命,但除了我。”蕭策低聲對翩然道。
“你可知道他們是誰?”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翩然此時心裡只想着要知道他們身份來歷,然後血洗他們滿門。
“我若知道他們是誰,豈不就是串通好了?”蕭策敲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頗爲無辜的看了翩然一眼。“翩然姑娘,這個罪名可是有點大啊。”
翩然垂頭尷尬的笑了笑。她對蕭策的懷疑竟被蕭策看了個透徹。
蕭策一面與翩然說着話,同時也分神注意着百步之外的情況。他們現在靠着一棵樹掩住身形,而對方同樣是靠着蔥鬱的樹林掩蓋自己的行藏。不同的是,敵方手中有不下於五十張強弓,而且弓手絕對可以百步之外射穿一棵一人懷抱的樹。
“你們既然完成了任務,爲什麼不走?”蕭策轉步從樹後面出來,翩然伸手不及,眼看着他衣袖從手間劃過。
林中一片安靜,對面沒有人搭話,蕭策也沒有再動一步。
“他們走了?”翩然凝眉看着蕭策。
蕭策搖頭。林中的鳥兒並沒有四散驚慌飛起,所以對面的人並沒有動。他們在等待什麼?蕭策沉吟了一下,一眼瞥見伏在一旁的翩然。
五方護者現在大概除了翩然剩下的都死在這羣人手裡了吧。他們不走,顯然是想要斬草除根。
“我自會解決後患,你們可以離開了。”蕭策一把拉起翩然,轉身背對着對面的人,將翩然放在身前,只讓對方能夠看見翩然的臉。
“你?”翩然驚疑的看着蕭策,一時竟沒有想到要還手,掙脫開蕭策的束縛。
“得罪了。”蕭策快速的說了一句,只聽耳畔破空一聲漸進。
到底是露了行藏。蕭策拉着翩然的手一緊,將她護在懷中,順帶着與她一起騰空而起,足尖點在那支射出的箭上。不等箭出現下墜的趨勢,蕭策已經變換了身形,一扭身躍上旁邊的樹幹,連着幾個起落將這羣人拋在後面。
天下能追上千夜之王的人當真不多見。
直到平安的落在一處空地上,翩然還在震驚之中。她知道蕭策的身手很好,但從沒有想過他的輕功也如此了得。聽說江湖上有一位千夜之王,輕功號稱舉世無雙,看來他是沒有遇上蕭策。
“謝謝。”翩然真心實意的對蕭策道。
蕭策搖頭,拱手躬身道:“這一次是在下連累了炎城的五方護者。”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那羣拿着強弓的人就是爲了殺五方護者的,而且對於蕭策的生死還是頗爲在意的。否則,不會在蕭策擋在翩然前面時,出於投鼠忌器只放出一支箭來。
“莫非是五方護者的仇家?”翩然細細的將近幾年五方護者可能的仇家想了一遍,終於還是搖頭。沒有任何一家是以強弓做兵器的,而且也沒有任何一家還有這個實力偷襲。
未歿者出手滅門乃是江湖慣例。
“江湖尋仇哪還會管是否傷及無辜?”蕭策應了一聲,心裡已經有些猜測。
至少,他很熟悉那些人所用的弓箭。也正是因爲熟悉這弓箭,他的心才如此不安。
“我們快些趕路回炎城吧。”
“你仍舊要跟我一起回去?”翩然詫異的驚叫出來。“蕭策,何必自尋死路?能夠見到你心上人的方法有千百種,你爲什麼一定要趕着這個風頭去呢?”
“五方護者此番爲了殺我,大半折在路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總要去給未歿神主一個交代。”蕭策笑得很是平靜,無所畏懼的從容淡然讓翩然一時無法移開眼睛。
“我會稟報神主,將這一切解釋清楚的。”
“姑娘的好意蕭某心領了,但是作爲五方護者的首領,此番屬下盡數陣亡,獨獨你一個人毫髮無傷的回去,難道會逃了處罰?到底還是將功補過得好。”蕭策將手並在一起伸到翩然面前。
翩然愣了一愣,木然問:“你仍舊要我綁了你去見神主?”
“至少姑娘可以從這場事情裡全身而退。”
翩然的眼眶有些紅,連忙轉過身去背對着蕭策。不過是萍水相逢,他就能爲她想到如此地步。蕭策,你的溫柔,你的體貼爲什麼要拿來動搖我的平靜?
“怎麼了?”蕭策只當自己什麼話說錯了,疑惑的看着翩然的背影問。
“沒什麼。”翩然一把抹了臉上的眼淚笑道。“蕭公子你是翩然的恩人,翩然不能將你往死路上送。你可以告訴我,你要找的那個人是誰,便是搭上性命,我也一定會將她帶回來給你。”
蕭策倒沒有料到翩然會有這番話,愣了一下後溫和的笑了出來。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她的安危我從來不會假手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