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爲了這一句夫君,薛靈兒現在坐在沐如雪的對面。沐如雪一雙秋天泉水一般凜冽的眼睛直盯着薛靈兒。她倒是想看看,這位名義上河洛王府的女主人對自己有何指教。
薛靈兒看了看遠遠站在院中與硯臣說話的蕭策,心裡將他翻來覆去罵了上千遍。
“不知道薛姑娘有何指教?”沐如雪理了理自己手腕上的水袖冷聲道。
“啊?呃,這個嘛……”薛靈兒略略沉吟了一下,眼睛一轉頓時計上心來。她擡起目光,平靜的與沐如雪對視,笑道:“聽蕭策說姑娘旅途勞頓,我就是來看看姑娘可有什麼需要的,我吩咐人去備下。”
說的還真的很像你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呢,不過可惜了,我沐如雪即將成爲這河洛王府唯一的女眷,至於你,是生是死怕是還要看本姑娘的心情。
沐如雪冷笑一聲:“多謝了,我看姑娘也是客人,如果我需要什麼,自然會去找蕭策,或者太子。”
薛靈兒自然聽得出沐如雪此話背後的意思。看來她此行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爲太子給她撐腰。有太子壓着蕭策,就算蕭策心下不情願也擰不過自己大哥吧。想到這裡,薛靈兒心頭漫上一絲愁緒。
她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的良人同時還有別的女人。自己母親月晴梅的例子在前面,在薛靈兒觀念中向來都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拼着不嫁給心上人也絕不會委曲求全。
頓了一頓,薛靈兒施施然站起身來,對着沐如雪頷首一禮:“既然如此,小女子也就不多事了。告辭。”
“郡主且慢。”沐如雪跟着站起來叫住薛靈兒。
“姑娘有何指教?”薛靈兒知道一生順利入沐如雪,肯定心裡還對客棧那一場嘴上的敗仗記憶猶新,這一次既然佔了優勢就絕不會放過。
沐如雪柳眉一挑,復又坐下,淺笑道:“我想,姑娘是知道我的來歷的。名劍閣雖說是江湖上的門派,但也好歹是百年世家。”
薛靈兒背對着沐如雪直立着,等着她的下文。
“我名劍閣沐家不是容不下人的,蕭策若是有心封側妃,我並不會阻攔。”
薛靈兒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下脣,深深吸了一口氣。
“沐姑娘的好意我薛靈兒心領,只不過我玉陵薛家從沒有做低伏小的家風。”
“哼,薛家。”沐如雪筍尖似的手指點在茶盞上,冷笑一聲。“薛家兵馬現在都在戰場上,能不能回來還是個問題。你覺得蕭策會放棄拉攏我名劍閣的機會?既然薛家已經幫不上他什麼,能封你爲側妃已經是很有情義了。”
薛靈兒的目光落在外面蕭策的側影上,心裡嘆了口氣。她有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太子如此支持蕭策娶沐如雪,不就是因爲沐如雪的背後是整個名劍閣嗎?就如同當初蕭策對她的提親,爲的是她玉陵郡主的身份。
“我可以不在乎他封側妃。”沐如雪凝視着薛靈兒的背影。這是她能接受的最後底線。儘管自己的內心一再警告自己,這個女人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威脅,可太子之言也很有道理。
若是將蕭策逼急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不如讓一
步,後面的事情可以慢慢解決。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薛靈兒的臉上揚起笑意,施施然轉過頭來看着沐如雪,櫻口輕啓笑道:“果然是世家的氣度。不過可惜小女子只是小家碧玉,沒見過大世面,更沒有大氣度。沐姑娘這心思我玉陵王府領了,僅此而已。”
“此時不答應,待到玉陵軍馬盡數折在武川,你連側妃的位置都得不到。”沐如雪的目光中泛出殺氣。若非蕭策就在不遠處站着,此時她定然已經出手以絕後患了。
薛靈兒裝出一副仔細思考的樣子,半晌纔回答:“既然姑娘這麼在乎河洛王的正妃啊側妃啊什麼的封號,那我也不好奪人所愛,索性全部送你好了,還能落得個順水人情。只不過,這河洛之王可還會是蕭策,我就不清楚了。”
“你以爲蕭策會爲了你放棄王位,捨棄他多年守護的大哥?”沐如雪哂笑一聲。“薛靈兒,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過重要了。”
薛靈兒聞言也笑了出來:“我自然沒有這個本事。不過,我記得若是一方諸侯王歿了,這地是要再封的。”
“你敢!”沐如雪顯然沒有料到薛靈兒竟會如此說,下意識吃了一驚。“薛靈兒,你能殺了蕭策?我看,你有這個心思也沒那個本事。”
認真的點了點頭,薛靈兒笑道:“這話說的沒錯。以蕭策的武功我當然不能將他怎麼樣。不過沐姑娘可別忘了,以蕭策對我的信任,在他身上下些毒還是沒有問題的。”
“下毒?”沐如雪暗自倒吸一口冷氣。蕭策對薛靈兒的信任已經無可比擬,只怕就是薛靈兒明白的對他說這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薛靈兒,我名劍閣掌控武林,還沒有解不了的毒,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呵,沐姑娘,這話說着自己心裡也虛得很吧?”薛靈兒負了手揚起笑臉來看着沐如雪。“那麼,就等姑娘的解毒辦法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話說完,薛靈兒已經出了門,徑自向着院子中的蕭策走過去。
蕭策雖一直在與硯臣說話,但是耳中已經將薛靈兒與沐如雪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原本以爲這丫頭會臨陣退縮,沒想到後來竟然將沐如雪說得啞口無言。
經過蕭策面前,薛靈兒站住腳步,看着蕭策道:“就算你不站在這裡,在你的府上沐如雪也不敢動我半分的。”
“我知道。”蕭策淡聲回答。明明知道可仍舊不能放心,就好像當時所說,她的安危他從來不放心假手他人。
“墨白帶了稅銀的消息給我。你自忙你的便是,我有墨白在身邊不會有事。”薛靈兒看着蕭策,怎麼都覺得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裡此時有點不同尋常的情緒。
怎麼聽都是一種紅杏出牆的感覺啊。硯臣站在一旁聽着,不時擡頭瞅一眼蔚藍的天空,再看一下樹上的鳥窩。
沉默了半晌,蕭策將修長的手伸在薛靈兒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做什麼?”薛靈兒一怔,開口問道。
“解藥。”
“什……什麼解藥?”薛靈兒越發糊塗了。
蕭策負了手道:“你方纔不是對沐如
雪說你對我下了毒嗎?你與墨白這一離開不知何時回來。我自忙我的,也沒有時間看着你。我想還是應該先把解藥留下,以防後患。”
薛靈兒聽完這一番話,張口結舌的愣了半天,一把拉住蕭策就往外面走。蕭策順着她的力道與她一起走到一處偏僻角落中,見她停下腳步,一臉無奈的仰頭看着自己。
“蕭策,你不是傻了吧?以你的功夫,我是不是對你下了毒你應該很清楚啊。你現在運氣試試看,我哪裡對你下毒了?剛纔的話明明就是唬那個沐如雪的。她那麼在乎你,我也只好拿你的性命要挾她了。”
“用自己夫君的性命去要挾別家姑娘,你還真是想得出來。”蕭策涼涼的回了一句。
薛靈兒得意的挑了一下眉:“那當然,沐如雪如今這麼大一個把柄落在我手上,看她以後還怎麼與我囂張。”
話音才落,忽然背上一隻手將自己生生按在蕭策懷中。力道大得出奇,薛靈兒猝不及防,幾乎是跌在蕭策懷中的。
“做什麼?”薛靈兒吃了一驚。
“你心裡不會不好受嗎?”蕭策的下顎枕在薛靈兒肩頭,悶聲道。
薛靈兒茫然的搖了搖頭。
停了一會兒,蕭策微微嘆了一口氣,直起身子道:“傻丫頭。”
“我覺得這辦法挺聰明的呀。”薛靈兒不滿意的白了蕭策一眼。“對了,要是沐如雪問起來,不許說漏嘴。如果你要是覺得堂堂千夜之王被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下了毒,傳出去不好聽的話,就避而不答好了。”
“可,我是真的中了毒。”蕭策的嘴角彎起一抹笑意。
薛靈兒聞言,瞬間笑意僵在臉上,緊張的拉住蕭策的手臂問:“什麼時候的事情?嚴重嗎?你現在有沒有解毒?你,你可知道中的是什麼毒?也許夜刃卷宗裡會有解毒的辦法。”
“具體時間已經不記得了,在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中毒了。倒也不算嚴重,只是心裡一陣一陣的五味雜陳。有時候會很甜,有時候會很酸,有的時候又會很疼。”
薛靈兒聽得有些糊塗,最終抓到的重點就是蕭策現在還沒有拿到解藥,這毒還在他的身上。並且,以蕭策的武功加上風無的實力都拿不到解藥,那麼下毒的人一定很厲害。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毒,在卷宗上也沒有見過。”薛靈兒焦急的皺起眉頭來。“這毒還有多久會發作?你可知道名字,我可以讓夜刃的人查一查。也許,會找到解藥的。”
“不必那麼麻煩。”蕭策含笑沉聲道。
“可是你中了毒啊。”
“這毒雖然致命我卻不想解開。”蕭策攬過薛靈兒輕笑道。“靈兒,你可知道這下毒的人是誰?”
我怎麼會知道?薛靈兒瞪着眼睛搖頭。忽然看見蕭策不錯眼的盯着自己,好一會兒,薛靈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確定的問:“我?”
蕭策理所當然的點頭。
“喂,我什麼時候對你下毒了?”薛靈兒幾乎跳起來。
蕭策指尖輕撫上薛靈兒的臉頰,沉聲道:“你就是我這輩子最致命的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