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十分,夜刃散出去的人已經陸續歸來。他們都是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取將軍首級的人,跟蹤一個小小的縣吏自然不成問題。
所有人將所獲得的情況以書簡的形式交給墨白,而後由墨白帶給薛靈兒。
薛靈兒在府衙百無聊賴的隨處亂逛,硯臣幾乎是跟她形影不離。
“你說那些人會將私鑄稅銀的地方放在哪裡呢?”薛靈兒嘟囔着,雖說是在問硯臣,可明明就是一副自言自語的樣子。
硯臣想了想回答:“至少不會惹人懷疑,而且魏承廷可以經常名正言順去的地方。”
“如果說又哪裡魏承廷去卻不會惹人懷疑的話,應該就是他自己家了呀。”薛靈兒環視四周。“你看這裡像嗎?”
硯臣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花園之中有一個假山,周圍繞着長廊,看上去與尋常的園林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搖了搖頭,硯臣看向薛靈兒:“難道你認爲這個地方可以藏得下一個澆鑄銀子的作坊?”
“我?我當然不這樣認爲。澆鑄銀子需要熔爐,更需要木頭和水這些東西,如果要是府衙之中運進來的東西超過正常人的用量,難道不會引人懷疑?”
“你說的不無道理。”硯臣對眼前這個姑娘倒是多了幾份佩服。難怪她年紀輕輕的玉陵王就敢將夜刃這樣的殺手組織交在她的手中。
“所以,這地方不僅僅是在府衙之外,而且一定是一個有大量木材和水源的地方。”
“並且運輸大量物資不會引起別人懷疑,而魏承廷也可以經常去。”硯臣緩緩的說道。同時滿足這樣條件的地方可不多。
薛靈兒淺淺一笑道:“我們先回去看看墨白那邊的情況吧。也許,加上我們剛纔說的,就能找到呢。”
果然,兩個人才回到屋中就看見墨白拿着一堆信箋出現在門口。
“這是夜刃的人帶回的消息。”墨白放下信,後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薛靈兒呆了一呆,轉頭問:“怎麼這麼多?”
“夜刃不僅跟蹤了魏承廷,還跟蹤了所有他接觸過的人。”
聞言,薛靈兒與墨白對視一笑,彼此心意也就不言而明瞭。於是三個人一起動手,將所有的信箋拆開來,一一從眼前過了一遍,同時將覺得有用的單獨放了一堆。
忙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薛靈兒終於伸了一個攔腰,看着硯臣笑道:“終於弄完了,你可理出了什麼?”
“稅銀最後一定是運到了城外的軍營裡。而且,是經由程將軍的手運出青湖的。”說着,硯臣點出幾張信箋來。“魏承廷見過軍中的人,而這軍中的人最後是回到了軍營中。我猜想要在軍營裡面動什麼手腳,沒有程將軍的默許是辦不到的。只是可惜,最後跟到軍營卻在門口遭到了伏擊。”
“說明他們做了很好的防備,而付錢請的恐怕就是天羅地網了。”墨白接着道。“我看過乘風的傷,的確是天羅地網中人慣用的手法。”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這私鑄稅銀的地方究竟在哪裡。”薛靈兒雙手按在分成幾處的信箋上,閉上眼睛將方纔
看到的東西從眼前過了一遍。
魏承廷今早起來之後在前面大堂升堂,爲了做給薛靈兒看,他給捕快們佈置了期限,要求破了劉寅他們家的案子。在薛靈兒離開之後,他就回到後庭小憩了一會兒,再然後叫了一臺子戲足足聽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魏承廷又換了官府坐着轎子去了負責給監獄做飯的一家飯館裡。據說,那飯館的老闆娘是他養在外面的人。
等等!薛靈兒猛然睜開眼睛,彎起嘴角胸有成竹的笑了出來。
“這老狐狸果然聰明。”
“看來你是知道了他們私鑄稅銀的地方。”硯臣雖然詫異卻也覺得算是情理之中。
薛靈兒點頭,抽出一張信箋給硯臣和墨白看。
“你看,他是穿着官府去看自己相好的。”
“這有違常理。”硯臣似乎明白了薛靈兒的意思。
“不錯,若真的是去看相好的,更應該掩人耳目。”墨白道。“看來,這飯館之中有蹊蹺,而且只認官服。”
“不錯。而且我打聽過,魏承廷的夫人賢惠得很,家裡三妻四妾從來不說什麼。所以,以魏承廷的性子若真的有了相好的,完全可以帶回家裡,又何必坐轎子去找呢?”薛靈兒將信箋放在桌子上,纖纖玉手張開五指一把按住。“所以,他去看相好的是假,應該是去巡查稅銀鑄造的情況。”
“可是,他們鑄造好的銀子又如何偷天換日呢?”硯臣皺起眉頭看着薛靈兒。
“我猜犯人才是關鍵。無論是監獄中要提審的,還是死亡之後要送來給仵作的,都必須要入官府。”
墨白想了一想回答:“以這府衙的建造來看,不需要這麼麻煩。府衙房屋延伸,與監獄只隔着一條街。若是盜洞的高手在,不消半日就可以打通。”
“說起來,府庫似乎真的是靠近監獄那一面。”硯臣恍然大悟。
“而且,還是後搬過去的。”忽然,窗外一個人悠然笑道。
“什麼人?”墨白斷喝一聲,同時已經縱身掠過去,隔着門便要一掌拍下。
對方似乎也不着急,驟然轉過身,從另一扇門中側身而入,再回手將門關好。
薛靈兒擡眼看去,他一身白衣負手立在面前,博帶峨冠,面帶淺笑。
“蕭策,你怎麼來了?”薛靈兒忙應了過去,雙目中神采奕奕。
蕭策敲了薛靈兒的額頭一下,寵溺的笑:“我若來晚一步,你是不是就要直接帶人去抄了那私鑄稅銀的地方?”
“是。”薛靈兒倒是承認得痛快。“既然已經人贓並獲,不趁着這個時候收網豈不是要錯過?”
“不急。”蕭策微笑搖頭,俯下頭在薛靈兒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薛靈兒的表情從驚疑到恍然,最後也跟着笑起來。
蕭策直起身問:“你覺得如何?”
“妙極。而且,也有趣之極。”薛靈兒拍了一下手,對蕭策的話很是滿意。
硯臣和墨白都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就聽見薛靈兒問蕭策:“你怎麼知道那府庫是後搬過去的?”
“因爲我上
一次來過。千夜之王怎麼會錯過這樣的寶地。”蕭策有些自得的笑道。
薛靈兒皺了一下鼻子,衝着他偷偷做了一個鬼臉。
蕭策也跟着她笑了起來,卻漸漸收住笑意,對墨白道:“可否請閣下借一步說話?”
墨白走到門口,打開門徑自出了屋子。蕭策也忽略薛靈兒好奇的目光跟着走了出去。
屋頂之上,墨白背對着蕭策站在飛檐之上,而蕭策則坐在屋脊上,支起一條腿來將手搭在上面。
“有什麼話請說吧。”
蕭策停頓了一下,終於開口道:“不知蕭某可能要求閣下一件事情。”
“什麼事?”
“明天傍晚將靈兒帶回壺中乾坤。”
墨白的手驀然一緊:“你要在壺中乾坤與天羅地網的主人做個了斷?”
蕭策默然,算是承認了他的話。
“那麼,爲什麼要將薛靈兒帶去?”墨白不解的問。
“靈兒與天羅地網的主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若非親眼看着他被殺死亦或者親手殺死他,在靈兒心裡都是有遺憾的。我不希望她的心結始終不能打開。”蕭策說得理所應當,彷彿這是天底下最合情合理的事情。
墨白轉過身來看着蕭策,許久沒有說話。
“怎麼?以你和硯臣還有夜刃的身手,辦不到這件事情?”蕭策站起身來,面上難得的凝重。
“能。”終於,墨白開口。“你能爲她做到如此地步,所託之事定當鞠躬盡瘁,不敢怠慢。”
得了墨白承諾,蕭策舒顏一笑,抱拳道:“蕭某謝過。告辭。”
才轉過身去,只聽見墨白在身後低低的道:“謝謝。”
薛靈兒坐在屋子裡發呆,想着方纔理出頭緒的事情。薛家玉陵軍隊向來治軍嚴謹,而鎮守青湖的更是精銳中的精銳。可如今眼看着這件事情與程將軍脫不了干係,事情變得有些複雜。
能夠讓程將軍動心的事情恐怕只有權了。看來,這件事情的背後是朝中有人籠絡,並且一手操縱。可這勢力究竟是太子和七皇子這一派呢,還是昭王這一派呢?
“在想什麼?”硯臣忽然湊近薛靈兒。
眼看着一張臉在自己眼前放大,薛靈兒幾乎從凳子上跳起來。
“啊,你嚇死我了。”薛靈兒向後仰着,嘴裡還不忘埋怨硯臣。
硯臣笑嘻嘻的在薛靈兒對面坐下道:“誰讓你想得這麼出神?說,是不是在想我家少主?”
“蕭策?我,我想他幹什麼?”薛靈兒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別開頭不看硯臣。
不過,蕭策與墨白出去也很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正想着,門被輕輕推開,墨白閃身進入之後關了門。薛靈兒的眼神漸漸暗淡了下去,笑意也有些落寞。
“蕭公子有事情在身先回去了。留下話說你儘可以按着他的辦法試一試。”墨白忽略掉薛靈兒的失望,勉強笑道。
他的辦法?薛靈兒回想着蕭策對她說的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看來,明天這事情就會變得很有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