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郭大小姐驚叫之前,薛陌寒就已經有了防備。郭大小姐推開薛靈兒那一刻,薛陌寒也早已經出手一把將郭大小姐帶開了幾步,翻身擡腳之間,已經將那個人的匕首踢落在地。
見薛陌寒有了防備,那個人的臉上頓時顯現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面前的可是在邊關赫赫有名的將軍,若是偷襲也許還能夠趁亂逃走,可現在是萬萬不能了。
“無論怎樣,你都已經是死人,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了斷。”薛陌寒拉着郭大小姐的手並沒有放鬆,一雙眼似若無意的瞟過對面那人猶如土灰一樣顏色的臉。
那個人沉默不語,顯然還對自己能夠生還抱有一些希望。雖然這一次沒有將薛陌寒和薛靈兒扣押在蠻戎,但如果能夠傷了其中之一,回去對主子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除非你能殺了我,否則你回去是無法交差的。”薛陌寒向前一步,將郭大小姐安放在身後。“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活路。”
“我絕不可能說出主人的名字。”那個人幾乎是立刻回答了薛陌寒的話。
薛靈兒搖了搖頭,看起來這人背後的主人攥着他很大的把柄呢。亦或許,手上也有他在乎的人?忽然心念一動,薛靈兒想到了從前天羅地網牽制別人的辦法。
“莫非你的家人真的在他們手上?”薛靈兒眉頭一蹙,說話間不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小心。”郭大小姐把手攔在薛靈兒的面前,低聲道。
方纔那把匕首幾乎是沒有任何徵兆的刺向薛靈兒,若非她推開薛靈兒,而薛陌寒又及時將她拉開,恐怕現在早已經血濺五步了。不知道薛靈兒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如此歹毒的想要置她與死地。
薛靈兒感激的衝着郭大小姐笑了一笑,依舊走到薛陌寒身邊,與他並肩站在那個人面前。
“你走吧,我保證我哥哥不會爲難你。”薛靈兒頷首輕笑,面具遮了半張臉,卻絲毫不影響她笑意中的溫和。
那個人愣了一下,郭大小姐也愣了一下,整個郭家商隊的人幾乎都以爲薛靈兒的腦子出了毛病,唯獨只有薛陌寒淡淡一笑。
“你走吧。”
“將軍放了他小心後患無窮。”郭大小姐忍不住出聲提醒薛陌寒。他寵着自己的妹妹,這她是知道的,可眼下這番情形,弄不好也會連累上郭家商隊。他們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由郭大小姐不去考慮。
“我們明日啓程去聖域。若是你們主人想要找我們兄妹,儘可以到聖域來。”薛陌寒彷彿沒聽見郭大小姐的話,耐了性子對眼前的人道。
那個人吃驚的看着薛陌寒,又將目光移到薛靈兒臉上。
“你傳訊回去,也不算是沒有盡忠。靈丫頭既然有心想要救你一命,我便放你離開。”
“我認識一個從來不沾人血的人,恰好他又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所以就當是積德吧。”薛靈兒笑得很愉快,一隻手攀在自己哥哥的手臂上,彎了眉眼看着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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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人怔了一下,拱手道:“多謝。”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可才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腳步,也沒有回頭,只是用很低但是薛陌寒和薛靈兒足以能夠聽見的聲音留下一句話。
“關於我的主人,兩位都想錯了。”
薛靈兒眉頭一挑,纔要問個仔細,那個人已經消失在了眼前。偏頭看自己的大哥,薛陌寒也是一臉的疑惑。
郭大小姐咬着脣看着薛陌寒,半晌才冷聲道:“老李,給他們準備路上用的東西。”
“啊?”老李緩過神來,被大小姐這一句話又說得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啊什麼?沒聽見他們說要去聖域嗎?好歹也是客人要走了,咱們商隊還沒有窮到備不起乾糧的地步吧?”郭大小姐沒好氣的說道。
大小姐這是哪兒着了氣啊?老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能答應着道:“好,我這就去準備。”纔要轉身,忽然想起來大小姐此前說要留下幾個人保護薛靈兒和薛陌寒,於是不得不折回來走到郭大小姐身邊。
“怎麼了?”郭大小姐的聲音仍舊帶了幾分怒意。
老李猶豫了一下道:“大小姐之前不是說要留下幾個好手保護薛公子他們嗎?”
“不用了。沒看見人家壓根兒不把對方放在眼裡嗎?”郭大小姐揮了揮手,打斷老李的話。“幹什麼?難道一個個都要跟着他們去送死不成?告訴他們都散了吧,輪番守夜,這地方狼多,小心別讓狼叼去心肝。”
說完,郭大小姐將一衆人丟下,自己一個人走到宿營地旁邊的空地上坐下,背對着所有人怔怔的看着火堆。
薛靈兒聽聞郭大小姐的話,只是掩口笑了一笑,心裡已經瞭然,一定是自己的哥哥無意中得罪了郭大小姐。
方纔郭大小姐一句擔心他們捲土重來才說出口,薛陌寒就接了一句他們要離開。或許,聽在別人耳中並沒有如何,可聽在郭大小姐耳中也許就意味着薛陌寒對她的不信任與無法靠近的疏離。
“哥哥,你惹禍啦。”薛靈兒湊近薛陌寒,幸災樂禍的笑道。
“嗯?”薛陌寒揚起眉頭來莫名其妙的看着薛靈兒。
“郭大小姐啊。”薛靈兒的目光看向獨自坐在火堆邊的郭大小姐。她背對着所有人,彷彿一朵遺世而獨立的花,孤獨得那樣令人心疼。薛靈兒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那句話,真的是讓她很生氣啊。”
“怎麼會?本也不是對她說的。”薛陌寒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可是說着無心聽者有意呢。”薛靈兒狡黠的笑着。“明天我們就要走了,去和郭大小姐道個別吧?”
薛陌寒垂下眼眸,沉默了一會兒,淡聲道:“罷了,事已如此,那麼就隨她怎麼想吧。最終都不會有什麼改變,何必多做解釋?”
說完,薛陌寒就自顧自的走開了,似若無意的走到另外一邊,恰好是距離郭大小姐最遠的地方。
薛靈兒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自己走到郭大小姐身邊:“能坐下來嗎?”
郭大小姐略略偏了一下頭,半晌點頭道:“請坐。”
薛靈兒屈膝與郭大小姐並肩坐在火堆旁邊,看着火輕聲道:“我們明日離開只是爲了不給郭家商隊造成麻煩。”
“多謝。”郭大小姐的語氣仍舊是冷冷的。
薛靈兒碰了一鼻子的灰,自己吐了吐舌頭,又道:“我哥哥他其實不是從心裡不喜歡和你在一起。”
“帶兵打仗的人自然與誰都應該可以相處很好。”
“他曾經經歷過一段撕心裂肺的經歷。也正是因爲這樣,大哥從來不敢再去觸碰所謂的感情。”薛靈兒隨手拿起地上的樹枝,輕輕撥弄着火堆,想要讓火燒得更旺一些。“大小姐,我哥哥也許這輩子都走不出那時候的傷痛了。”
“你指什麼?”郭大小姐終於偏過頭來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擡起自己的手,指了指手背道:“大小姐可還記得我哥哥手背上的那一道細長的傷疤嗎?”
“記得。”郭大小姐點頭,眼前閃過薛陌寒手背上那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傷疤。細長而極深,不似鞭子留下的,卻實實在在是什麼東西抽打留下的。
“那是一位女子的秀髮留下的。”薛靈兒撫了撫自己身前的長髮,略有幾分哀傷的道。“我想,那也是那位女子留給哥哥唯一的一樣東西。”
“她……是什麼人?”終於,郭大小姐好奇的問。
“一個異族的女子,爲了大殷邊塞安寧,大哥不得不親手殺了她並且將她的屍骨示衆後送回她的故鄉。”薛靈兒說得很平靜,腦子裡閃過的卻是那一日喝醉了酒的薛陌寒的樣子。
當時他扶着酒罈子靠在桌子上,滿臉都是冰冷的淚水。從邊塞回來的半個月裡,薛陌寒一直都處於醉酒的狀態。沒有人能夠讓他清醒,連他一貫敬重的父親都沒有辦法。
直到從壺中乾坤趕回來的薛靈兒出現在薛陌寒的面前,一把將他的酒罈子推落在地上。然而清脆的碎裂聲並沒有讓薛陌寒清醒,只是換來他冷冷的嘲笑。
“怎麼,現在換做你來勸我了?”
“大哥,你這一次在邊塞到底遇見了什麼?爲什麼回來之後就變成了這樣?”薛靈兒撫着自己的哥哥,心疼的問道。
薛陌寒扶着妹妹的肩頭,低低的啜泣道:“我殺了她,靈丫頭。我以爲我不可能這樣做,可是……我負了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至於其中細節如何,薛陌寒說得斷斷續續,薛靈兒也沒有能夠拼接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她只清楚,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桀驁不羈的大哥心裡就有了一道永遠不會癒合的傷口。
“我很希望你是那個能讓大哥重新接受別人的人。”薛靈兒真誠的看着郭大小姐。“可是,我今天忽然覺得,這似乎也成爲了不可能。”
“爲什麼?”郭大小姐詫異的問。然而,話一出口,她也跟着就笑了起來。
連薛陌寒一句不是對她而言的話,她都如此大動肝火以致不想理他,那麼她又能承受薛陌寒的冷漠多久呢?
薛靈兒緩緩站起身來,鄭重的對郭大小姐道:“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