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影夢和蕭策都在看着薛靈兒的背影。她的腳步有些踉蹌,但仍舊沒有停止過向前。當逃離的心願很強烈時,甚至可以忽略自身的無法離開。
“她似乎……誤會了什麼。”洛影夢淡淡的說道。
蕭策搖頭:“我先陪她回去了。”
“可她說自己可以。“
“我卻不能任由她如此落寞。”蕭策溫和的回答。
聞言,洛影夢的眸色暗淡了一下,低聲道:“想不到,從來沒有人能留住的千夜之王有一天也會因爲一個女子如此牽腸掛肚。”
“她不同。”
“哪裡不同?”幾乎是下意識的,洛影夢脫口而出。然而話說出口,她已然後悔。明明告訴過自己,木已成舟,挽留也沒有意義,索性不如瀟灑放開,兩個人還是知己好友。
可現在,她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爲什麼那樣認真的說出喜歡她的蕭策會變了心思。
似乎沒有想到洛影夢會這樣問,蕭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若是換了旁人,也許蕭策會說,他的喜歡便是不同。但現在面前的是洛影夢,是他曾經說過想要與她一起白頭的洛影夢。
“你只當這五年很長吧。”停頓了好一會兒,蕭策才低聲道。
“很長嗎?”洛影夢目光流轉看着蕭策。“蕭策,你從來都不會說謊,而且你也不是一個能夠輕易改變的人。”
洛影夢真的很瞭解蕭策,瞭解到蕭策眨眼她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的程度,即便兩個人五年不見,洛影夢還是能夠看穿蕭策說的並非實話。
“其實,放下一個人並不難。”蕭策負了手彎起嘴角。“起初也許會難過,而後的日子就會慢慢變好。影夢,你也知道,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跟自己較勁的人。”
“是,你在這一點上比我強了太多。”洛影夢長長的嘆了一聲。若非自己不放過自己,何來錯過一說呢?
看着身旁黯然傷神的洛影夢,蕭策幾度想要開口安慰,終於還是閉口不言選擇了沉默。有些事情是要自己走出來的,誰都幫不了忙。蕭策經歷過,故而他很清楚。
“罷了,不說這個了。快點回去吧,可能還追的上她。”
蕭策頷首,與洛影夢沿着薛靈兒離開的那一條路快步走過去。然而,直到蕭策沿着這條路到了薛靈兒的屋子前,他也沒有看見走的並不快的薛靈兒。
甚至,不管在什麼地方,他都找不到他的靈兒,薛靈兒彷彿已經憑空在這世間消失。
洛影夢也吃了一驚,告訴雪山醫莊的所有人,若是誰將薛靈兒送回,她都會免了這一次的診費。那可是一筆巨大數額的銀子,不亞於朝廷對頭號通緝要犯的懸賞金額。
可就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還是沒有薛靈兒一星半點的消息。
“已經入夜了。”蕭策在房中踱着步,眉頭深深的鎖在了一起。他將沿途那條路反覆檢查過了,除了薛靈兒的腳印甚至沒有其他人的痕跡,更別說掙扎的跡象了。
也就是說,薛靈兒並不是被人綁走的,而是自己離開了雪山醫
莊。難道是因爲聽見了自己和洛影夢的對話嗎?
“你也別太着急了。只要她還在雪山上,總能找得到。”洛影夢忍不住在一旁勸道。
“她如今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怎麼可能在如此寒冷的夜裡在外面呆上一夜?”蕭策說的很快,神色越發的焦急起來。
洛影夢在一旁呆住,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蕭策。如此的沉不住氣,如此的六神無主,似乎三魂六魄一下子都沒了,只剩下一具不知所措的皮囊。
忽然,外面響起腳步聲,很輕微也很平和。一步一步的走到緊閉着的房門口,然後停在了外面。
蕭策盯着映在門扇上的影子,只是那樣模糊的一個剪影,但蕭策已經快步走過去,一把拉開門,將門外站着的人扯到懷裡。
“你終於回來了。”蕭策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縮緊。
“咳咳,蕭策,你快放手。”薛靈兒被勒得有些透不過氣,只得高聲喊道。
蕭策放開手,握着薛靈兒的雙肩盯着她的面頰。她的眼睛有些通紅,一直沒有血色的面頰現在由於寒冷變得有些青,由於剛纔蕭策不明所以的舉動,她的眼眸中還帶着詫異和不解。
“去了哪裡?”蕭策凝神沉聲道。
“去見了一個朋友。”薛靈兒很平和的回答。“聽說神醫在醫莊中尋我,所以就回來了。”
“朋友?”洛影夢走到蕭策旁邊,看着薛靈兒笑了一聲。“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薛姑娘在我這小小的醫莊中竟然還能遇見朋友。”
“是啊,很巧,我看見了他時常帶在身邊的鴿子。”
“你是說天工?”洛影夢微微吃驚。天工是上個月被送到雪山醫莊的,送他來的人並沒有留下什麼話,只是將診費放在洛影夢手中。
說起來,天工的傷很是奇怪。按照常理,他這樣一個江湖老手,又是夜刃屬下,應該不會被人傷得如此容易,一把刀竟是毫無防備的插進了心臟。如果不是送他來的人強行以內力幫他吊着氣,恐怕天工撐不到雪山醫莊。
“天工被人滅口。”蕭策意料之中的說道。“能活着也算是命大了。”
的確,江湖上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嘴不嚴實,尤其是曾經嘴很嚴實的人偏偏某一件事說出了口。
洛影夢看了看薛靈兒,又看了看身邊的蕭策,道:“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請問神醫,我身上的毒既然已經解了,我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
“診費。”洛影夢不鹹不淡的說道。
薛靈兒張了張口,偏頭看向蕭策道:“債已經欠了,索性就欠你一個人好了。”
“可我來這醫莊從來不帶診費啊。”蕭策勉強笑出來,攤開手錶示自己說的是真的。
薛靈兒想也不想的回答:“那你留在這裡抵債吧。”
“薛靈兒!”蕭策頓時沉了臉,不滿的盯着她。
洛影夢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我這兒打雜的很多,要一個大活人幹什麼?”
“蕭策是大殷的七皇子,名下河洛之地又很是富饒,神醫你
把他扣下,要多少診費沒有呢?”薛靈兒理直氣壯的說道。
“夜深了,不送。”蕭策一面說着,一面盯着薛靈兒。他恨不能現在就將一把將薛靈兒抓過來問個究竟,這丫頭現在很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他逐客令下的痛快,洛影夢走的也極爲痛快。於是,門扇閉合,屋中只剩下蕭策和薛靈兒兩個人。
薛靈兒死死的低下頭不看蕭策說道:“我,我累了,也不送了。”
“不需要你送。”蕭策說着,一面徑自走到牀邊坐下,翻身靠在欄杆上。
薛靈兒目瞪口呆的看着蕭策,半晌訥訥的道:“那,那你不用送我了。”
說完,立刻轉身開門要走。
門纔開了一個小縫隙,只聽蕭策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是你自己走回來,還是我抱你回來。”
他說得出向來做得到,薛靈兒只得又將門關上,無可奈何的坐在桌子旁瞪着蕭策。
“你想怎樣?”
“這話我也想問你。”蕭策翻身從牀上坐起來,走到桌子旁與薛靈兒面對面的坐下。薛靈兒只是低着頭,手裡擺弄着自己玉帶上懸着的玉佩。
蕭策看了她好半天,見她一點想要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只得開口問道:“爲什麼要自己回來?”
薛靈兒頭也不擡的回答:“擾了別人喝酒的興致實在有違人情。”
“去見天工爲什麼不說一聲?”
“看見鴿子就跟着去了,沒想到要和誰說。”
“你就不怕我會擔心?”
“你會嗎?”薛靈兒豁然擡起頭來,一雙眼略帶委屈的看着蕭策。燈光下,她眼中的淚水晃了蕭策的眼,直讓他的心驟然一緊。
蕭策忙站起身來走到薛靈兒面前,手搭在她肩頭,輕聲道:“傻丫頭,爲什麼覺得不會?”
“沒什麼。”薛靈兒平靜了一下心情搖了搖頭。
“難道是因爲影夢?”蕭策伸手撈過一張凳子坐在薛靈兒面前。“聽到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不妨說說看。藏着掖着可不像你玉陵郡主的風格。”
“聽到的倒是很多,只是沒有讓我覺得不高興。”薛靈兒認真的擡起頭來看着蕭策。“你那樣說很正常。”
“哦?”薛靈兒的回答讓蕭策有點意外。
方纔在屋中踱步,蕭策也思考良多。若是他親耳聽見了薛靈兒對別的男人說,他是她唯一的什麼,不管後面是什麼,都足夠讓蕭策立刻現身將那個男人從薛靈兒身邊永久性的隔離開。而薛靈兒只是安靜的聽着,笑着離開,氣度已經很大了。
“我想這就是木子騙我去那個亭子附近的目的吧。”薛靈兒站起身走到窗子邊,輕輕將窗子推開讓外面凜冽的寒風毫不留情的倒灌進來,狠狠砸在臉上。額頭上的傷疤隱隱的還在灼燒,彷彿刻意的提醒着薛靈兒什麼。
孃親曾經說過,冰冷會讓人更加清醒。可這清醒對薛靈兒來說撕心裂肺。
“蕭策,你值得一個更好的人。”許久之後,薛靈兒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