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蕭策本身的輕功而言,他此時盡全力縱身躍出,是能夠在轟天雷引線燃盡時脫離它的襲擊範圍的。可現在,懷中多了一個受傷了的薛靈兒,蕭策實在沒有把握。
“靈兒。”蕭策俯下頭輕聲喚道。
“嗯。”朦朧中薛靈兒應了一聲。
蕭策輕揚了一下嘴角,柔聲道:“我們現在要去做一件極可怕的事情,如果失敗了,可能你我都要葬身在這裡。”
掙扎着睜開眼睛,薛靈兒努力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
“所以,我必須得到你全然的信任。你,做得到嗎?”蕭策認真的盯着薛靈兒。他的掌心抵在薛靈兒的後心上,以自己的內力維持着薛靈兒的清醒。
薛靈兒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心裡很明白,方纔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的蕭策,在這緊要關頭竟然停住腳步與她說了這樣一句話,足以說明他們現在面對的情況有多麼危急。
“好。”蕭策欣慰的笑了笑。“只這樣就好,不管如何,不要動。”
猛然手臂用力,蕭策將薛靈兒凌空拋了出去。他用上了內力,所以薛靈兒猶如被狂風吹捲起的落葉一般飄在空中。幾乎同時,蕭策縱身沿着平地掠過門檻。
薛靈兒在空中升至最高後如斷翼的鳥一樣急速下落,眼看着要栽在地上。她死死閉住眼睛不敢看周圍迅速上升的景物,風抽在臉上,刀子劃過一樣生疼。
蕭策掠出幾步後足尖一點,縱身躍在空中,穩穩的將薛靈兒接在臂彎之間,並不做停頓,落地之時屈腿蓄勢,再一起矯健得連獵豹都自愧不如。
只是眨眼之間,蕭策已經用盡全力帶着薛靈兒遠離轟天雷的襲擊範圍。
薛靈兒窩在蕭策懷中,耳畔毫無徵兆的傳來一聲聲巨響,同時一股熱浪直奔着兩個人撲過來。
蕭策背對着爆炸的地方,一起一落之後已經與屋子拉開一定的距離,輕盈的落在一片空地上。他單膝跪在地上,讓薛靈兒倚靠在自己懷裡。
“咳。”蕭策悶聲咳了一聲,眉頭只是略微皺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樣,低下頭看薛靈兒的時候,她也正盯着自己。
“你,受傷了?”薛靈兒用微弱的聲音問。
蕭策抿着脣搖頭一笑,擡頭時已經看見唐謙帶着人急匆匆的往這邊趕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唐謙沖着蕭策吼道。
蕭策攬住薛靈兒緩緩站起身來,尚未開口,只聽樹梢上一個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也正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人?”跟着唐謙一起來的嘍囉驚慌失措的四處搜尋聲音的來源。“識相的趕緊滾出來。”
“住口。”唐謙怒聲呵斥了一句,擡頭看着一棵樹的樹梢笑道:“連夜趕來一定很累了,先下來休息。今天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哼,交代?”女子冷聲哼了一句,話音落下時,她人已經自樹梢上飄然而下。
她穿着一件火紅色的披風,襯了一張如玉的臉越發白皙嬌嫩。腳下是一雙一樣通紅
的馬靴,走起路來整個人如同一團躍動的火苗。
唐謙見了她連忙上前拱手見禮,她只是淡淡點頭回禮,徑自繞過唐謙走到蕭策身邊。
“就爲了這麼姑娘,你差點搭上自己的命。”她瞥了一眼蕭策懷中的薛靈兒,不滿的哼道。
蕭策輕笑:“想不到你來的這麼快。”
“接到你讓李二帶回的口信,我就立刻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我還在想呢,這太陽莫不是打西面出來了,你這種沒良心的人都能主動請我相見了。”女子伸手戳了一下蕭策左肩。
“呃。”蕭策未加提防,被她猛然一戳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怎麼了?”女子頓時變了臉色,一把抓起蕭策的手腕,凝神片刻嗔責道:“那轟天雷的威力你不是你知道,居然還敢硬來。蕭策,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要女人,憑你蕭策多少找不來?還值得冒這樣的生命危險?你腦子給馬踹啦?”
被面前這女子劈頭蓋臉一通數落,蕭策也只是用手攏成拳,放在嘴邊掩蓋住笑意。
“你還笑得出來?”女子火氣更勝,幾乎要一巴掌抽在蕭策的臉上。
“好了,你先別忙着說我。”蕭策低下目光看着懷中氣息微弱的薛靈兒。
紅衣女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走到被晾在一旁許久的唐謙面前,拱了拱手道:“有勞唐二當家了。我這妹妹受了傷,還請唐二當家找個屋子讓我妹妹安頓了。”
“好,我這就去安排。”
“多謝。”張了張口,紅衣女子終於還是隻說得出這兩個字。
唐謙聞言,朗聲笑了笑:“縱然你已經是一方山寨之主,你我之間也用不着言謝。張燕,你帶這兩位去安頓了。順便去我房裡拿幾瓶金瘡藥來。”
蕭策將薛靈兒放在牀上的那一刻,一直緊繃的神經驀然放鬆,只覺得眼前一花,險險支持不住。
“損了內力又被轟天雷震傷了肺腑,還不快去歇着。”九尾火狐一把將蕭策扯住。
蕭策借了她的力道向後退了兩步,轉出屏風坐在外面的榻上調息。
九尾火狐坐在一旁,目光凝在蕭策身上。她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他了?三年?還是五年?時間長的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也許自己已經老了,可他還是當年的樣子。一樣的瀟灑從容,連笑容都與當時沒有兩樣。
“看來這幾年你過得很好。”見蕭策已經睜開眼睛,九尾火狐開口笑道。“若是從前,你可能連這點傷都不會受。”
“我的輕功並沒有退步。”
“只不過你從前不會爲了誰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九尾火狐白了蕭策一眼,言語中有些許的嘆息之意。“蕭策,爲什麼?”
“嗯?”蕭策裝作沒有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裝什麼傻?你千夜之王向來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爲什麼這一次能捨了自己的性命就這個姑娘?”
九尾火狐的目光落在屏風之上,彷彿透過那一層紗做的屏風能夠看見裡面昏睡的薛靈兒。
蕭策只是笑着,並不回答
九尾火狐的話。
“我與你是老朋友了,難道也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顯然,蕭策的沉默讓九尾火狐很不高興。
“她不同。”蕭策薄脣之間輕吐出這三個字來。
至於哪裡不同,爲何不同,對九尾火狐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時隔多年,終於有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讓她可以放下這個曾經出現在她生命中最無法放下的男人了。
薛靈兒朦朧之中醒過來的時候,入眼便是蕭策舒展開的眉眼。他負了手站在牀邊,案頭放着還冒着熱氣的白粥。
“背上還覺得疼嗎?”蕭策溫和的問。
薛靈兒搖了搖頭:“你的傷嚴重嗎?”
她的第一句話讓蕭策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頓在原處沒有回答。
“很嚴重嗎?”薛靈兒掙扎着要起來。她記憶中仍然殘留着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還有蕭策悶聲的咳嗽。
蕭策連忙伸手將薛靈兒扶起來,讓她靠在牀頭。
“捱了那樣一刀還有心情關心別人啊?”蕭策寵溺的笑着,回手將粥端過來,用勺子緩緩的攪動着,不時吹散上面的熱氣。
薛靈兒安靜的靠在旁邊看着蕭策自然的舉動,眼睛漸漸的有些溼潤。很多年以前,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在她生病的時候一點一點喂她東西吃。
“來,已經不燙了。”蕭策擡頭,正對上薛靈兒滿是眼淚的眼睛,吃了一驚,緊張的問:“背上的傷又疼了?”
“沒,沒有。”薛靈兒忙用手背抹了眼睛裡的淚水,勉強笑道。“只是有點想家了。”
“倒也是,病痛之中難免會想起雙親家人。此處離玉陵州城不遠,不如等你傷好了之後,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這次我是爲了查稅銀的事情,還沒有眉目呢,怎麼可以回去呢?”說着,薛靈兒從蕭策的手中拿過粥碗,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蕭策看着眼前這個倔強的小丫頭,沉吟了一下道:“不如我幫你去追查稅銀的事情,你呢,乖乖回王府去。”
薛靈兒喝粥的手頓住,擡起頭來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蕭策。
蕭策被她看的心裡有些毛,不得不避開她的目光,手攏成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終於,薛靈兒恢復了喝粥的姿勢,很快將一碗粥喝得乾淨,將碗遞給蕭策。
“有勞了。”薛靈兒爽快的笑了一聲。“等我好了之後,一定會讓我爹好好謝謝你的。”
蕭策對這話略覺得有些奇怪,擰了眉思索了一會兒,笑道:“能有本事在稅銀上做文章的人,一定不會是等閒之輩。你一個柔弱女子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薛靈兒語塞,索性不理蕭策。
“說想家的也是你,說送你回去不高興的也是你。你這丫頭啊。”蕭策無奈的用手敲了薛靈兒的額頭一下。“等你好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薛靈兒狐疑的看着蕭策。
蕭策挑眉:“至於什麼地方嘛,還得等門外這個人來告訴咱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