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東北靠近秦嶺有一小縣,名爲洋縣。這個小縣,因爲毗鄰秦嶺連綿不絕的險惡地勢,使得這裡歷來土地貧瘠,不適合大規模的屯田墾荒,因而居住在這裡的百姓也多是依靠入山打獵填補生活所需。
但是在十數年前開始,洋縣卻漸漸開始生機勃發起來,原因,便是在於洋縣以東的那個谷口,名爲午的山口。
關中往來漢中,自從春秋戰國時代,五丁開山,修繕棧道,是從斜谷,箕谷開始往南,沿着岷江直入東西兩川,這一路上雖然也脫不了蜀道艱難險惡,但畢竟也是秦嶺以南少有的好走的了路了。
歷來從兩地行走的客商百姓,也多選擇的是西面的斜谷道口,所以,洋縣以東的那條道路因爲更加難走也沒有經過多少開發,也鮮有人走動,甚至都不爲當權者重視。
但是自從十數年前,黃巾之亂掀開了整個亂世的再續,從董卓入主洛陽開始,諸侯混亂,昔日富庶的關中,司隸土地幾乎都被西涼軍閥體系弄得彷彿人間鬼蜮。關中的百姓爲了避開殘暴的軍閥統治和剝削,大多拖家帶口的逃離這塊世代居住的肥沃故里,而漢中依靠秦嶺相隔,更是關中百姓首選的逃難之地,爲了走竭盡避開李郭的封鎖,子午谷本不被人重視的這個艱難小道一時間便成了衆人眼中逃生的坦途。
三國志上便曾明確記載過,“關西民奔子午谷者數萬之衆”,數萬人南遷便是通過這條小道,也是因爲當時李郭大力防備百姓潛逃出境而將注意力放在了西面斜谷蜀道入口中,百姓不得已,才選擇這條更加險惡的道路。
人走得多了,自然而然,便踏平了路。數萬人的奔走,子午谷許多艱難的地勢,也終於被開鑿開了去。衛寧前世便有魏延獻策子午谷奇襲洛陽之計,上言以五千精兵,輕裝簡行,不到十日便可到長安,顯然子午谷連同關中和漢中,委實便捷了許多。
子午谷全長六百餘里,北口名爲子,距離長安不到百里,而沈嶺就是嚴守在子口方向,南口名爲午,而最靠近他的地方便是洋縣。
戰亂爲其他的地方帶來了無窮的災難,但是對於洋縣來說,大量攜家帶口的關中百姓流入,卻給這個小縣帶來了巨大地生機,從關中逃難的百姓,多是舉家而來,攜帶的更是全家積累的財富,數萬人中只需要分出十分之一地人停留在這裡,那麼累計在一起的利益足夠讓這個小縣進入飛躍的發展之中。
而同時,也因爲這裡地人看到了另外一種生存方式,對於子午谷的開發顯得更加的賣力了。
當然。子午谷一直被棄用那麼多年。本身也是因爲他地地勢太過險惡。大量百姓通過這裡涌入漢中。張魯自然也是知道有這麼個地方。但是隨着李郭之亂被衛寧平定。局勢穩定後斜谷蜀道重開。大多商客又將行程放在西面。子午谷這邊又顯得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張魯就又沒有注意過這樣一條險惡通道了。除了加派了一批兩千人地兵馬駐防在洋縣外。便少有再去關注。
在河東開始大規模向漢中動兵地時候。當時。便有閻圃進言讓張魯加派兵馬防備子午谷可能會出現地河東偷襲。但是半年過去。趙雲七萬人地強勢壓境都放在斜谷陽平關一線。漸漸地。便是當初出言提醒地閻圃也忽略了這個地方。
漢中諸縣。除了南面地南江。中等地一直和益州劉璋有小股摩擦以外。內部諸縣都少經歷兵事。縱然是張魯當初抽調兩千兵馬入駐洋縣就是爲了防禦北面關中。但是。當地地縣尉自從來到了這裡。更多地興趣卻是放在了那些鋌而走險地走私商人身上。
現在當任地洋縣縣尉名叫劉彭。因爲疏通了楊松打點了一些關係。便得以分配到這塊他認準地油水豐厚地地方。但是當時是李郭亂起。所以子午谷纔會有那麼多人流通過。而當劉彭調來洋縣沒多久。便傳出了衛寧平定關中迎接聖駕東遷地消息。自然而然。便是大量百姓迴流。而來往關中和漢中地客商也重新選擇了西面。
劉彭後悔不迭。捶胸頓足不已。他爲了謀取這個位子幾乎是花費了全家地家當。但是顯然。子午谷以後除了一些不怕死地走私者。便不會再有多少人通過了。
自此劉彭便將注意力完全地放在了治下之民的身上,不管是過往地一些行商,還是本地的百姓,幾乎都被他納入了吸血地範疇。兩千兵馬原本的作用已經完全變形,成了私家地斂財工具。
不過當趙雲領兵七萬的南下陽平關的時候,半年來,子午谷一道又開始了活躍,劉彭終於一掃昔日的頹喪,開始熱血賁張的投入到了斂財
中。他倒是巴不得河東和漢中就這樣一直打下去實上,因爲蜀道一帶陷入了戰事,兩地的客商終究又不得不將來往的通道轉移到子午谷一路來,使得劉彭半年時間斂聚的財富終於收回了當初的本錢,甚至多多有餘,每每都是笑得合不攏嘴吧,大讚自己昔日的眼光不凡。
而爲了更久的佔據這個肥厚的位子,劉彭收買了手下心腹,將洋縣說得上話的人或利誘或威逼,總而言之,大大的削弱了子午谷如今的情勢,加上大把大把的金錢攻勢,放在上頭,也有人給他打掩護。
一直到了現在,在漢中的張魯,都不知道,子午谷一道竟然又開始了繁榮。
按照往常的慣例,每三五日,劉彭便會帶着親兵小校親自勒馬出外查探沿路關卡,謹防有些手腳不乾淨的小卒私自吞沒財物不上報,這些都是他挽回損失的來源,劉彭是萬萬容不得別人染指,每當他發現有人私自扣留財物不上報,便會當場把人嚴懲鞭打。
而這一日,劉彭帶着兩百多人,前呼後擁的出了縣城,臉色顯然有些難看,因爲一連十日,竟然都沒有關中的人從子午谷南下通過,這就意味着他設下的關卡撈不到半點稅收。
劉彭在聽到手下稟報的時候,沒有如同別人看到到其他的東西,只是下意識的便認爲是有人肯定押下了錢財不報,所以他才興師動衆的要親自將那老鼠逮回來好好再敲打敲打。
可是當他來到午谷的時候,卻顯然也察覺到了這條小山口卻是顯得有些荒涼,即便子午谷後來少有人再流通了,但也不至於這般,不覺有些心中生。
“一連十日,都沒有人從這山谷過來了?”劉彭敲打着馬鞭,緊緊的盯着手下校尉,冷聲問道。
“也不是沒有人出谷,只是出谷的大多都是四野的一些獵戶,卻的確不見有關中往來之人!將軍……這是真的,不信,你可隨便找個人來問問……”被問到的小校便是把守谷口稅卡的負責人,劉彭親自巡查,他自然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滿臉苦相。
“哼!”劉彭從對方臉上看不出破綻,冷哼一聲,又問道,“那麼子午谷一道設下的哨塔可派遣人去換防了?換防回來的人也沒見有人從北面過來!?”
“呃……將軍,換防時間還未到……您定下的時間是……”小校臉色尷尬的回話道。
“混賬!事出反常,你便不會自己臨時變通!?”劉彭當即怒喝一聲道。
“卑職沒有換人去沿谷哨塔,但是前三日,卻派遣了十數兄弟前去打探,不過……”小校見劉彭發怒,慌忙擺手道,不過又想到了什麼,有些擔憂道,“不過自從那十多個兄弟入谷後,按照道理昨日就該返回了……但直到今天都還沒有回來……”
“恩?還沒回來?混賬東西!”劉彭又是一陣咬牙切齒,“玩忽職守,該當重罰!”
小校也知道劉彭的心情不好,也只能閉嘴頹喪的呆在一旁等着他發泄。
劉彭一陣怒罵完畢,鬆了不少火氣,終於開始心平氣和的暗自琢磨起來,“沒道理啊,自從河東開始出兵攻打漢中開始,子午谷每日來往客商就算不必斜谷,但也是不少,怎麼可能會一連十日都沒有人來?”
想到這裡,劉彭臉色一下子變得格外難看,但並不是想到河東可能會出兵,卻是害怕陽平關被河東攻破,或者河東軍被擊退,蜀道再開的可能,“該死!怎麼可能就這麼快結束了戰事!?那洋縣不就是又要變成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劉彭一想到洋縣昔日那荒涼的模樣,不禁一陣肉痛。
“將……將軍……!”忽而一聲急促的叫喊,帶着萬分的驚恐大聲的響起,“有入谷去巡查的兄弟回來了!”
“回來了!叫他立刻過來見我!”劉彭一甩馬鞭,忽視了那驚恐無比的表情,暗自決定一定要讓那玩忽職守的小卒狠狠吃下苦頭。
那叫喚的小卒終於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劉彭的跟前,渾身激烈顫抖,帶着萬分的恐懼,“將軍,那兄弟剛回來,渾身受了不少刀傷,已經昏死過去……他說……他說……我們安置在子午谷的哨塔……都……都被人毀了!”
“什麼毀了!?”劉彭臉色一白,終於想到了他早就應該想到的可能。
“有大規模的軍隊行軍向谷口而來……是……是河東軍……!”那小兵終於將最後一句話吼叫了出來,頓時……在場所有人,臉色一陣慘白。
“河……河東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