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她大概已經分辨出了我的聲音,見我拎起了刀子,立刻就崩潰了:“我只是收錢而已,我真的跟他不認識……”
坦白說,一進門我就知道不認識了。
盛華延對女人很大方,真的像他說的那麼愛,按理說她不該那麼貧寒,連件像樣的首飾也沒有。
接下來一切順利,可憐的小女孩告訴我,是突然有個黑衣服男人找上她,給了她五萬塊,希望她可以幫他演一場戲。
原定的要求裡,她可能要作爲某個男人的第三者,跟男人頻繁通電話,甚至有跟原配見面的可能。
但因爲跟原配見面被突然取消,所以她還沒有拿到男人和原配的資料。
我看看盛華銘,他朝我點了下頭,小女孩見我不信,甚至跑回房間,拿來了劇本,對我說:“姐姐您看,這是他們給我的。”
我看了一眼那個劇本,上面的對話不多,但一小半我都聽過。
於是我開始問她細節。
其實沒什麼可問的,盛華延真是一句廢話都沒有,完全按着劇本來。
最後在盛華銘表示她沒有說謊的情況下,我們終於離開了她的房間。
臨走前我留下了錢,因爲生氣她爲了錢就接這種活,很不講道理地教訓了她一頓。
走到車前,我開始覺得累。
手機那麼安靜,沒人找到盛華延。
我累得虛脫,心裡又累又害怕。
盛華銘扶着我,說:“別擔心,肯定能找到他,我得用我哥的邏輯,想想他可能在哪裡。”
“他沒邏輯。”我找到盛華延,務必要狠狠k他:“他的邏輯都不正常。”
“這件事如果真是策劃好的自殺,那他其實只是不知道我會去你的家鄉旅行,如果能因此找到他,其實是我們運氣好。”
我們三批人馬,出了j方全都驚動了,卻愣是找了三個多小時都沒有找到盛華延,回去的路上,我除了覺得他可惡,就是濃濃的擔憂。
如果我再也見不到他……我要怎麼辦?
回去的路上我不小心睡着了,剛睡了一半,突然被人搖醒,發現車到了門口,正要開車門,盛華銘突然拽住了我:“素清,剛剛費子霖來電話,說所有的地下場所包括平民區都沒有人,也沒有任何殺手收到了暗殺消息,虞雯也說……她的未婚夫那邊也說沒有。”
“嗯。”
“蘇先生也來過電話了,他懷疑他已經通過某種手段出了市裡。”
“嗯。”
盛華銘扭頭看着海灣別墅,隨後看向了我,神色不明:“還有兩個地方沒有找,公司和這棟房子。”
我一愣,看向了海灣別墅。
盛華銘對司機說:“你下車,把車給我。”轉頭對我說:“你回家去找他,我去公司。”
我便回了家,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
海灣別墅內部房間有二十幾間,我連抽屜都拉開了,也沒見他的鬼影子。
別墅後是副樓,傭人房以及倉儲式等等。
同樣找了,也沒有。
最後我站在地上發呆,幻想着盛華延是不是已經變成了碎片,纔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這時盛華銘打來了電話,告訴我公司沒有。
我失望透頂,準備去洗個臉清醒一下,經過一個房間時,卻突然看到了琴房的大門。
這間好像沒有搜過,連忙命人打開,然而裡面空空如也,一無所有。
我急火攻心,一口氣沒緩過來,栽到了地上。
我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到盛華延在對我揮手,然後他就像那天那麼決絕地轉身走了,讓我追了一夜,終究也沒有追到他。
醒來時,臉上淋漓一片。
我在我的臥室,頭上放着冰袋,臥室是套間,此時外間傳來了低低的人語聲。
我還以爲是盛華延回來了,連忙衝出臥室,結果只是盛華銘在送醫生,轉過頭來問我:“怎麼沒繼續休息?”
我搖頭:“睡不着了。”這會兒,別說天亮了,天都快再次黑了。
“那你就吃點東西。”盛華銘說:“還沒有消息,超過四十八小時的話……我們就要報警了。”
我點頭。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陌生號碼,有點眼熟,我按了免提,那廂,小女孩怯怯地叫了我一聲:“姐姐?”
“嗯。”
原來是小演員。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有沒有用。”她說:“我記得,有一天打電話時候我鄰居來了,給我送吃的,還說她要去西村玩,那裡大巴就可以過去。”
我跟盛華銘對視了一眼,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西村在遠郊,是個十分閉塞的城市,那裡風光秀麗,但路途非常崎嶇,每天只有一趟大巴。我跟盛華銘開着gps都找了兩個多小時,看着沿途漸漸蕭索,甚至有些荒涼的場景,心想走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像樣的醫院,真是個自殺的好地方,這樣選定的地點,也真是讓人找都沒有頭緒。
他就是特別善於做這種破事!
到了西村,塞了點錢和禮物,我們終於得到了盛華延的消息。
他在這邊買了一套房子,價格高得嚇人,然後他買了一些食物,就沒再出門。
我們按照地址找過去,村子很小,沒花多少時間。
是個小房子,從外面看很乾淨,帶着個小院子,很漂亮很簡單。
我有種直覺,覺得我這次真的找對了,那感覺隨着接近那棟房子變得強烈,從看到窗戶上瓶子的裡的紅玫瑰而變得清晰。
走到門口,我幾乎是僵硬的,不能判斷自己將會看到什麼,因爲害怕,反而有點退縮。
最後還是盛華銘伸手推門,推了一下,沒有推開。
心口涌上一陣不安地煩躁,我看到對面院子裡有把椅子,衝過去拖着椅子跑過來,狠狠地砸開了那扇門。
然後,我們都嚇傻了。
找了他兩天,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我看到他躺在牀上,穿着很體面的衣服,黑色的西裝,打着領帶,是王子結。他就那麼睡着,毫無生機地睡着。
藥瓶擱在牀頭,甚至還擰緊了蓋子。
我連忙跑過去從牀上抱起他,顫抖着用手指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就趕緊晃他,卻只見到他的嘴角淌出了血。
盛華銘在打急救電話,報了地址,說:“服用了氫氧化鈉,我判斷不了多久,好,我知道了,拜託你們儘快,要非常地快……不能的話,就去查查我的電話號碼。”
然後他放下電話,對我說:“不要動他,氫氧化鈉有腐蝕性,不過死亡要久一點。我去找牛奶和水,一有事就call我。”
我只好把他放了下來,用衣袖擦着他嘴邊不斷涌出的鮮血,含着眼淚點頭:“好。”
盛華銘很快出去,房間裡只剩我跟盛華延。
這會兒我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該做什麼,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擦了很多次,鮮血還在不斷地涌出來,怎麼都擦不乾淨。
其實我比誰都清楚他想死的理由,因而纔會那麼緊張。
在這場復仇裡,與他有關的所有生命,無一不是跟他關係甚篤的人,我想那樣跟報復一個陌生人的感覺還不一樣。
其實這種事,可以找心理醫生或者信任的人聊聊,但他沒有。
沒跟我說,覺得我傻,也沒跟別人說。
後來大概是因爲我總在擦他臉上的血,盛華延的眼皮動了動,張開了眼睛,看着我,樣子像是在做夢。
許久,才張了下口,卻被血嗆了一口,他蹙着眉,手在躊躇,抓着牀單。我見過他好多次受傷的樣子,即便刀口裂開,也不見他這樣,這得有多痛啊……
開我卻不敢碰他,怕毒藥因爲我動他而變得嚴重。然而眼見他呼吸急促,顯然是被血堵住了氣管,最後只好冒險抱起他的頭,輕輕撫着他的背,見他似乎好了點,正準備放他躺回去,忽然聽到他含糊地問:“阿清?”
我強作鎮靜地“嗯”了一聲。
他就笑了起來,那樣子有點醜,因爲太多血了,多得叫人害怕,然而我很清楚,這種鬼地方,救護車不會那麼輕易地過來。
他就閉起了眼睛,很久都沒有說話,輕輕地把頭在我懷裡蹭了蹭。
我便沒有放他下來,心想死了也好,殘廢了也好,我終究還是找到他了,這會兒,能抱一會兒是一會兒。
原本,我還想說點什麼話,但我發現自己的嘴在發抖,怕他聽出來,最後放棄了說話,摸着他的臉,繼續擦拭着那些帶着生命淌走的血。希望等我擦乾了,我能把他領回去,給萌萌看,給浩浩看,告訴他們爸爸還在,我還能跟他復婚。
這樣也不知等了很久,反正一分一秒都十分漫長,此時斜陽如血,映着房裡一片通紅。
盛華銘總算端着牛奶回來了,我連忙輕輕拍了拍盛華延,見他蹙眉,忙說:“把嘴巴張開,乖。”
他此時的意識看起來已經很渙散,然而並沒有張開嘴,而是張開了眼睛。
我看到他的漆黑的瞳孔,似乎比平時大了一點,沒有氣息,沒有生機。我以爲是我看錯了,連忙看想盛華銘,他也僵住了,隨後說:“不能等了,那幫傢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