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華延又問:“我們能先進來嗎?”
盛華銘依舊不說話,擋在門口,沒有絲毫讓路的意思。
盛華延只好在門口遊說:“回去時候她一直在哭,說她知道錯了,希望你能原諒她。她不敢自己來,所以我才陪她來。”
盛華銘顯然不願搭理他這番說辭,笑了一下,沒有講話。
盛華延的臉皮比我厚很多,依舊笑着說:“華銘,就算不開心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之前既然有打給過莫姨,我也不放心她自己在家裡。”
盛華銘看着我們,半晌,終於轉身進去了。
盛華延便先進來,環顧着已經收拾妥當的房間,問:“頭上的傷好一點了嗎?”
“沒什麼事。”
“身體呢?”
“也沒什麼事。”
盛華銘一面回答他,一面取了杯子,拿了果汁,給我們一一斟滿,隨後到了盛華延對面,說:“我媽媽對我保證過,不會再找她的麻煩,哥,你真的沒必要這樣,我要休息了。”
盛華延擡腕看錶,說:“那這樣,她陪你吃過晚飯就回去,好嗎?allen今天抽不開身,我又要趕回y市開會,她是代我看你,好嗎?”
盛華銘一直不吭聲,盛華延便對我說:“去看看冰箱裡有什麼。”
我連忙站起身,盛華銘卻說:“什麼都沒有。”
“那就去買點,”盛華延叮嚀我:“華銘喜歡喝粥。”
於是我下了樓,到二十四小時超市買了點補血的甜食,想着他們有話要說,便多耽擱了一會兒。
等我回去時已經過了二十多分鐘,盛華銘給我開門時臉上還帶着笑意,見到我,又尷尬起來。
盛華延也在這時起身過來,對我說:“我先走了。”
“嗯。”
“盯着他把晚餐吃了。”
“好。”
盛華銘回去了,盛華延又壓低了聲音,悄悄地捏了下我的臉:“別這幅表情,他是小孩子,你也是嗎?”
“我跟他一樣大。”
盛華延頓時笑起來:“你比他大半年呢。”
盛華延走後,我又來到盛華銘身邊,問:“紅棗粥可以嗎?”
他道:“我自己煮,你去歇着吧。”
“需要這麼見外嗎?”盛華延都那麼說了,我來的目的是爲了求和,乾脆厚起了臉皮:“你哥哥都那麼講了,我真的是來道歉的。”
他笑着搖搖頭:“你早就道過歉了。”
我沒盛華延那麼會講話,也覺得讓他吃飯就是最好結果,於是拿着東西去了廚房,淘米洗紅棗。
粥很好熬,很快就進了鍋。
盛華銘不知道是在哪個房間,反正一直沒有動靜,我也就沒有出去,看着鍋。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事,不可否認盛華延對盛華銘的遷就很奇怪。
當然他給的解釋是因爲他們是兄弟,而盛華銘的身體又不太好。
可我還是覺得不知道哪裡特別彆扭,然而要我去分析,又分析不出來。
其實盛華延瞞着我的事實在太多,對於他爲什麼要和虞雯繼續保持婚姻關係,我隱隱覺得和費子霖有關,卻始終沒有一個通順的解釋。
我爲什麼始終不能見萌萌?如果只是莫姨不同意,我完全可以偷偷見她。
我現在完全冷靜下來,又忍不住想了想以前和盛華銘相處的事。
他真是隱藏的太好,一點馬腳都沒有被我看出來。
一直都知道我在騙他,卻一直都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以前盛華延對我說過他聰明,我還不覺得,看來最笨的那個果然是我。
我其實還很奇怪盛華銘爲什麼會願意娶陳德音。
當然,這些事也許慢慢都會得到解釋,一年之約已經過去了一小半,我這次吃到了貿然行動的苦頭,也就不能再胡作非爲。
正胡思亂想着,廚房的燈光突然大亮,一時間有點晃眼,盛華銘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問我:“粥需要一直看着嗎?”
“嗯,會溢郭。”
他走過來,揭開鍋蓋割到了一邊,與此同時,放了一塊巧克力在電磁爐旁。
我不明所以地擡起頭,看到他衝我舉了舉自己手裡的巧克力,笑着說:“不能吃獨食。”
我拿起那塊巧克力,說:“謝謝。”
他的心情顯然好了很多,咬着巧克力,問:“我哥說你來找我聊天。”
“嗯。”
“自己呆在廚房找我聊天?”
“我……”
我說不下去,他也跟着沉默。
就這樣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天色漸漸徹底黑了,無星無月,看樣子明天又要下雨。
對面樓裡的燈火也一盞盞的暗了,這邊的公寓格局全部相同,滅的幾乎都是廚房燈。
終於,盛華銘又開了口:“你真的哭了?”
“嗯。”
“別哭,我其實覺得你很堅強。”
我看向他,問:“你還知道些什麼?”
他看着我,眼神有點躲閃:“還知道很多事。”
“能都說說嗎?”見他猶豫,又說:“算了,你可以不說,我現在覺得知道太多一點都不好。”
盛華銘看樣子還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坦白:“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唱歌。”
“嗯。”
他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你還是喜歡彈鋼琴,是吧?”
“嗯。”
“等你的手好了之後,會繼續彈鋼琴嗎?”
“不可能完全恢復了。”我張開左手,說:“而且手指的神經也受了損傷,只能彈彈小星星。”
他又是一陣沉默,稍久,才小聲說:“對不起。”
“是我不對。”
“我不是說今天。”他的聲音聽起來無力而無奈:“我媽媽一直很怕我爺爺把財產都給我哥,怕我哥拿到錢之後不會管我,因爲我的身體沒辦法做很多工作。”
“嗯。”
“那兩億她其實沒有拿走,還在我哥名下。”
“嗯。”
我只能應聲,因爲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麼。
“下午你也講得很多,我知道事情時,應該直接幫助你,那時候你過的很困難,但我、我……”他嘆了口氣,說:“算了,現在講什麼都是藉口。”
我轉過頭去,看着他的眼睛,追問:“那時候你怎麼樣?”
他小聲說:“我以爲給你錢會傷害到你的尊嚴。”
難怪他不好意思說,我真不敢相信:“我都窮得揭不開鍋了。你不覺得我會那麼窮?”
“嗯。”
“下次遇到這種事麻煩你盡情地傷害我的尊嚴。”我無奈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被你媽媽抱錯的?怎麼她這麼愛財,你對錢的概念這麼少?”
盛華銘也笑起來,臉頰有點微微發紅:“我不太喜歡想錢的事情。從小就對數字不敏感。”
話題漸漸變得輕鬆了,我也願意這樣:“其實我也不敏感,我理解你,你我都是搞音樂的,還是五線譜好記一些。”
他也笑:“比起樂器我還是更喜歡寫歌詞。”
“你一直都是這一份工作?”
“嗯。”他笑着說:“我從大學開始就開始寫歌詞了。”
“你大學讀什麼的?”
“中文系。”
“那你怎麼會這麼多樂器?”
“我哥教我的。”盛華銘笑着問:“他沒對你講過?這些都是他會的。”
“我只知道他不會彈鋼琴。”
“嗯,所以我也不會。”說到這裡,他默了默,問:“我哥現在對你好嗎?”
“挺好的。”
“他有對你解釋有關我爺爺的那件事嗎?”
“解釋了。”
盛華銘張了幾次口,終於猶豫着問:“我能知道原因嗎?”
我想了想去,終於還是搖了頭:“我剛答應你哥,以後不再去想這些事,專心唱歌,準備以後養他。”
接下來盛華銘就再也沒有說話,直到粥熬好了,上了桌,我想起他喜歡吃鹹的,又找了點蔬菜拌了點小菜給他,見他露出疑惑,便解釋:“你吃了一下午糖,嘴裡早就膩了吧?”
他笑着說:“習慣了。”
我盯着他喝了兩碗粥,正在收拾餐桌,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雷聲滾滾,暴雨幾乎是頃刻間從天而降。
這樣我如果攔計程車回去一定會淋成落湯雞,於是去書房找到盛華銘,問:“我能借下你的車嗎?”
他從一堆紙裡擡起頭,扶了扶眼鏡,問:“做什麼?”
“外面雨太大,我開車回去,明天一早給你送來。”
“我這有客房。”他說完,朝我推過了那張紙,笑着說:“看看,我決定歌詞就這樣了。”
我結果那張紙,看到其他的部分與之前那版無異,只改了四句:
我覺得太悶,已經漠視太多次
你不會注意任何事,強顏已無法再透支
我覺得太累,已經欺瞞太多次
你無法體諒更多事,謊言已無法再編織
我看了半天,覺得茫然:“這裡爲什麼這麼改?”
“故事的開頭女主角在騙男主角。男主角就一直在漠視女主角。”他解釋:“這首歌要放在結尾,我覺得正好可以跟女主角死前的回憶接起來。”
“哦。”
“女騙子的心情。”他挑着眉,看着我,像是在開玩笑:“你比較容易體會的。”
“你故意這麼寫?”
“原因我剛解釋了。”
我點點頭,站起了身:“那我今天只能借你的客房了。”
他仰着頭,看着我,問:“你在生氣?”
“沒有。”
“只是歌詞而已,我沒有任何含沙射影的意思。”
“我知道。”但我的確高興不起來:“很晚了,你也休息吧。”
盛華銘笑着搖搖頭,拿起那張紙,揉成了團,說:“算了,我重新再寫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