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蛇接住了止血藥,撥開灑在自己臉上,疼的他“嘶”了一聲,一張嘴,止血藥的藥粉就跑進嘴裡去了,苦的老蛇舌頭都麻木了,說話幾乎要大舌頭,一直苦到嗓子眼裡去了。
衆人等老蛇處理了一下傷口,就準備上路了,他們本身想在河邊吃午飯的,但是現在看來,不知道河裡會不會又冒出一個什麼東西來,所以大家只好邊走邊吃了。
老蛇拽了拽栓棺材的繩子,確定不會突然斷裂,背在背上,追着衆人往前趕去,嘴裡嚷着:“等會兒我啊!”
一衆人往前走,拿出乾糧來簡單吃了幾口,一想到剛纔河水裡跑出土罈子,剛纔喝過水的人都想吐,果然河水是不能瞎喝的。
溫白羽分着乾糧,給了小五一個方清一個,轉頭給了黑羽毛一個,還沒有來得及給小七篤,肩膀就被拍了兩下,回頭一看,小五趴在方清的肩膀上,笑着朝他招手,他肉肉的小爪子上還有殘留的乾糧渣子。
小五的腮幫子鼓鼓的,還在不停的嚼,肉肉的臉頰不斷的凸起癟下去,兩隻眼睛笑的彎彎的,似乎吃的很高興,把手上的碎渣全都抹在方清的長頭髮上。
方清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裡面全都是碎渣,但是他已經完全沒有脾氣了!
方清覺得他人生最大的錯誤就是惹了小五一下,但是現在爲時已晚了。
溫白羽有些無奈,又遞了一個餅子給小五,說:“小五,別老欺負人。”
溫白羽也算是看透了小五的本質了,小五白長的跟暖寶寶似的,結果心裡卻是黑的,總是變着方法的整人。
小五美滋滋的接過新的餅子,塞在嘴裡,啃了兩下,點了點頭,似乎聽到了溫白羽的話,然後揚着自己滿臉都是碎渣的粉嘟嘟的嘴巴,衝着方清努了努嘴。
方清:“……”
方清的臉一下就紅了,瞪了一眼小五。
小五見他沒反應,就自己湊過去,“麼!”的一下親在方清的臉頰上,然後還蹭了蹭,其實是爲了把嘴邊上的碎渣蹭下去。
方清已經沒轍了,同樣沒轍的還有溫白羽,溫白羽只好默默的去發乾糧了。
老鬼從後面趕上來,揹着他的大棺材,湊到鬼侯身邊,把止血藥遞過去,笑着說:“哎,謝謝你的止血藥啊。”
鬼侯沒說話,只是伸手把止血藥拿了回來,老蛇還想摸他的手,但是鬼侯的反應非常迅速,一下就躲開了。
老蛇咂咂嘴,又笑着說:“你叫什麼名字啊?”
鬼侯聲音很冷淡的,壓低了聲音說:“鬼侯。”
老蛇說:“真名,不是這種道上的名。”
鬼侯的腳步突然停滯了一下,其他人雖然看似沒有注意,其實都很好奇鬼侯的真名到底是什麼,畢竟這只是道上的一種稱謂而已,鬼侯從來沒說起過自己,這個人就好像一團迷霧一樣。
鬼侯只是停滯了一下,隨即笑了一聲,但是那笑聲竟然有點像自嘲,說:“我早就沒有名字了……”
他說着,加快了腳步,老蛇聽見他輕輕的呢喃了一聲,“我早就不是自己了。”
老蛇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其實他是想撓鬍子,結果摸到了一片麻渣渣的鬍子茬,原本的大鬍子已經剃掉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不由的說:“唉——這漂亮的人真是難搞啊。”
溫白羽也沒聽懂鬼侯說的是什麼意思,轉頭看了看万俟景侯,就見万俟景侯拿了一個餅子,正在吃東西。
現在的万俟景侯是一頭長髮,他的頭髮束起來,看起來很乾練的樣子,冷硬的一張臉,眼角還有一顆痣,配合着長髮更是讓溫白羽覺得蘇的不能忍。
而且他吃東西的樣子也非常蘇,明明只是一個餅子,而且什麼味道也沒有,但是万俟景侯捏着那個餅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的動作,就讓溫白羽突然覺得那個餅子高大上了起來,好像是什麼名貴的珍饈,似乎異常美味。
万俟景侯轉過頭來,看見溫白羽盯着自己,就揚了揚手中的餅子,說:“你要吃?”
溫白羽趕緊搖頭,万俟景侯瞭然的笑了一下,走過來,另外一隻手摟着他的腰,輕聲說:“看呆了?這麼好看?”
溫白羽感覺臉上一陣發熱,翻了個白眼。
衆人沿着河水一直往前走,這裡的環境和地圖上都很符合。
唐無庸看了看四周的樣子,又看了看那兩張地圖,說:“看樣子最少還要再走一天的時間。”
慕秋說:“都賴他,不然咱們今天就能走到了。”
他說着,指了指老蛇。
老蛇撓了撓自己下巴,說:“怎麼能賴我呢。”
他們在河谷邊一直走,河谷的坡度很緩,幾乎是一馬平川,頂着太陽他們從中午就進入了河谷,一直往前走就沒停下過,一直走到太陽下山,就感覺跟在原地踏步一樣,身邊還是河流,旁邊是枯綠色的谷坡,一點兒變化也沒有。
眼看太陽要下山了,這地方的早晚溫差竟然如此大,太陽一落下去,立刻開始颳大風,河邊吹來嗖嗖的涼風,冰渣子隨着河水不停的奔流着。
唐無庸看了看四周,說:“咱們今晚先休息吧,趁着天色完全黑透之前,找個地方扎帳子,不然人生地不熟,天黑了不安全。”
衆人也都同意,就開始找平坦的地方扎帳子,要說平坦的地方,谷坡上全都是,但是他們首先要遠離河水,誰知道晚上河水裡會不會蹦出土罈子的嬰兒。
其次要找平緩的地方,谷坡全是斜坡,要找一個平緩的地方不太容易,不能睡着覺行李和人全都滾下去。
他們找了半天,天黑之前終於找到了,而且這個地方還比較避風,溫白羽在谷坡上找到了一個巨大的石頭,雖然這地方並不算太平緩,但是他們把帳篷紮在石頭後面,一來擋風,二來也不會滾跑。
大家開始動手扎帳子,這些事情万俟景侯和唐無庸都非常拿手,他們兩個做主力,其他人就是搭把手的事情。
老蛇把棺材“咚!”一聲放在地上,說:“嘿,我去周圍找點木頭來燒火。”
慕秋笑了一聲,說:“你看這周圍光禿禿的,還找柴火?不如把你的棺材劈開燒了吧?”
老蛇頓時捂着自己的棺材,說:“這不行這不行,這可是我的寶貝,我有大用處的。”
溫白羽奇怪的說:“什麼用處?”
他說着,故意說:“我看它髒兮兮的,還都是油污,你當柴劈了,估計都沒人要。”
老蛇立刻揚起一個自豪的笑容,他的臉本身很剛毅,笑起來竟然有些溫暖的感覺,透露着一股成熟的味道,露出一口大白牙,虎牙尖尖的,看起來很銳利。
老蛇拍了拍自己的棺材,說:“我這棺材是寶貝,就是爲了找這口棺材,我才中了那個什麼血屍毒的,真是晦氣死了。”
溫白羽聽了更加奇怪,追問老蛇,說:“這棺材到底什麼名堂?怎麼還和血屍將扯上了關係?”
老蛇說:“老子也不知道什麼屁血屍將,後來打聽才知道的,到底怎麼扯上關係的我也不知道。”
老蛇回憶說,他當時看到這口棺材的時候,裡面還有屍體呢!
溫白羽驚訝的說:“屍體?那屍體還在裡面嗎?!”
其他人也看向老蛇,覺得老蛇是個瘋子,這棺材裡有屍體,他竟然還一直揹着?
老蛇笑着說:“哪能啊!我給扔出去了啊!”
溫白羽:“……”
老蛇當時看到這口棺材的時候,覺得棺材特別漂亮,當然了具體怎麼漂亮溫白羽已經想象不出來了,因爲這口棺材上都是油污,還被磕損了好多,已經看不出來本身的面目了。
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口棺材其實不止漂亮,重點在於這口棺材的材質,竟然是不死樹的樹心!
就算是一國國君,想要找這麼一個不死樹的棺材,那也是難上加難,這可以說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老蛇當時很“機智”的把裡面的屍體給扔了出來,畢竟他不會揹着屍體滿處跑,而且老蛇說自己也沒有那種癖好,況且那屍體可怕的厲害,樣貌根本看不清楚了,全身的衣服也爛了,身上都是紅色的花瓣,那些花瓣密集的分佈在他的身上,皮膚潰爛的嚴重,還散發着一股血腥的氣味。
老蛇一直生活在深山老林裡,只是偶爾走一單買賣換些生活用品,其實他對古董也沒什麼興趣,畢竟他在樹林裡生活,有古董也換不了肉吃。
但是老蛇就是很中意這口棺材,所以就想到把屍體扔出去,但是這樣做其實有點缺德。
老蛇撓了撓自己下巴,說:“我就想了,給他刨個坑,把屍體埋了。”
溫白羽:“……”這樣也挺缺德的。
老蛇說着,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說:“等我刨好坑的時候,那具屍體不見了。”
天色黑了,四周都是風聲,巨大的石頭幫他們擋住了大部分的風,但是風聲還是能清清楚楚的聽到,發出“嗖——嗖——”的聲音,好像小鬼在哭一樣。
衆人聽到老蛇的話,都是後輩發麻。
溫白羽說:“起屍了?是糉子?”
老蛇搖頭說:“我不知道,反正我當時沒注意,那屍體就不見了,我當時就慌了,在周圍一直找,但是都沒有找到,地上倒是有很多血跡。”
老蛇揹着棺材,順着血跡一直跟着走,他也只是好奇而已,不過俗話說,好奇害死貓,當時的老蛇可能扮演的就是那隻即將被害死的貓。
他想找到那具屍體,但是屍體沒有找到,他看到了大片的血屍將,當時的老蛇不知道什麼是血屍將,在他的眼裡,他就是看到了大片的血糉子。
都說糉子裡面血糉子是最厲害的,因爲沾了血,這些糉子最兇,遇到一隻就是九死一生,更別說一片血屍了。
老蛇看到的血屍將全都倒在血泊之中,似乎就在剛剛,這裡經過了一片激戰似的,他是順着血跡走過來的,是跟着那個起屍的屍體走過來的,然而這地方沒有屍體,只有大片的血跡和死掉的血屍。
老蛇當時就怔愣了,他繼續往前走,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的血屍竟然又復活了,全都縱了起來。
老蛇說着,摸了摸眼睛上的傷疤,笑着說:“這道傷疤就是當時留下來的,當時可真是九死一生,我從沒見過那麼多血屍,而且他們明明已經都伏屍了,卻一下躍起來。”
後來老蛇九死一生,就逃走了,這一段說的非常簡練,但是衆人都是明白人,被那麼多血屍包圍着,只是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疤,還保住了命,這個老蛇並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老蛇感染了血屍毒,起初只是覺得疼癢,結果後來越來越不可收拾,疼癢的時候幾乎能昏死過去,還有好幾次失去意識,老蛇才漸漸意識到這種屍毒的厲害,他走訪了很多地方,找了江湖上有名的大夫,都無能爲力。
老蛇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棺材,說:“這棺材意義可重大啊,是我用命換來的,而且以後沒準還能保我的命,這可是不……”
他說着,打了磕巴,揮了揮手,說:“算了,跟你們說了也不懂。”
溫白羽一聽他這麼說,似乎老蛇也知道這棺材是不死樹做成的,那麼棺材的效果他應該知道,所以纔是用來保命的?
溫白羽不禁搖了搖頭,不死樹並不是那麼神奇,不可能用這個東西保命,對於一般人來說,不死樹只能讓屍身不腐敗而已,至於長生不老,或者死而復生,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除非是鳳凰在不死樹上火焚,那是可以得到不死樹的靈丹妙藥的。
衆人說了這麼半天,老蛇纔想起來要木柴,趕緊站起來,然後到旁邊去找木柴。
老蛇一個人出去,其他人留下來繼續把帳篷弄好,溫白羽摸着下巴,看着那口被留下來的棺材,說:“你們說,老蛇說的是真是假?”
慕秋說:“他那個腦袋,說不出假話吧?”
黑羽毛笑了一聲,說:“那也不一定,還記得那張加地圖嗎?”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陷入了沉思中,老蛇看起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說話有頭無腦的樣子,但是那張假地圖心思細膩,這樣一個局佈下來,絕對不是有頭無腦的人能想得出來的。
果然老蛇這個人實在看不透,說他傻,他很精明,說他憨厚,他卻有心機。
溫白羽說:“真的很想看看這口棺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慕秋立刻跳起來,躍躍欲試的說:“打開吧打開吧!沒準裡面有一具屍體!”
溫白羽說:“可是這樣不太好吧,畢竟這是別人的東西。”
慕秋說:“現在都這個時候了,還管這些?萬一老蛇說的是假話呢,他要是心懷叵測,咱們不都要中招了嗎?”
溫白羽回頭看了看万俟景侯,似乎在問他的意思。
万俟景侯沒有回話,但是已經站了起來,走到棺材旁邊,吳刀往裡一紮,瞬間一壓,“咔嚓”一聲,棺材蓋子就被頂了起來。
衆人全都屏住呼吸,連一貫很冷淡的鬼侯都往前走了半步,想要看看棺材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
“這……”
溫白羽頓時覺得頭疼起來,神秘的棺材終於打開了,大家本以爲裡面裝的是一具屍體,或許是什麼特殊的東西,結果打開一看,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
溫白羽立刻捂住鼻子,嫌棄的說:“好難聞。”
棺材一打開,立刻冒出一股難聞的腐臭氣息,而且裡面涌起一股巨大的陰氣,不死樹這種東西很奇怪,他本身能調和陰陽,所以屍體在不死樹做成的棺材裡,陰陽相濟,養陰又不讓陽氣溜走,所以才能鎮住屍體萬年不腐。
棺材裡面根本沒有屍體,或許以前是裝屍體的,但是現在裡面就是一個雜貨堆!
衆人注意到,棺材裡什麼東西都有,一把錘子,一個小刀,一把大刀,一個鍛造臺,幾塊抹布,一條繩子,竟然還有一些乾糧。
慕秋捂着鼻子,說:“不行了,要薰死了,之前老蛇還從這裡拿出肉來烤着吃,太噁心了!快把這個蓋子蓋上吧。”
溫白羽一回頭,發現連万俟景侯都伸手捂着鼻子,看起來這個棺材裡的臭氣等級已經登峰造極了,不過万俟景侯捂着鼻子的動作也蘇的不能忍。
万俟景侯趕緊把棺材蓋子扣上,就在扣上的一霎那,溫白羽突然說:“等等!”
万俟景侯的手頓住了,看向溫白羽,溫白羽突然說伸手進去,慕秋看的直皺眉,說:“溫白羽你的手不能要了。”
溫白羽伸手進去,從裡面拿出了一樣東西,衆人盯着一看,竟然是一根紅色的羽毛?!
慕秋說:“這是什麼東西?”
溫白羽喃喃的說:“羽毛?”
慕秋說:“我能看得出來是羽毛……”
溫白羽滿臉都是驚訝,說:“這……這是鳳凰的羽毛。”
衆人都驚訝了起來,重新審視着溫白羽手裡你這的羽毛。
那根羽毛非常漂亮,不過因爲放在雜物裡面,被壓得有些變形,羽毛邊角的小絨毛被壓得翹了起來,有的地方還開叉了,豁了一個口子。
整個羽毛是火紅色的,中間那條細細的骨是黑紅色的,羽毛的顏色呈放射性,從中間到旁邊,放射性的由深而淺,中心黑紅,到邊角則變成了硃紅,整體散發着一種像紅寶石一樣的火彩,還散發着一種剔透。
衆人都震驚的看着這隻羽毛,万俟景侯皺眉說:“朱雀?”
溫白羽點了點頭,說:“應該是。”
慕秋揉了揉腦袋,說:“所以說這個棺材裡,原本的那個墓主,其實是隻鳳凰?”
溫白羽搖了搖頭,說:“這不清楚,這點很難說,不知道是墓主落下的,還是老蛇後來堆放着雜物的時候放進去的。”
但是慕秋說的那一條假設也成立,而且多半人是這麼認爲的,那個起屍消失的糉子,或許是隻神鳥?
衆人怔愣着,被眼前的東西震驚了,這個時候就聽到“咚!”一聲。
溫白羽側頭一看,鬼侯突然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怎麼了,一下倒在地上,身體一斜,順着谷坡就滾了下去,正好錯開了那塊擋着的大石頭,一下滾下去。
衆人吃了一驚,溫白羽趕緊把羽毛扔進棺材裡,万俟景侯把棺材蓋子扣上,其他人衝下緩坡去攔着鬼侯。
鬼侯似乎失去了意識,他猛地栽倒,從山坡上滾下去,頭上的帷帽一下就掉了,隨着鬼侯一起往下滾,帷帽和鬼侯都是白色的,在黑夜裡看的很清晰。
衆人快速的順着追,溫白羽說:“是不是血屍毒發作了?”
老蛇這個時候抱着一捧樹枝從山坡下面走上來,一邊哼着曲子,一邊悠閒的往上走,嘴巴里還叼着一片樹葉,看起來痞裡痞氣的,就看到一個白影快速的衝下來,後面還有人在追。
老蛇看清楚之後一愣,喊了一聲:“怎麼搞的!”
他說着,把手裡的樹枝一扔,趕緊迎着衝上去,飛快的雙手一抄,鬼侯滾下來的速度很快,但是老蛇身體健壯,雙手一抄,一下將鬼侯抄在懷裡,身體只是晃了一下,猛地撤了一步。
鬼侯撞在老蛇懷裡,一下就醒了過來,伸手抹了兩下臉,老蛇一低頭,這纔看見鬼侯的帷帽掉了,竟然又露出那張漂亮的臉來,白色的頭髮有些凌亂,垂在臉頰兩邊,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嘴脣發紫,氣色看起來差到了極點。
老蛇也來不及欣賞美人,驚訝的說:“你怎麼了?”
鬼侯沒有說話,聽到後面的聲音,趕緊從老蛇懷裡跳下來,然後從地上撿起帷帽,快速的戴上。
老蛇砸了砸嘴,似乎覺得太遺憾了,雖然已經是第二次看了,但是還是覺得無比的驚豔,老蛇從沒見過這麼合自己胃口的長相,而且兩次都是這麼短短的一瞥,實在是看不夠啊!
衆人從後面追上來,溫白羽說:“怎麼樣了?”
鬼侯撣了撣自己身上的土,搖頭說:“沒事。”
慕秋說:“沒事怎麼會突然暈倒了?”
鬼侯說:“可能是該服藥了。”
他說着就往前走,準備回營地旁邊。
溫白羽看着鬼侯的背影,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沒說。
老蛇重新把地上的樹枝都撿起來,然後抱回了營地,衆人圍坐在一起,老蛇生了火,溫白羽拿出乾糧放在火上烤着吃。
鬼侯回來之後就一直單獨坐着,什麼話也沒說,再加上他戴着一個帷帽,也看不見他的表情,實在不知道鬼侯在想什麼。
鬼侯從行李裡面把小紙包拿出來,這麼算起來今天正好該吃藥粉了,老蛇見他把藥包打開,纖細的手指託着藥包,輕輕撩開帷帽,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和一雙紅色的嘴脣,鬼侯似乎已經鎮定下來了,嘴脣比剛纔有血色,將藥粉倒進去,凸起的喉結異常的精緻,隨着吞嚥的動作上下滑動。
“咕嘟……”
老蛇很不爭氣的嚥了一口唾沫,覺得口乾舌燥,這夜風吹着,竟然無比的燥熱起來。
其他人也到了吃藥粉的時候,溫白羽和慕秋都皺着眉,這東西實在太苦了,但是沒辦法,還是要吃。
吃過了藥粉,溫白羽趕緊拿起餅子咬了兩口,但是那苦味竟然回味悠遠,溫白羽撩開袖子看了看,胳膊上還隱隱有那種紅色的痕跡,不過很淡很淡了,比起之前,現在的花瓣痕跡幾乎看不到了,仔細找才能找到一個。
万俟景侯也撩起他的胳膊看了看,輕輕撫摸了一下溫白羽的手臂,溫白羽手上發麻,趕緊收回來。
万俟景侯說:“有沒有難受的地方?”
溫白羽搖了搖頭,說:“沒有。”
衆人吃了飯,安排了一下守夜的情況,前半夜是方清守夜,後半夜是老蛇守夜。
不過衆人似乎因爲對老蛇還不算太清楚,所以黑羽毛打算跟他一起守後半夜。
老蛇倒是沒有什麼異議,也沒有任何懷疑,還是笑着說:“有人跟我守夜好啊,不然我會犯困的,咱們還能聊聊天。”
溫白羽腦補了一下老蛇和黑羽毛聊天的畫面,好像畫面挺美的……
鬼侯似乎有些疲憊,吃了飯之後就進了帳篷,準備睡覺了,老蛇也迫不及待的鑽進去,似乎想看看鬼侯摘掉帷帽的樣子,畢竟他睡覺不能戴着帷帽吧?不然怎麼躺得下去?
但是老蛇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鬼侯根本不躺下來,他似乎非常警戒,睡覺也不會躺下來,只是靠坐着,雙手環抱在胸前,就跟老僧入定一樣。
老蛇:“……”
老蛇的算盤打空了,躺在最外面,等着後半夜起來守夜。
衆人走了一天路,都有些疲憊了,準備早點睡,明天一早就趕路,不然天黑之前又到不了了。
溫白羽鑽進帳篷裡,他們的帳篷不是太大,大家睡在一起有點窄,溫白羽正好貼着万俟景侯,兩個人睡在帳篷邊上,溫白羽的另外一頭沒有人,靠着帳篷。
因爲方清去守夜了,所以小五隻好縮在溫白羽懷裡睡覺。
夜裡靜悄悄的,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見,外面有一盞藍色燈,自然是唐無庸帶來的,不怕風的那種提燈,可以給營地照明用。
碩大的谷坡,就那一盞藍色的營地燈亮着,四周都黑漆漆的。
衆人很快就睡熟了,小五也很老實,似乎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在溫白羽懷裡咂了咂嘴巴,好像在夢中正在吃鍋盔一樣。
前半夜又是很平穩,方清在外面坐着,很快就到了時間,他走進來,黑羽毛已經醒了,悄悄從帳篷裡爬出來,路過最外手的時候,看見老蛇還在睡覺,甚至還在打呼嚕,似乎睡得挺香。
黑羽毛踢了他一下,老蛇這個人睡覺的時候竟然一點也不警覺,黑羽毛頗爲無奈,又踢了他一下,老蛇這才一下從地上蹦了起來,醒了半天神,纔想到該自己守夜了,搖搖晃晃的走出去。
溫白羽被他們的動靜弄醒了,有些迷迷糊糊的,不過天色還很黑,又注意到其實在換班,說明纔剛剛後半夜,就又閉上眼睛睡了。
小五似乎也醒了,看到方清鑽進來,就笑眯眯的從溫白羽懷裡爬出去,窩在方清懷裡繼續打盹兒去了。
溫白羽睡得迷迷糊糊,後半夜醒了之後就沒睡踏實,他聽到“嗬——”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喘氣,聲音有些急促,不是很平穩,在忍耐着什麼。
溫白羽有些奇怪,朦朧的睜開眼睛,發現聲音好像是從另外一邊傳過來的,鬼侯坐着,一直沒躺下來,他伸手握着自己的左手腕,似乎傷口在疼,一直再忍耐。
就聽到“嘩啦——”一聲,這大冬天的,竟然開始下雨了,估計是冰雹子,“啪啪啪”的擊打着他們的帳篷。
溫白羽突然明白了,或許是天有些陰,所以鬼侯的手腕傷口疼了起來。
外面一陣瓢潑的大雨,小七篤一下就醒了,對着外面“呋——呋——”了兩聲,黑羽毛渾身溼淋淋的從外面進來。
帳篷裡的人大半都醒了,溫白羽趕緊從行李裡拿出乾的衣服來,遞給黑羽毛,說:“快擦擦。”
他說着,好像只看到黑羽毛一個人走進來,說:“嗯?老蛇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守夜?”
一提到這個,黑羽毛頓時頭疼起來,說:“他說要去解手,剛纔提着燈走了,估計一會兒才能回來。”
大家都被冰雹子的聲音吵醒了,慕秋本身還困着,結果一聽瞬間就不困了,笑了出來。
因爲他已經腦補出來,老蛇提着燈,正在解手的時候,從天而降冰雹子,把他澆得透心涼的畫面,真是太有意思了。
外間的雨聲很大,他們的帳篷一直被冰雹子擊打着,看起來聲勢很大,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停。
鬼侯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輕輕活動着,似乎覺得特別疼,不停的吸着氣。
大家調整了一下,正準備繼續躺下來睡覺,黑羽毛就在帳篷裡繼續守夜。
溫白羽說:“老蛇怎麼還不回來?”
老蛇去的時間有點長,這麼大的雨竟然還不回來,這似乎有些反常?
溫白羽剛問完,就聽慕秋說:“回來了!”
慕秋指着帳篷外面,衆人就看到那種藍色的燈火慢慢走近了帳篷,應該是老蛇回來了。
結果那燈火走近帳篷之後,並沒有從門口進來,而是在他們帳篷的背面遊走。
溫白羽有些詫異,坐起身來,說:“怎麼回事?”
万俟景侯也翻身坐起來,給衆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說:“不是老蛇。”
不是老蛇?
衆人都有些奇怪,這藍色的燈明明是唐無庸做出來的,怎麼可能不是老蛇?
而且除了老蛇,這地方還能有別人嗎?
衆人頓時都毛骨悚然起來,那個藍色的燈火,一直繞着他們帳篷後面走,走來走去,一會兒左,一會兒右,一會兒停下來,一會兒又貼着他們的帳篷。
藍色的燈火走近了一些,貼着溫白羽的那個位置,溫白羽頓時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嗆得他想咳嗽,那藍色的光一直逼過來,已經壓住了帳篷,幾乎把帳篷從外往裡壓出一個凹陷來,還在往裡。
万俟景侯立刻拉着溫白羽後退兩步。
“嗬!!”
衆人幾乎一起喊了出來,那藍色的光的確不是老蛇,因爲他的臉跟一個骷髏似的,他的臉壓住了帳篷,從外往裡使勁,把帳篷壓出了一個凹陷,正好凹陷出了他的臉部輪廓,極瘦極瘦,像個骷髏一樣。
然後他張開了嘴,發出“咯咯咯咯咯”的聲音。
竟然是糉子!
衆人後退,快速的撤出了帳篷,那糉子聽到了聲音,一下衝了過來,是一具血屍!
他身上散發着大量的血腥味,手上提着一盞燈,這盞燈絕對沒錯,就是唐無庸做的那盞,老蛇提走說去要解手,結果一直沒回來。
外面的雨下得很磅礴,巨大的雨滴帶着冰雹子從天而降,一下將衆人的衣服全都弄溼了。
血屍手裡提着藍色的燈,衝着他們飛快的跑過來,万俟景侯猛地一躍上前,手掌一下搭在腰上,“唰——”的一抽,一下將吳刀解下來,黑色的刀刃在夜空中劃出一到寒光,吳刀立刻發出“嗡嗡——”的金鳴聲,似乎震顫着雨滴,雨水順着吳刀上面龍形的血槽蔓延,形成了一條剔透晶瑩的水龍。
“嗖——”的一聲,吳刀揮出去,那條水龍似乎活了一下,一下飛舞起來。
與此同時,衆人就聽到“咕咚!”一聲,血屍的腦袋一下飛了起來,掉在地上,順着谷坡“咕嚕嚕”就滾了下去。
那盞藍色的燈也發出“啪嚓”一聲掉在了地上。
慕秋趕緊把那盞燈撿起來,發現果然是他們的燈,只不過燈上還有一些血跡,不知道是不是老蛇的。
“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
“咯咯咯……”
類似於青蛙的聲音從四面傳過來,穿透了冰雹子的聲音,万俟景侯皺了一下眉,說:“拿行李,咱們要啓程了。”
衆人趕緊把帳篷裡的行李背上,唐無庸快速的拆掉在帳篷,万俟景侯看了一眼那口棺材,走過去猛地一拽,“嗡——”的一聲,棺材就被拽了起來,万俟景就將巨大的棺材背在背上。
他沒有老蛇那麼健壯,一背上棺材,整個人都要消失了。
大家匆忙的帶上行李,就看到遠處一片血紅色,發出“咯咯咯咯咯”的聲音,快速的向他們衝過來。
血屍撲過來,衆人一邊退一邊阻攔,雨水太大了,眯得眼睛直花,小七篤撲上去,尖銳的爪子一抓,抓飛一隻血屍,那血屍倒地之後,卻又立刻彈起來,果然血屍毒是一種興奮劑,這些血屍就跟瘋了一樣。
小七篤被瘋狂的一甩,身體一下飛了出去,黑羽毛喊了一聲“七篤!”,就看見小七篤的身影在空中劃出一到線來,然後“咕咚!”一聲掉在地上,他沒有剎住閘,向後一仰,頓時就消失了!
黑羽毛快速的跑過去,就看到地上竟然有一個坑,坑不是很大,但是小七篤身材很小,正好掉了進去。
這個坑似乎是塌陷出來的。
衆人退過來,万俟景侯看了一眼那坑,說:“下去,都下去。”
万俟景侯攔在坑邊上,其他人快速的順着坑往下滑,全都下了坑裡,溫白羽也滑下去,万俟景侯最後一個,他落了單,身後的血屍瘋了一樣追過來。
万俟景侯猛地一揮吳刀,與此同時快速的往後一躍,身體猛地一下墜進坑裡。
衆人下了坑,發現了掉下來的小七篤,小七篤已經從人形變成了一隻小狼崽子,全身銀白色的毛皮灰撲撲的,耳朵垂下來耷拉在頭上,有點蔫蔫的,小腿蹬了蹬,好像活動不太自然。
黑羽毛趕緊把他抱起來,檢查了一下,發現只是崴了,並沒有骨折。
而且他們不止發現了小七篤,還發現了剛纔消失的老蛇!
老蛇身上有血,也掉進了坑裡。
万俟景侯從上面快速的滑下來,一看衆人全都在,立刻說:“走,那些血屍很快會追上來了。”
衆人不能停留,趕緊爬起來往前跑,老蛇身上有些傷,估計是剛纔遇見了那些血屍。
大家快速的往前跑,跑了一會兒之後,發現土坑連上了石頭,還是那種石磚,經過精心打磨的。
方清驚訝的說:“這裡是墓葬?”
他們順着石磚的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一扇大門,青銅的大門,大門上雕刻着一個人像,雕刻的手法有些詭異,看起來似乎是極度崇拜,這個人像被神話過,而這種過度的神話,似乎帶着一種個偏執,像是一種扭曲的黑色崇拜。
衆人看着面上的人像,頓時都愣住了,說:“這……”
原因無他,因爲這人像他們見過,竟然是血月族的長老無虞。
溫白羽有一種來到了敵方大本營的感覺……
老蛇則是在這個時候感嘆了一下,臉上揚着一股驚喜,轉頭對鬼侯笑着說:“哎?!這上面雕刻的是你嗎?竟然和你一模一樣啊!”
他的話一說完,其他人全都快速的看向老蛇,老蛇不在狀況內,撓了撓後腦勺,說:“怎麼了?”
衆人快速的看向老蛇,最後全都把目光落在鬼侯身上,老蛇沒見過正面見過長老無虞,那天在鬼市上,長老雖然出現過,但是那時候長老砸爛了老蛇剛修好的棺材,老蛇是什麼都沒想,直接給他了一錘子把長老砸飛了,沒看清楚長老的面孔。
而衆人則是沒見過鬼侯的面容,兩次帷帽掉了,都只有老蛇一個人看見了。
剛剛老蛇說,青銅門上的人像,和鬼侯一模一樣……
溫白羽吃了一驚,腦袋裡快速的轉,之前長老無虞和鬼侯是同時出現的,所以他們兩個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但是老蛇又說這個人像長得和鬼侯一樣……
鬼侯沒有說話,只是伸起手來,輕輕捏住自己的帷帽邊緣,將帷帽摘了下來,露出了他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