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隻兩尾的小黑貓,跟碳球一樣,黑漆漆、圓滾滾的。
在九命的族羣裡,長出九尾纔是成年,兩條尾巴的小貓還算是幼崽。
九命的種羣裡,九百年纔出一隻黑貓,黑色是不淨和不祥的代表,黑色的九命很難長出第九條尾巴,即使能長出來,也需要比白色的九命消耗更多更多的年頭。
在種羣裡,沒人會和小黑貓說話,他生下來就被遺棄了,躲藏在各個山洞裡,爲了生活,親自到水邊抓小魚仔吃。
小黑貓*的站在水邊,東海的水很大,很深,沒有邊際,看得小黑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呲着一嘴小白牙,弓着背,露着尖尖的小指甲,對着東海的浪頭喵喵叫。
小黑貓蹲在海邊一天,但是都沒有魚游到淺水的地區,他個子又太小,根本不能下水,稍微走兩步,一個浪頭打過來,整個毛兒都溼了。
小黑貓是極其怕水的。
“喵——”
小貓落敗極了,無精打采的趴在河邊,天色昏暗下來,東海的水在漲潮,從遠處一點點拍過來,逼近小黑貓,然而小黑貓已經懶得躲了。
海水鹹鹹的,帶着一股苦澀的味道,還有特殊的海腥味,他討厭海水,但是更討厭獨子生活。
海水淹到了黑貓的小鼻頭,圓圓的鼻頭動了一下,似乎有點要嗆水。
就在這個時候,“嘩啦”一聲輕響,有一個黑影從東海的深處遊了過來,黑影的動作非常快,就像一隻獵豹,迅速的來到小黑貓面前。
“嘩啦!”
一聲水響,有什麼東西衝出了水面,碰到了小黑貓的鼻頭。
“喵!!!”
小黑貓嚇得後退好幾步,用一直爪子呼嚕了兩下鼻子,定眼一看,竟然是一條黑鱗鮫人!
雄性的黑鱗鮫人,相對小黑貓來說,那簡直是身材巨大,赤/裸的男性半身,肌肉流暢優美,帶着黑鱗鮫人特有的蠱惑美感,下面一條黑色的魚尾,就連尾巴的鰭都比小黑貓整個要大。
黑鱗鮫人的面孔深邃,眼眸是純淨的藍色,頭上戴着一隻金冠,金冠上鑲嵌着一個有黑貓眼睛那麼大的藍色寶石,流光溢彩,彷彿有水波在寶石中流淌着……
小黑貓嚇得炸起全身的毛,“喵喵——”的對着黑鱗鮫人呲牙,心裡卻害怕的要死,這條魚剛纔要咬自己的鼻頭!而且看起來體型好大!
黑鱗鮫人注視着小黑貓,小黑貓則是全城戒備,僵持了數分鐘之後,小黑貓終於頂不住了,四條小短腿撒丫子就跑,喵喵叫着調頭沒影兒了。
黑鱗鮫人依舊站在東海的海岸邊,眼看着小黑貓倉惶逃走,嘴角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小黑貓覺得自己很倒黴,身爲九命,一生下來就註定難以修成第九條尾巴,還要被一條魚嚇唬,肚子裡餓得咕咕叫。
沒有第九條尾巴的九命,是無用的,九命作爲守墓的神明,備受人們尊敬,而現在的小黑貓,只不過是一隻黑色的貓妖而已。
小黑貓又餓又累,還受了大魚的驚嚇,趴在深山的石頭上,喵喵的哀叫着。
這個時候卻有一片黑影投下來,小黑貓擡頭去看,發現是一個很好看的人站在他面前,一身白色的長袍,看起來纖塵不染,又無比潔淨,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他的眸子是紅寶石的顏色,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溫和,微笑着低頭看着小黑貓。
小黑貓擡起頭來,“喵——”的叫了一聲。
男人蹲下來,抱起小黑貓,也不嫌棄他身上的海水,輕輕撫摸着小黑貓的毛,說:“這是怎麼了小傢伙,無精打采的,是餓了嗎?”
白衣的男人實在很溫柔,從來沒有誰對小黑貓這麼溫柔,他們只會嫌棄他是黑色的災禍。
小黑貓從此跟着白衣的男人,每天看着他修煉,鼻息間能味道一股正陽的味道,暖暖的。
後來種族裡有九命遇到了小黑貓,發現了他身邊的白衣男人,又是震驚,又是羨慕,小黑貓才知道,這個說話溫柔的男人,竟然是天神鴻鵠,鳳凰一族,與天地同壽,可以浴火重生,所落之處都會帶來祥瑞。
種族裡的九命都開始羨慕小黑貓竟然走了上輩子的運氣,可以成爲鴻鵠座下的靈獸。
小黑貓不甘心別人的冷嘲熱諷,開始努力的修煉尾巴。九命一族,百年長一條尾巴,九百年才能長出第九條尾巴,第九條尾巴長出的日子,還要面臨天劫,過劫者得道成爲神明,失利者生死堪憂。
小黑貓修煉出第九條尾巴,只用了八百年,就在他修煉出第九條尾巴的時候,鴻鵠卻撫摸着他的毛,笑着說,東海有人在等他,這是他的最後一劫。
小黑貓不知道東海有什麼人在等自己,那裡到處都是海水,簡直就是噩夢的所在。
鴻鵠還說,他要去找一個人,去報恩,等小黑貓歷劫之後再來找自己。
鴻鵠說,那個人也是自己的最後一劫。
小黑貓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還是親自去了東海看看。
他來到東海,東海的海岸已經有人站在那裡,那個人眺望着遠方,似乎在等人。
不,那不是人,而是一個黑鱗鮫人,頭戴金冠的鮫人王,那是東海的神明。
黑鱗鮫人的體型非常健碩,就算此時的黑貓已經是九條尾巴的九命,但在他面前,還是顯得很渺小。
黑鱗鮫人的尾巴非常有力,可以支撐住整個身體,他的尾巴末端末在淺水裡。
鮫人用藍色的眸子看着黑貓,毫無語氣的說:“你終於來了。”
黑貓覺得莫名其妙,好像這個鮫人認識自己似的,但是他完全沒有印象,而且鮫人身上一股海水的陰涼,讓黑貓覺得很不舒服,他們是天敵,當然會不舒服。
黑貓看着黑鱗鮫人,齜牙咧嘴的說:“你就是天劫嗎,我最討厭海水,但是我不介意吃魚。”
他說完,黑鱗鮫人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說:“你不記得我,沒關係,我只是想要你到海底來陪我……我等了八百年了。”
黑貓一聽,頓時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常聽說黑鱗鮫人是討厭的種族,他們雖然長相俊美,而且是天生貴胄,但是黑鱗鮫人個性偏執,經常因爲害怕寂寞,把出海的漁人拽下海底。
小黑貓呸了好幾下,突然一跳縱身起來,“啪”的一聲,一爪子將黑鱗鮫人頭上的金冠打落,藍寶石從上面掉下來。
小黑貓得意的拿着藍寶石,他聽說有很多人,爲了讓鮫人和自己生活,就會拿走鮫人的貼身物品,只要他們藏好這件物品,鮫人就無可奈何,也不能傷害他,只能和他一起生活。
小黑貓拿着寶石,笑着說:“再大的魚也不過如此。”
黑鱗鮫人卻像是自言自語,優美的嗓音,低沉的說:“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而你卻不記得我……”
黑貓覺得更加莫名其妙,就在這個時候,黑鱗鮫人突然發怒了,俊美的容顏偏執的扭曲着,天色一下昏暗下來,竟然開始下瓢潑大雨,巨大的滾雷劃過,海水翻起滔天的浪,一下一下的打上岸來。
黑貓徹底害怕了,他怕水,怕的要命,而且這八百年他和鴻鵠生活在一起,除了修煉,根本什麼也不用擔心,他還沒見過危險。
黑貓被巨浪掩埋,在水裡不斷撲騰,隨即尾巴一陣劇痛。
他的第九條尾巴斷了,海水被血染紅了一小片,但血跡太渺小,很快被海浪衝散了。
黑貓被浪頭打在岸上,奄奄一息的喘着氣,黑鱗鮫人游過來,站在他身邊,伸手要去碰他,黑貓厲聲一叫,尖銳的爪子劃在黑鱗鮫人的脖子上。
一道深深的血痕。
九命和黑鱗鮫人是天敵,彼此造成的傷口很難癒合,鮫人流了血,血水順着脖子流下來,滴在海岸上。
黑鱗鮫人的目光是一成不變的冰冷,像海水一樣,卻帶着壓抑的痛苦,重複的說:“我只是想要你來陪我……”
好像這個鮫人,只會說這句話似的。
黑貓認命的癱在海岸上,他的道行根本不是這條鮫人的對手,卻冷笑着說:“永遠不會有人陪你。”
黑鱗鮫人低頭看着他,說:“怎麼樣,你纔會陪我。”
黑貓綠色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想到了逃生的好辦法。
黑貓和黑鱗鮫人說,和他打一個賭,約定三百年後再見面,到時候一決高下,如果自己仍然輸了,就去海底陪他,絕對不反悔。
黑鱗鮫人答應了,黑貓又說,但是一決高下的地方要他來定,在東海比試不夠公平,因爲這裡是鮫人的天下。
他們約定了去一條很淺的河水邊比試,那是一個距離東海非常遙遠的小鎮子,河水淺淺的,滿是淤泥。
作爲信物,黑貓拿走了鮫人金冠上的藍寶石。
三百年中,黑鱗鮫人來到了那條淺淺的河水,河神沒想到東海神明會屈尊大駕,把鮫人王迎進了淺河,在這條河裡,沒有華美的龍宮,沒有寶石做成的酒器,有的是骯髒的淤泥。
黑鱗鮫人在這條潛水中,住了三百年,三百年之後,他並沒有看到期盼了三百年的黑貓。
黑貓失約了,或許是壓根沒有想要赴約,誰會死裡逃生,反而又回來呢?
黑鱗鮫人站在河水的淤泥中,看着遙遠的天際,他早該想到的。
他俊美異常,頭戴金冠,而金冠上,始終少了一顆熠熠生輝的藍寶石……
就在三百年零一天的時候,河水迎來了不幸。
有人將河水抽乾,開鑿底下陵寢,河中種族因爲缺水,死傷無數。
黑鱗鮫人可以短時間的缺水,但他們畢竟是魚,長時間的缺水讓大量的鮫人死在了乾涸的河牀上。
有人把他們做成了標本,釘在底下陵寢的石牆中。這些人又把鮫人王抓住,驚訝於鮫人王的俊美,修建了一扇透明的屏風,放在主墓室裡,在屏風上畫下封印,將鮫人王關在裡面,作爲一件珍稀的寶物,隨同墓主一起陪葬水下。
鮫人在狹小的屏風中,不分晝夜的靜默着,他忽然想到了最後見到黑貓時候,黑貓的一句話。
永遠不會有人陪你……
黑鱗鮫人是害怕寂寞的,沒有人知道他們爲什麼如此害怕寂寞,東海的海底冰冷、漆黑,鮫人是冷血的種族,但他們天生渴望溫暖,將漁人拖拽進水裡,感受着他們的體溫,然而人類進入水中,會馬上被淹死,屍體慢慢變涼,這讓鮫人們又恐慌,又偏執。沒有人可以長久的陪伴他們,他們的壽命太長了,一直這樣孤獨。
三百年裡,黑貓一直躲在深山中修煉,想要重新修出第九條尾巴,可是他始終只有八條半的尾巴,雖然仍然可以幻化人形,但是沒有那半條尾巴,他甚至不能叫做九命!
三百年,黑貓每天都用尖牙咬着黑鱗鮫人給他的藍寶石,拼命的咬着泄憤,可是就是咬不動,崩的他牙直疼。
他到底要不要赴約,黑貓也猶豫不決,沒有第九條尾巴,赴約就是死,但不赴約又顯得失信。
就在黑貓糾結的時候,遠方傳來了消息,襄王要鴻鵠陪葬,一同長眠於地下宮殿,六十六座疑冢,黑貓奮力的去尋找,找了很久,卻沒有找到真正的襄王墓。
等黑貓找的精疲力盡的時候,發現已經是三百年之後了,他錯過了赴約的時間。
黑貓來到淺河,但是那條河已經面無全非了,沒有一滴河水,沒有水,怎麼可能有鮫人。
黑貓看着乾涸的河牀,心想着,三百年了,或許那條鮫人早就忘了這件事,根本就沒想着來赴約。
黑貓在河邊蹲了三天,始終沒看見有鮫人,只有大批的工匠在乾涸的河牀上鑿洞,修陵。
黑貓想,鮫人果然都是討厭的,也不守信用……
……
衆人看見活的黑鱗鮫人,都震驚不已,溫白羽說:“這裡竟然是活的,這墓主以爲自己在養魚嗎?”
九命看到黑鱗鮫人的時候,身上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他認得這個鮫人,他的面容實在太特殊了,無比的俊美,可以大言不慚的說,在鮫人羣裡,沒有比他更俊美的了。
而且這條鮫人的脖子上,有一個長長的傷疤,九命知道,那是自己撓的。
黑鱗鮫人的目光,在衆人身上一掃,隨即就緊緊盯在九命身上,那目光太複雜了。
憤怒、憤恨、失望、落寞、孤獨、偏執,卻又帶着莫名其妙的高興和期望……
溫白羽看着都抖了一下,實在不知道這條鮫人在生氣還是在高興。
鮫人帶着倒刺的手撫摸在屏風上,似乎想要從裡面出去,也不知道這屏風是用什麼做的,他始終出不來。
溫白羽說:“這個鮫人是怎麼關在裡面的,不是傳說中鮫人的力氣很大嗎,他怎麼撞不開這個玻璃?”
雨渭陽說:“古時候哪有玻璃,這座墓雖然比襄王墓年代近,但是也是幾千年的古墓了,哪裡偷玻璃去。這個材質,我還是第一次見,什麼東西可以這麼光亮透明,如果古時候有這種材質,還要玻璃幹什麼?”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是鮫人骨。”
溫白羽還想觀察屏風的材質,万俟景侯一說,他就嚇了一跳,說:“骨頭?”
万俟景侯點頭說:“我曾經見過鮫人骨做成的盒子,因爲鮫人骨非常珍稀,如果有人得到鮫人骨,都會做一些小件的東西,一把骨梳都能賣到天價,可以說是有市無價。這麼大面積的屏風,應該是把鮫人的骨頭磨成粉末,然後燒製成型,最後再打磨光亮”
万俟景侯頓了頓,又說:“墓主很聰明,用鮫人的骨頭做成屏風,既堅固,又能威懾鮫人,而且這上面有符咒。”
溫白羽說:“這不是聰明,這簡直不人道。”
黑鱗鮫人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唱歌,只是靜靜的看着九命,從剛開始的眼神複雜,變成了平靜,就像波瀾不驚的海面,而海底的世界,誰又知道呢。
“咕咕……”
“咕咕……”
“咕咕……”
就在這個時候,有青蛙的叫聲響了起來,溫白羽嚇得一抖,說:“青蛙!青蛙人的聲音!你們聽見了沒有?”
雨渭陽點頭,說:“好像還不止一個……”
他剛說完,就見有黑影從外面進入了主墓室,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至少有五六個青蛙人,他們從外面走進來,渾身長着膿包,身上滴答着濃水,一步步逼近衆人。
“咕咕……”
青蛙人的鴨嘴張開,一條細細長長的舌頭吐了出來,“啪”的一聲就向站的最近的雨渭陽捲去。
雨渭陽沒見過這世面,還沒反應過來,腰上一緊,唐子迅速將雨渭陽抱在懷裡,向後退了幾步。
“啪!”
細長的舌頭打在地上,鑿出了一個窟窿。
唐子急切的說:“雨老闆,沒事吧?”
雨渭陽搖搖頭,只覺得青蛙人的舌頭,太噁心了,伸手死死抓住唐子。
溫白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躲在万俟景侯伸手,說:“你看你看,果然能伸半米吧!”
九命:“……”
青蛙人很快撲了上來,万俟景侯把溫白羽護在身後,唐子摟着雨渭陽,可憐的九命孤家寡人一個,被兩隻青蛙人追着滿處跑。
九命的動作非常靈活,但是別看青蛙人笨拙,舌頭卻異常靈活,九命連連躲閃。
就在他躲過青蛙人的舌頭的時候,突然一條濃水濺在九命的胳膊上,“呲——”的一聲,頓時燒黑了一片。
“嘖!”
九命不耐煩的咂了一聲,剛要再躲,“嘭!”的一聲,突然有一隻青蛙人抓住了他的脖子,帶蹼的大手死死掐着他,青蛙人力道極道,把他按在地上。
主墓室的石板地上一下出現一個大坑,九命差點被他一下按死。
九命的臉色一下通紅起來,被掐的沒有力氣,突然擡腿“嘭”的狠狠踹了青蛙人一腳,只不過青蛙人被他踹的一晃,沒有鬆手,而他身上的膿包倒是破裂了。
“呲——”
又是一道濃水濺了過來,九命被濃水燙的一激靈,也不敢再踹了。
溫白羽被万俟景侯攔在身後,一撇頭就看見九命躺在一個深坑裡,青蛙人掐着他脖子,九命的手開始還使勁掙扎,但是後來漸漸無力,一下掉了下來。
溫白羽立刻大喊着:“万俟景侯,救、救人!貓要死了!”
万俟景侯淡定的說:“那到底是救人,還是救貓。”
溫白羽:“……”
溫白羽心裡爆着粗口,這是多麼緊急的關頭,別說冷笑話了好嗎,一點也笑不出來啊!
就在這個時候,屏風裡的黑鱗鮫人卻動了,他又動了起來,手貼在屏風上,張嘴說了一句什麼,好像是幽幽的歌聲,聲音低沉卻動聽。
所有的青蛙人都立刻住手了,然後退開,聚攏在一起,跪在地上,虔誠的跪拜着屏風裡的鮫人。
溫白羽:“……”
九命差一點就被嚇死了,在他眼前發黑的時候,他似乎瞥見了屏風裡黑鱗鮫人的神色,冷漠冰冷,卻閃過一絲慌張,幾千年了,他從未見過黑鱗鮫人慌張的神情……
“咳咳咳……”
九命拼命的咳嗽着,從地上爬起來。
溫白羽看他嘶聲力竭的,說:“你沒事吧?”
九命扶着膝蓋劇烈的咳嗽着,擺了擺手,根本說不出一句話,胳膊上和腹部都有漆黑的燒傷。
溫白羽又說:“小栓,你不要這麼的咳,要不吃個血饅頭吧。”
雨渭陽:“……”
九命納悶的說:“血饅頭是什麼?聽起來像巫術。”
溫白羽嫌棄的說:“沒文化真可怕,連血饅頭都不知道,少年要好好讀書纔有前途啊。”
雨渭陽:“……”
低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屏風裡的黑鱗鮫人又說話了。
溫白羽說:“他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万俟景侯說:“他說只要把他放出來,他可以不讓這些海底人攻擊咱們。”
溫白羽點點頭,說:“可是,這樣怎麼放出來?”
万俟景侯簡單明瞭的說:“砸開。”
“砸開?”溫白羽詫異的說:“就這麼簡單?”
九命炸毛起來,說:“不能放他出來!黑鱗鮫人是狡猾的種族,說話從來不算數,根本不守信用!”
黑鱗鮫人聽見九命的話,突然震怒起來,他渾身的鱗片似乎都豎了起來,形成鋒利的鎧甲,一雙冰藍的眼睛眯起來,長着倒刺的手“嘭”的一聲砸在屏風上。
屏風裡的水激烈的震盪起來,甚至整個墓室都因爲這一砸猛烈的搖晃着,有碎石從墓頂掉落下來。
溫白羽顫聲說:“有話好好說,別激動,墓要塌了!”
九命也被黑鱗鮫人的震怒嚇到了,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肩膀,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後退了半步,用亮亮的眼睛吃驚的看着黑鱗鮫人。
黑鱗鮫人這才慢慢的收攏豎起來的鱗片,低沉的嗓音說了句什麼。
九命立刻說:“不可能!我赴約了,只……只不過晚了一天而已,根本沒看見你!”
黑鱗鮫人又說了一句什麼,九命突然睜大眼睛,有些震驚,然後低下頭,久久不能言語。
溫白羽看他的表情,好奇的要死要死的,心裡那叫一個癢,偷偷的拽了拽万俟景侯,說:“他們在說什麼啊?”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黑鱗鮫人說九命纔是失言的小人,鮫人等了他三百年,九命最後卻沒有來。九命的話你聽的懂吧。”
溫白羽翻了個白眼,說:“廢話。”
万俟景侯又說:“黑鱗鮫人說,他等了九命三百年零一天,河水來了一個貪婪的人,把水抽乾,抓住河底的族人,用族人的骨頭做成屏風,抓住了他,把他關在這裡,幾千年。”
九命沒有在說話,他以爲是鮫人失約,結果是因爲自己的遲到,黑鱗鮫人一直在等他,反而等到了被禁錮千年。
溫白羽想着,這還真是陰錯陽差,這個黑鱗鮫人也怪可憐的。
溫白羽說:“那就把屏風砸開吧,放他出來,都好幾千年了。”
九命卻搖頭,說:“說是砸開,聽起來輕巧,但是其實一點也不簡單。鮫人骨是陰冷之物,必須有正陽之氣相剋才能砸開。而且……而且砸開屏風,就等於砸裂鮫人骨,他又是鮫人王,會承受裂骨之痛……”
他說着,頓了頓,又說:“我只有八條半的尾巴,沒有第九條尾巴就不是正陽之氣。”
九命擡頭看向唐子,說:“而墳呢,本身是正陽之氣,但看他的樣子,靈力正在逐漸枯竭,也難以砸開這麼大面積的鮫人骨。”
雨渭陽一聽“枯竭”,下意識的手一緊,抓住唐子的手,唐子感受到雨渭陽的緊張,笑着說:“沒事的,雨老闆。”
九命最後看向万俟景侯,說:“你就算能力再大,也是至陰,完全沒法砸。”
溫白羽這個時候擼胳膊挽袖子,說:“快,是時候給我一個槓桿,讓我把地球翹起來了,你們這些不正常的人,果然只有我是正常人,來來來,讓我砸。”
雨渭陽:“……”
九命說:“你一個凡人,怎麼砸?”
溫白羽說:“可是我是正常人啊,人身上不都有陽氣嗎?”
九命說:“話雖如此,不過人身上的陽氣也不多,讓你砸還不如讓墳來試試。”
溫白羽:“……”
溫白羽覺得,自己好像被鄙視了!
溫白羽不信邪,從包裡掏出工具,一把錘子,然後活動了活動手腕。
万俟景侯說:“別逞強。”
溫白羽說:“放心好了。”
他說着,握緊錘子,“嘭!”的一聲巨響,用力砸在屏風上。
一聲巨響,屏風裡的水一下激盪起來,黑鱗鮫人全身的鱗片都豎了起來,手背上的倒刺也豎了起來,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而屏風,連一個裂縫也沒有……
溫白羽被震得虎口發麻,瞪眼看着屏風,哼了一聲,說:“是個誤會,等我再試試。”
“嘭!!!”
第二下砸下去,墓室開始劇烈的顫抖,青蛙人跪在地上都開始搖晃,黑鱗鮫人漂浮在水裡,緊緊攥住雙手,手背上青筋爆裂,顯得異常兇悍可怕。
九命看他的樣子,說:“別……別砸了。”
黑鱗鮫人卻說了一句話,然後伸起手來,輕輕的撫摸着屏風壁,他的手指下,屏風上已經有了一道裂痕……
溫白羽激動的說:“裂了!我就說我能行!”
万俟景侯和唐子也有些吃驚,雖然只是砸開這麼簡單的動作,但是如果陽氣不足,或者正陽不純,肯本連裂縫都砸不出來。
看起來溫白羽確實是與衆不同的。
溫白羽對屏風裡的黑鱗鮫人笑了笑,說:“我要再砸了,你可忍住。”
他說着,舉起錘子,“嘭!”的一聲又砸了第三下。
“嘩啦——”
隨着第三下錘子落下,一聲巨大的水聲也隨之傾瀉而來,巨浪拍在溫白羽身上,一下把人澆了個透心涼,屏風碎裂,海水傾瀉而出,大量的珠寶也隨着海水泄出,全都砸在溫白羽身上。
“啊……我的媽……”
溫白羽被翡翠的水藻砸在胸口,一個沒穩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身上頓時被堆滿了寶石做的沙子。
万俟景侯立刻兩步上前,把人扶起來,說:“怎麼樣?”
溫白羽擺擺手,看着自己身上掛着的寶石,說:“我第一次被這麼多寶石埋起來……”
雨渭陽:“……”
雨渭陽聽到溫白羽的大叫,還提心吊膽,以爲他受傷了,結果溫白羽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一開口就來這麼一句。
溫白羽剛要伸手去彈身上的寶石,万俟景侯已經抓住他的手,說:“別動,金子上有毒。”
溫白羽立刻僵住,這些金子做的貝殼也很光亮,肯定也是圖了有毒的漆料,不然怎麼能在水裡熠熠生輝。
万俟景侯說完,就伸手給他一點點彈掉。
溫白羽着急的說:“不是說有毒嗎?”
万俟景侯說:“我沒關係。”
溫白羽點點頭,“哦”了一聲。
屏風碎裂,海水傾瀉,黑鱗鮫人終於從屏風中出來了,他對着溫白羽說了一句話,可是溫白羽聽不懂。
“咕咕……”
“咕咕!”
“咕咕、咕咕!”
青蛙人見黑鱗鮫人獲得自由,都紛紛跪下來,對着溫白羽磕頭作揖,溫白羽嚇了一跳。
溫白羽問万俟景侯,說:“他們說什麼啊?”
万俟景侯說:“鮫人謝謝你放他出來,說你是他的恩人,以後有事情可以隨時找他幫忙。”
溫白羽趕緊擺手。
黑鱗鮫人對着溫白羽指了指自己,開了口,聲音低沉,說:“東海、我。”
溫白羽睜大眼睛,說:“這個鮫人會說人話啊!”
人話……
聽起來好像罵人不帶髒字兒。
万俟景侯說:“應該只會說少部分的,鮫人的壽命很長,聽得多了也就會了。”
就在溫白羽發現“新大陸”的時候,墓室突然猛烈的震動起來。
溫白羽被晃得站不住,東海突然臉色一沉,說:“走。”
溫白羽說:“這是怎麼了?”
万俟景侯臉色也很差,說:“屏風上有符咒,屏風碎裂,墓主要起屍了。”
“墓主?!”
溫白羽大喊一聲,說:“就是那個收集屍體的變態?”
万俟景侯抓住他,說:“快走。”
碩大的屏風整個碎裂,少了屏風的遮擋,主墓室裡一覽無餘,墓室金碧輝煌,極其奢華,墓室的四周也是玻璃展櫃,裡面全是屍體標本,墓室裡擺放着各種金銀珠寶,棺槨兩邊有很多金子的石雕侍女侍者。
棺槨此時劇烈的震動着,好像有人從裡面掙扎,頂動着棺槨的蓋子,旁邊的侍女和侍者也突然動了起來。
溫白羽大喊着:“中邪了!那些金子動了!”
万俟景侯說:“那不是金子,是人甬。是吧活人放在模具裡,然後澆灌金水做成的。”
溫白羽打了一個哆嗦,說:“以後這麼噁心的東西,就不用給我科普了……快跑吧!”
衆人在劇烈顫抖的墓室裡往外跑,青蛙人和東海站在墓室裡,等他們都出去了卻沒動。
九命出去了又調頭回去,溫白羽說:“你幹什麼去!?快跑啊!”
九命咬牙說:“那條魚還在裡面,我去看看。”
他說完又一頭扎進墓室,溫白羽瞪着眼睛,說:“他們不跑等什麼呢?”
万俟景侯淡然的說:“鮫人都是偏執的,這座墓的墓主殺死了大量的海底人和黑鱗鮫人的族人,東海又是鮫人王,他是想要報仇。”
溫白羽詫異的說:“報仇?”
他忽然想到万俟景侯在車上講的故事,伍子胥爲了報仇,鞭屍三百。
溫白羽說:“那這個墓主厲害不厲害,他們應付的來嗎?”
万俟景侯說:“幾千年的糉子,又懂得剋制水底人,應該下了很多大的功夫,並不簡單。”
溫白羽突然停住了腳步,看着万俟景侯說:“那和你比呢,厲害嗎?”
万俟景侯也突然停了下來,前面的雨渭陽和唐子看他們停下來,也回頭跑過來,雨渭陽說:“你們在幹什麼呢?”
万俟景侯想了一下,說:“差的還遠。”
溫白羽懷疑的看向唐子,說:“真的?”
唐子笑着說:“雖然我只活了三十年,不過在我看來,他說的是大實話。”
溫白羽抓住万俟景侯,說:“那咱們去救他們吧!”
雨渭陽有些無奈,不過就這麼跑掉了,讓東海他們斷後,確實不厚道。
万俟景侯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點頭,說:“好,聽你的。”
溫白羽說:“快走。”
四個人又往回跑,跑進墓室的時候,正好看見棺槨“啪”的一聲巨響裂開,棺材蓋子猛地飛出,一下砸在透明展櫃上,將展櫃砸得稀爛,裡面的屍體也被砸的面目全非。
東海的眸子一眯,黑色的鱗片豎起來,充斥着憤怒的氣息。
九命見他們回來,說:“你們怎麼回來了!”
溫白羽說:“怕你八條半尾巴應付不來。”
九命:“……”
那一點點的感動一下灰飛煙滅了……
棺槨裂開,一個穿金戴銀的糉子從棺材裡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他渾身是血,滴答滴答的垂着粘液。
唐子眯眼說:“竟然是血屍。”
雨渭陽曾經聽道上的人說過,血屍是最可怕的糉子,如果有人下鬥碰到了血屍,那絕對不會拿任何一樣東西,老老實實的退回地面,然後再把陵寢原樣掩埋起來。
如果血糉子起屍了,那麼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生還。
雨渭陽手心有點出汗,血屍身上的陰氣非常重,被陰氣影響,讓他有點心慌。
唐子伸手抓住他的手心,說:“雨老闆,別怕,有我呢。”
雨渭陽老臉發紅,說:“就……就是有點冷。”
血糉子坐起來,除了穿金戴銀,非常奢侈之外,溫白羽發現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溫白羽震驚的說:“我終於知道這個墓主爲什麼喜歡收集海底生物的屍體了……”
血糉子異常可怕,身上穿着金線織成的衣服,頭戴華貴的王冠,王冠是透明的寶石做成的,如果溫白羽沒有猜錯,這種質地,應該也是鮫人骨。
血糉子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渾身帶血,也不是他起屍,而是因爲他長着一張猴子臉、魚脣、□□眼睛、血粼粼的手上有蹼,指甲尖細,胳膊像水猴子。
怪不得之前看到“展臺”的時候,溫白羽總覺得這個墓主除了是一個喜歡收集屍體的變態之外,還透露着一股極端憤恨的感情。
原來這墓主自己,根本就是一個輻射過頭的變異物種……
一個自卑的變態,把憤恨傾瀉在同樣奇異的種族身上。
隨着血糉子起屍,棺材兩邊的人甬也動了起來,“咔噠咔噠”的走動着,好像活了,正朝他們走過來。
万俟景侯對溫白羽說:“靠後站。”
他剛說完,唐子就攔住他,說:“上次在墓裡,我差點對老闆恩將仇報,這種小事還是我來,也算是戴罪立功。”
溫白羽不知道唐子在墓裡要殺他的事情,万俟景侯也沒有告訴溫白羽,所以溫白羽聽得迷迷糊糊的。
唐子對雨渭陽說:“雨老闆,麻煩你閉上眼睛。”
雨渭陽納悶的說:“幹什麼閉眼睛?難不成還有驚喜啊?”
唐子笑着說:“我怕雨老闆看見了害怕,以後再也不理我了。”
雨渭陽:“……”
雨渭陽沒有閉眼睛,只見唐子突然從自己身邊走開,身形一展,一下化形成一隻碩大的黑鳥,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全身的羽毛是黑色的,五條尾巴碩大,上面的羽毛很長。
溫白羽都看傻了,說:“還挺酷……”
雨渭陽不是第一次見到唐子的原型,他還記得那次在陝西的宋墓裡,他迷迷糊糊見也看到了一直黑色的大鳥,還是那隻鳥救了自己,現在一想,原來就是唐子。
黑色的墳翅膀一展,仰頭髮出高亢的鳥鳴聲,聲音震耳欲聾,翅膀扇起的氣流巨大,墓室裡頓時一陣巨風捲來,幾個金色的人甬頓時被捲起,“嘭”的砸在牆上,金色人甬裂開,露出裡面潰爛的糉子,糉子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溫白羽和雨渭陽看的目瞪口呆。
就在這個時候,血糉子從棺材裡爬了出來,雨渭陽心頭登登的跳,喊着:“小心!”
黑色的墳突然從地上拔起,躲開血糉子,紅色的火目圓睜着,突然從鳥喙裡吐出火焰,火焰灼燒血糉子,血糉子發出“咯咯!!!”的慘叫聲。
溫白羽嘖嘖的看着,說:“哎,你說會不會給燒焦了,烤糉子。”
雨渭陽:“……”
就在這個時候,血糉子突然掙扎起來,渾身的血滴答滴答的流下來,突然衝出墳的火焰,朝衆人跑去。
万俟景侯一手拽住溫白羽,一手抓住雨渭陽,快速的撤開三步,血糉子從他們旁邊堪堪擦過,溫白羽聞到一股惡臭的海腥味,是血糉子的血散發出來的。
九命則是很命苦,他站在溫白羽後面,溫白羽被万俟景侯拽走,血糉子就直接往他身上撲。
就在血糉子撲過來的一霎那,“嘭”的一聲巨響,一直冰藍色的三叉長戟從側面插過來,一下將血糉子釘在牆上。
九命睜大了眼睛,只見東海站在不遠的地方,一雙藍色的眸子眯起來,他手背上猙獰的倒刺慢慢的伸長,竟然從皮肉中長出了一把冰藍色的三叉長戟。
尖銳的戟尖扎在血糉子的胳膊上,將他釘在牆上,就像牆裡的展品一樣。
血糉子發出“咯咯——咯咯!!”的吼叫聲,劇烈的掙扎。
東海只是冷漠的看着掙扎的血糉子,長戟還在慢慢伸長,一點一點的陷入血糉子的胳膊中,似乎要入骨扎穿。
腥臭的血漿從血糉子的胳膊上滴落下來,血糉子大張着魚脣,露出裡面的獠牙,“咯咯”的大喊。
東海低聲說了句什麼,青蛙人也跟着“咕咕”叫了起來,似乎就像是在祭祀。
溫白羽說:“他說什麼?”
万俟景侯說:“他說讓血糉子賠命。”
溫白羽說:“哎,已經死了,本身就沒命。”
万俟景侯說:“死了也有魂魄,被三叉戟刺穿的糉子,魂魄會灰飛煙滅。”
溫白羽想了想說:“要是真的灰飛煙滅,那也是罪有應得,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就在這個時候,血糉子突然大叫一聲,然後衆人就聽“撕拉”一聲,血糉子竟然硬生生將釘住的胳膊扯斷,然後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東海。
“小心!”
溫白羽大喊一聲,九命已經竄出去,他的動作非常迅速,一下撞在血糉子身上,將血糉子猛地撞開,碰到血糉子的一霎那,九命只覺胳膊上的皮膚都在潰爛,白皙的手臂一下變得血粼粼,還在不斷的蔓延。
“啊……”
九命疼的低吼了一聲,呼吸急促,眼看整條胳膊都要腐爛了。
溫白羽看着他本身白皙修長的胳膊一下變得坑坑窪窪,嚇得一哆嗦,說:“怎麼辦?他的胳膊怎麼了?”
万俟景侯說:“別往前,血糉子身上有水生的毒素。”
溫白羽傻眼了,說:“那……那怎麼辦?”
万俟景侯淡淡的看了一眼東海,說:“有人能救他。”
他說着,溫白羽就見東海俊美的臉上一陣慌亂,手背上的長戟一下縮回,重新變成倒刺,他快速的蹲下,抱起九命,說了一句什麼。
溫白羽聽不懂。
九命疼的直哆嗦,說:“張嘴幹什……唔!”
他話還沒說完,東海突然低下頭,竟然含住了九命的嘴脣,九命震驚的張大眼睛,剛想掙扎,就感覺對方冰涼的舌頭伸了進來,弄得他一激靈。
然後有什麼東西卷在舌頭上,送進了自己嘴裡。
“啊……”
拿東西滑溜溜的,一下滑進了九命的嗓子眼,毫無防備的吞進肚子裡。肚子裡頓時一片冰涼,寒意徹骨。
九命一把推開東海,趴在地上乾嘔了好幾下,但是始終吐不出來,瞪眼說:“你給我吃了什麼!?”
只不過他說完,就看見自己支撐在地上的胳膊,上面的潰爛一點點的退去,又變回了原本白皙的樣子。
九命詫異的說:“好、好了?”
東海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說了兩個字,九命詫異的擡頭,震驚的瞧着他,久久不能言語。
溫白羽那叫一個好奇,拽了拽万俟景侯,說:“他給九命吃的什麼,九命那麼震驚。”
万俟景侯說:“鮫人的內丹。”
“內丹?”
溫白羽雖然不懂這些,不過他也是看過電視和小說的,內丹似乎是很了不起的東西。
哎,看來這個東海其實是外冷內熱型,還挺慷慨的。
溫白羽感嘆着,已經自動忽略了剛纔來人的那個吻……
唐子已經變回了人形,站在雨渭陽身邊,眼眸還是紅寶石色的,沒有完全退色。
血糉子被撞到在地上,因爲少了一條胳膊,似乎動作非常不協調,從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衝向溫白羽。
溫白羽“臥槽”了一聲,調頭要跑,喊着:“那麼多人你幹什麼抓我!”
結果溫白羽還沒跑兩步,就聽“咯!!”的一聲慘叫,回頭一看,万俟景侯站在自己身後,他一隻手平舉,掐住血糉子的脖子。
血糉子兩隻血粼粼的青蛙眼圓睜着,好像馬上要掉出來,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他唯一的一隻手想要舉起來反抗。
溫白羽睜大了眼睛,說:“小心啊!”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沒事。”
他說話的同時,手指用力,五指收攏,“咔吧”一聲,然後又迅速收回,血糉子圓睜着眼睛,“噗通”一下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這回是死透了。
溫白羽興奮的剛要和万俟景侯說話,万俟景侯說的果然是真的,這血糉子太不夠看了,万俟景侯一下就制住了他。
結果他剛要說話,就看到万俟景侯手上有個血粼粼的東西,只見万俟景侯把那東西往地上一扔,發出“啪”的一響,地板上砸出不少血跡。
溫白羽嫌棄的看着他,說:“那是什麼東西?你把他扁桃體揪出來了嗎!?這扁桃體也太大了,發炎了吧……”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是心臟。”
溫白羽一下躲在雨渭陽伸手,說:“你……你先別碰我了,你手上太臭了……”
雨渭陽:“……”
唐子:“……”
万俟景侯:“……”
血糉子這回是死的透透的,不能再透了。
溫白羽走過去看了看,棺槨裡面還壓着一張金帛,溫白羽用探杆小心翼翼的把它挑出來,生怕上面有毒。
万俟景侯正在拿紙擦手,看了一眼,說:“沒毒。”
溫白羽這才用手拿着,展開一看,一個字也不認識,全是篆書。
雨渭陽笑着說:“我認識,給我看。”
溫白羽又深深的感嘆,自己好歹也是大學畢業,而且全年獎學金,也算是品學兼優,可是在他們這些人面前,竟然變成了一個文盲!
雨渭陽對這些古字特別有研究,他很喜歡這些文字,雖然看的不太全,但是看懂是絕對的。
雨渭陽說:“這是墓主的生平。這是一座春秋墓,墓主是春秋時期最小的國家,叫中山國。這裡面記載,墓主從小聰慧過人,而且力氣很大。”
但是他心性暴力,*奢侈,非常喜歡聽人嚎哭和尖叫的聲音。有一次他途徑水邊,竟然在水裡發現了黑影,命人打撈起來一看,是一個人身魚尾的怪物,傳說中的鮫人,這鮫人美麗異常。
國君就讓人把鮫人帶回了國都,開始用刑折磨,聽到鮫人啼哭的聲音他非常開心,鮫人痛哭,流下了大量的夜明珠,就連鱗片、骨頭和皮肉都是寶貝。
他得意極了,開始讓人大量的撲捉這種黑鱗鮫人,出動軍隊去海邊探尋,後來他不只找到了鮫人,還找到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東西,海底很神秘,有許多海底人、青蛙人、魚麪人身怪。
他尤其喜歡鮫人,看他們痛苦,日夜折磨着這些鮫人。
後來因爲這個人觸怒了天機,一夜之間,他的嘴變成了外翻的魚脣,眼睛變成了青蛙的眼睛,手上腳上長了鴨蹼,身上長出了膿包,胳膊瘦得像海猴子,還有尖銳的指甲。
他終於開始害怕了,遍訪奇人,終於找到了一個人,奉他爲國師,但是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只知道他手背上有一個火焰的紋飾。
溫白羽插嘴說:“哎,等等,又是這個火焰的紋飾,這出現率也太頻繁了。”
雨渭陽點點頭,也覺得奇怪,繼續往下看。
國師告訴他,這是一種詛咒,會耗盡他的生命,讓他立刻給自己修陵寢,陵寢的地址必須在水裡,而且需要大量的屍體鎮墓,否則就會有小人作怪。
他們來到國師選好的地方,抽乾了所有的河水,按照國師的辦法,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河裡的所有物種,開始大肆的捕殺,讓國師驚奇的是,他們還有意外的收穫。
那就是東海的神明。
國師說,東海的神明陰氣很足,可以鎮墓,而且要活的,這個鮫人王是稀世珍寶,比任何的陪葬都要珍貴。
國君起了念頭,於是讓人按照國師所說,抓住了鮫人王,將他放在鮫人骨做成的巨大屏風裡,國師在上面下了符咒,確保鮫人王無法從屏風中逃脫。
後來這個國君就死了,被安葬在水底的陵寢中。
溫白羽說:“真是個變態,哪有人喜歡聽別人的慘叫聲?”
雨渭陽說:“我有個問題。”
唐子說:“雨老闆,怎麼了?”
雨渭陽說:“還記得咱們在墓裡看到的壁畫嗎?襄王和鴻鵠的故事裡,也有一個手背是火焰的人,那是西周時期,而這張金帛上記載的是春秋時期,也有一個手背是火焰的人,這中間隔着那麼多年,這人活的夠長的?”
溫白羽說:“好像很有道理,雖然我也不知道西周和春秋隔着多長時間……”
雨渭陽:“……”
唐子說:“還是先出去吧,這裡屍氣很強,雨老闆的身體要緊。”
溫白羽點點頭。
東海開口了,說:“送,你們、我。”
“噗……”
溫白羽被他的話逗笑了,不能怪他笑,因爲東海看起來像是一個霸道總裁,又高大俊美,但是一開口意外的有點萌……
万俟景侯突然把手伸過去,說:“擦不乾淨。”
溫白羽的注意力成功的被吸引過去,翻了一個白眼,說:“你是生活殘廢嗎,下次別用手掏,太噁心了,萬一他有病怎麼辦,一點也不衛生!”
他說着,從揹包裡掏出酒精溼巾,拿出一片來給万俟景侯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嘴上嫌棄的說:“行了,擦好了……”
雨渭陽:“……”
九命眼皮突突跳,怎麼總覺得万俟景侯的肚皮特別黑,溫白羽好像被吃的死死的。
東海是鮫人王,可以控制風浪,溫白羽就覺得跟看視覺大片似的,河水突然從中間分開,出現了一條幹涸的土地。
東海把他們送出水面,幾個人身上竟然都沒溼。
東海浮在水面上,看着岸邊的衆人,說:“謝、謝。”
溫白羽笑着說:“幸好是大夜裡,不然鎮上的人看見河水這德行,一定會嚇死的。”
東海笑了一下,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一下沒入水中,不見了。
九命站在一邊,說:“哼,笑起來跟哪方要遭難似的。”
溫白羽:“……”
馬上就要天亮了,溫白羽累得要死,說:“咱們快回去吧,我要睡覺,我一步都走不動了。”
万俟景侯說:“我揹你。”
溫白羽眼睛鋥亮,說:“真的?”
隨即又不好意思的說:“算了,沒幾步路,我還是自己走吧,怪沉的,你也挺累了。”
万俟景侯說:“我不累。”
他說着,微微蹲下,示意溫白羽上來。
溫白羽笑眯眯的趴在万俟景侯背上,一邊笑一邊和万俟景侯說話,然後沒說兩句就睡着了,還打起了呼嚕,確實是累壞了。
雨渭陽已經見慣了他們秀恩愛,反應也不是太大,唐子湊過來,說:“雨老闆,你累嗎,我也揹你。”
雨渭陽臉上一紅,說:“不……不用,我沒事。”
他說着,有點失望,說:“墓裡值錢的東西不少,但是沒有有用的。”
唐子笑着拉住雨渭陽的手,說:“沒關係,反正還有很長時間,雨老闆會繼續陪我找,對嗎?”
雨渭陽說:“當然。”
隨即頓了頓,結巴的說:“那……那個……關於雙……雙咳……那件事,溫白羽之前就告訴我了。”
唐子吃了一驚,說:“原來雨老闆聽說了……那雨老闆的意思呢?”
雨渭陽惡狠狠的瞪眼說:“我……我還沒活夠,你說呢。”
唐子頓時笑了起來,說:“雨老闆,真的?”
雨渭陽沒好氣的說:“假的!”
唐子立刻將人抱在懷裡,伸手請親撫摸着雨渭陽的後背,弄得雨渭陽一激靈,瞪眼說:“幹什麼啊,起開。”
唐子說:“雨老闆,我太高興了。”
溫白羽睡得好好的,被吵醒了,原來才睡了幾分鐘,他們還沒到招待所,就看見唐子和雨渭陽抱一起膩歪。
溫白羽很不屑的瞥了一眼,嘟囔着說:“光天化日,摟摟抱抱,一對狗男男……”
說完了又睡着了。
雨渭陽:“……”
九命看着他們嘻嘻哈哈的鬧,突然站住了,回頭看了一眼河水,河水很平靜,天很黑,什麼也看不到。
九命臉上有些失落,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吞下去的內丹還涼冰冰的。
他們回了招待所,溫白羽連澡都不洗,就趴在牀上睡覺,雨渭陽要去洗澡,唐子也要跟着,被雨渭陽給轟了出來。
万俟景侯洗了澡,就躺在溫白羽旁邊,溫白羽還嫌棄的揮了揮手,嫌他太涼了。
九命已經變成了小黑貓的樣子,蹲在房間的窗戶邊,兩隻綠油油的眼睛向窗戶外面看去,一直看着河水的方向。
直到天亮。
溫白羽睡得不錯,第二天過了中午才起牀,還是被餓醒的!
溫白羽睡醒了才聞到自己身上一股海腥味,趕緊去洗了澡,換成乾淨衣服。
他們來這裡是找海底墓的,現在也找完了,就打算趕緊回北京,衆人開始收拾行李,然後退了房間。
前臺的姑娘見他們退房,特別戀戀不捨,說:“萬、万俟大哥……這就要走了嗎?我……我送送万俟大哥吧?”
万俟景侯仍然冷漠的說:“不用。”
溫白羽:“……”
一上車,溫白羽就掐住万俟景侯的脖子,說:“你老實說,那小姑娘第一天還對我愛慕得不行不行,怎麼突然看是對你獻殷勤了!”
万俟景侯認真的想了半天,然後嚴肅的說:“因爲我帥。”
“噗!”
正在開車的雨渭陽噴了出來,笑的都要岔氣了,車子明顯的七拐八拐抖動起來,雨渭陽都要握不住方向盤了。
溫白羽瞪眼說:“開車請專心!”
說完了轉頭對万俟景侯說:“你也真夠不要臉的。”
不過不得不承認,万俟景侯真的很帥,溫白羽覺得,自己見過的人裡面,還沒有人比他帥……
車子開到河邊的時候,小黑貓突然從車窗跳了出去。
“臥槽!”
溫白羽大喊一聲,說:“傻貓跳車了,快停車!”
雨渭陽一個剎車,車子立刻就停了下來,說:“他跑哪裡去了?”
溫白羽拉開車門,就看到小黑貓跑到了河邊,因爲是白天的緣故,河邊還有許多人,突然看到一隻可愛的小黑貓,都注目過來。
溫白羽剛跑下車,就見到小黑貓要“自殺”!
只見小黑貓衝到河邊,也不管河水,喵喵叫着跑過去,河水立刻末到了小黑貓的下巴。
小黑貓儘量揚起下巴來,對着河水“喵喵——”的大叫。
旁邊有好多人,小聲說:“哎呀誰家的貓啊,在幹什麼呢?”
在抽風……
溫白羽只能想到這個。
溫白羽跑到河邊,他身上穿的整齊,可不想沾水,說:“快點回來,咱們還要趕路呢。”
小黑貓不理他,仍然對着河水喵喵叫。
溫白羽無奈的說:“擼吶,快走了。”
“喵——”
小黑貓抗議了一聲,似乎非常不喜歡他這個名字,然後又對着河水喵喵叫。
就在溫白羽思考自己要不要下水抓他的時候,小黑貓突然“喵——”的大叫了一聲,然後一猛子扎進水裡。
真的自殺啊!
溫白羽瞪大眼睛,小黑貓扎進水裡之後,躺在河水裡開始翻滾着打滾,來回來去的滾着,河水正好末了小黑貓一半,還淹不死。
小黑貓一邊打滾兒,一邊喵喵叫,然後開口說人話了:“不活了不活了不活了,淹死算了,淹死算了……”
溫白羽:“……”
溫白羽說:“我覺得東海已經回海里去了,畢竟他是鮫人,你再打滾他也看不到啊,不然他早出來了……而且這裡人這麼多,你想被當成怪物送研究所嗎?”
小黑貓又在水裡撲騰了好久,終於垂頭喪氣的邁着貓步,從水裡走了出來,然後耷拉着耳朵,眼裡滿滿都是失望,跳上了車。
溫白羽扔給他一條毛巾,小黑貓就在毛巾上滾了滾,自己擦乾淨,然後趴在車子的後視窗,一直看着河水的方向,時不時“喵”的叫一聲。
雨渭陽奇怪的說:“你家貓怎麼了?”
溫白羽無語的說:“……發春呢吧。”
小黑貓看了一會兒,終於從後視窗跳下來,趴在後座上,無精打采的。
就在小黑貓轉頭之後,河水裡突然泛起一陣漣漪,東海從水面浮出,目光幽幽的看着車子消失的方向。
回去之後,溫白羽發現自家貓真的病了。
天天不吃不喝,趴在窗臺上,露出哀怨的眼神,有的時候摸一摸肚子。
溫白羽看的眼皮直跳,說:“難道我家的公貓懷孕了?不然爲什麼總是摸肚子。”
九命:“……”
小黑貓看了他一眼,就無精打采的又收回了目光。
溫白羽又說:“現在天氣越來越涼,還沒到春天,也不可能是發春啊。”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帶他去寵物醫院做絕育就好了。”
“喵!!!”
九命大喊一聲,終於炸毛了,一竄跑到沙發底下窩着去了。
溫白羽看着他跑到沙發下面,一雙眼睛失去光彩,不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流了一滴眼淚,看起來真傷心,溫白羽嘆口氣,也就不去理他了。
溫白羽剛想去小飯館,門就被敲了,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快遞。
溫白羽不知道誰寄來的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從北京去浙江金華的機票……
溫白羽還在納悶,誰給自己送的機票?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溫白羽還站在門邊,就說:“万俟景侯,幫我接一下電話。”
万俟景侯接起來電話,“喂”了一聲,然後說:“找你的,你叔叔。”
溫白羽趕緊接過手,說:“喂?”
果然是溫白羽的叔叔。
溫白羽的父母去世的早,溫白羽所有的親戚只有兩個叔叔。
溫白羽小的時候,就是兩個叔叔把他帶大的,說起來溫白羽這兩個叔叔喜歡收集古董,但是家裡並沒有真貨,每次買來的都是假的,但是樂此不疲。
溫白羽比較怕大叔叔,因爲大叔叔不苟言笑,看起來特別嚴肅,而且小時候只要溫白羽調皮,打他的肯定是大叔叔。
小叔叔則非常溫和,每次溫白羽闖禍,都是躲在小叔叔身後,那時候大叔叔就只能瞪眼,也不會去打他了。
溫九慕聲音很溫和,笑着說:“你家裡的房子終於出租出去了?”
溫白羽擡眼看了一下万俟景侯,搪塞的回覆了一句,乾笑着說:“哈哈……那個,小叔打電話來有事嗎?”
溫九慕說:“接到快遞了嗎,我給你寄的機票。”
溫白羽正拿着機票,說:“原來是小叔寄的,接到了。”
溫九慕說:“你大叔說想你了,讓你過來住幾天。”
溫白羽:“……”
溫白羽腦補了一下他大叔溫磊的面癱臉,隨即打了一個寒顫,說:“小叔,您別開玩笑……”
溫九慕笑了一聲,說:“那我想你了,過來住幾天可以吧?”
溫白羽笑着說:“當然可以,那我收拾一下行禮。”
溫九慕說:“什麼也不用帶,這邊都有。”
溫白羽答應了一聲,又和溫九慕聊了好半天,這才心情愉悅的掛了電話。
万俟景侯說:“你要去哪?”
溫白羽笑着說:“去金華啊,我叔叔在金華有房子,讓我過去住幾天,大概有個一星期,我就回來了,你和唐子好好看店,我……”
溫白羽挺高興的,噼裡啪啦說了好多,第二天他起的很早,要趕早上的飛機,提着行李從臥室出來,發現万俟景侯也醒了,而且腳邊也放了一個行李箱……
茶几上是一張同樣從北京到金華的機票……
溫白羽說:“你……這是要出門?”
万俟景侯點頭說:“和你去金華。”
溫白羽瞬間不淡定了,說:“你去金華,誰看店啊!”
万俟景侯說:“還有唐子。”
溫白羽又說:“你去金華幹什麼!”
万俟景侯很自然的說:“隨便走走,旅遊。”
溫白羽:“……”
溫白羽有點無言以對。
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出了門,溫白羽坐在出租車上,心裡琢磨着自己到了金華要怎麼和兩個叔叔說万俟景侯的身份。
大叔,小叔,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溫白羽突然雙手捂臉,把臉埋在膝蓋中間,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這腦補的畫面太美了,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依照大叔溫磊的性格,估計會一耳刮子把他打到南極去……
溫白羽想着,突然想到,而且万俟景侯根本沒對自己表白過,除了一直耍流氓,什麼也沒說過,他們倆這算是談戀愛嗎?!
溫白羽又是一聲哀嘆。
万俟景侯說:“你怎麼了?”
前面的司機大叔笑着說:“小夥子暈車吧?把窗戶打大點,呼吸點新鮮空氣就好了。”
万俟景侯說:“你靠我肩膀上。”
溫白羽則是擡起頭來,狠狠瞪了一眼万俟景侯,万俟景侯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被瞪。
上了飛機,溫白羽旁邊坐的並不是万俟景侯,万俟景侯和溫白羽的號碼雖然挨着,不過正好到了第二排。
於是万俟景侯就去和溫白羽旁邊的小姑娘換座位去了。
溫白羽看着小姑娘一臉羞澀,紅着臉,磕巴的說:“那個……帥哥,能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嗎?”
溫白羽:“……”
溫白羽無語的把自己的行李往架子上塞,一邊想着,呵呵,万俟景侯沒有手機,真是太好了。
果然小姑娘不相信万俟景侯沒有手機,還以爲對方不想給自己電話號碼,很失落的和万俟景侯換了位置。
溫白羽一邊塞行李,一邊得意的笑起來,万俟景侯這個人,不是誰都能ld的住的。
他正塞着,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行李顫了一下,一股不好的想法襲上來。
溫白羽快速的拉開自己的行李箱,果然就看到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
是九命!!
溫白羽瞪着眼睛,左右看了一下,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說:“你跟來幹什麼?”
九命窩在行李箱裡,說:“心情不好,出來散心。”
溫白羽又說:“你把我的行李扔哪裡去了!”
九命懶洋洋的說:“我吃了。”
溫白羽:“……”
溫白羽瞬間無語了,自己昨天晚上收拾了一晚上,帶了好多北京小吃給兩個叔叔,結果只剩下一行李箱的包裝紙了……
溫白羽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去廟裡拜拜,遇見不正常的人也就算了,連只貓都不正常,別看他個小,但是胃大的驚人!一箱的小吃啊!
溫白羽不只暈車,還暈機,飛機起飛的時候暈的要死要死,幾乎鑽到万俟景侯懷裡了。
万俟景侯倒是很樂意,把肩膀讓他靠。
後面的小姑娘一看,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不禁深深的嘆了口氣。
溫白羽不是頭一次坐飛機,但是每次坐飛機都很沒品,特別喜歡喝飛機上的飲料,尤其是空姐長得也好看。
飛機起飛之後就很平穩了,空姐推着餐車過來,溫白羽就要了兩罐啤酒。
万俟景侯說:“你不是暈機嗎,還喝啤酒?”
溫白羽笑着說:“沒事沒事,我要是一會兒醉了,你就扛着我走。”
溫白羽喝了兩罐啤酒之後,有點想上廁所,站起來還暈乎乎的腿發軟,七拐八拐的往洗手間去。
他走路不穩,正好撞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剛要說對不起,擡頭一看。
臥槽……
藍色的眼睛,第一眼還以爲是個外國人,溫白羽腦子轉不過來,是不是要說愛慕騷瑞……
結果仔細一看,大喊了一聲:“東海!?”
東海點點頭,在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溫白羽立刻擡頭看了兩眼行李箱,九命這個時候還躲在行李箱裡吃小吃泄憤,根本不知道。
溫白羽震驚的看着東海,相貌沒有改變,但是沒有魚尾,是兩條腿!和普通人一樣。
“先生,飛機要降落了,請回到座位繫好安全帶。”
溫白羽雖然還想和東海說話,但是已經被空姐請回去了,溫白羽一坐下來,就對万俟景侯說:“我剛纔看見東海了,他沒有魚尾啊,不是說鮫人不能離開水嗎?”
万俟景侯說:“他是鮫人王,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哦。”
溫白羽點點頭。
飛機降落之後,溫白羽想和九命說東海也在這裡,但是下飛機的人很多,怎麼也找不到東海了。
溫白羽喝了兩罐啤酒,按說他酒量還行,但是這是在飛機上,喝的比較暈乎,走路直打晃。
溫白羽是被万俟景侯背出來的。
一到停車場,就有人來接他們,溫磊親自開車,溫九慕也來了。
溫磊長得很高大,不苟言笑,古銅的皮膚,看起來很嚴肅,而溫九慕則是瘦高的身材,笑起來很溫和,這倆人完全不像是兄弟兩個,長得也一點兒不像。
溫白羽趴在万俟景侯背上,万俟景侯則是揹着他,還要勤勤懇懇提着行李。
溫白羽暈乎乎的,傻呵呵的招手跟兩個叔叔打招呼。
溫九慕趕緊下了車,說:“白羽,你這是怎麼了?”
溫磊則是沉着聲音說:“看你像什麼樣子。”
溫白羽癟癟嘴,說:“唔……我在飛機上喝多了……”
溫九慕趕緊把他扶下來,扶進車子的後座,然後對万俟景侯說:“不還意思這位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万俟景侯搖頭,說:“沒事。”
溫九慕笑着說:“先生您是?”
万俟景侯想了一下,說:“我是溫白羽的……”
他想說朋友,結果溫白羽坐在車裡,探出頭來,撒酒瘋的哈哈傻笑說:“男朋友!”
溫九慕:“……”
就連万俟景侯也嚇了一跳,沒想到溫白羽這麼直接?他還想慢慢見一見溫白羽的家人呢。
溫磊從駕駛位轉過身來,敲了溫白羽頭一下,說:“混小子,你說什麼呢。”
溫白羽被他一敲,順勢倒在座位上,“呼呼”的打起了呼嚕,睡着了……
万俟景侯笑了一下,隨即重新說道:“我和溫白羽是朋友,聽說他這幾天要來金華,我正好也到這邊旅遊。”
溫九慕點點頭,說:“找好旅館了嗎?既然是白羽的朋友,那就一起吧,我們家裡有不少空房。”
万俟景侯難得不高冷,說:“那就打擾了。”
万俟景侯把行李放在後備箱,也上了車,溫白羽感受到万俟景侯涼絲絲的體溫,立刻蹭了過來,趴在万俟景侯的腿上,“呼呼”的睡着。
万俟景侯也不嫌棄他,輕笑了一聲,還把外套脫下來搭在他身上。
溫磊從後視鏡看到兩個人的相處狀態,不禁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說話。
他們到了家,竟然是一座別墅,設計成古典造型,看起來非常有錢的樣子。
溫白羽還在睡,万俟景侯就把他抱出來,跟着他兩個叔叔進了門。
家裡還有僕人,過來提行李,說:“先生,有客人來了,在茶室等了半個小時了。”
溫磊皺眉說:“什麼客人?”
僕人說:“不知道是什麼客人,他說他姓馬。”
溫磊又是皺眉,溫九慕笑着說:“我去見一見客人,你快把白羽這小子安頓一下。”
溫磊點點頭,溫九慕就往茶室走。
他一推開門,裡面的人就站起來了,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人,但是很顯老,瘦極了,賊眉鼠眼的,看起來特別油滑。
那人笑着說:“哎呦,九爺!我可終於見着九爺了!算一算,有二十多年沒見了吧!”
溫九慕仍然是一副笑臉,坐下來說:“二十六年了。不知道馬爺今天來,是爲的什麼事?”
那叫馬爺的人笑着說:“不瞞九爺說,還真是有那麼一點點兒的事……是這樣子的。”
他搓了搓手,賊兮兮的笑,說:“不瞞九爺,最近我手頭緊,要用錢,但是現在工作也難找,我沒有九爺的經商頭腦,做不得老闆,就想着……重操舊業,再幹一票解一解燃眉之急。”
溫九慕笑了一聲,說:“我不清楚馬爺說什麼。”
馬爺笑着說:“嗨,九爺跟我打什麼馬虎眼兒,當年咱們可都是一起下斗的兄弟,如今九爺和磊爺發達了,就想甩了兄弟們?那怎麼成?而且!”
他說着,眼睛裡露出光芒,說:“而且我可聽說了,九爺最近得到了一個好東西,正要去探一探,反正都是去,加我一個怎麼了?”
溫九慕終於收起了笑意,站起來冷聲說:“馬爺怕是聽岔了,我們退出這個行當二十多年了,手也生疏了,怎麼可能重新來過,我還有事,就不送馬爺了。”
他說着,轉頭走出了茶室,馬爺將杯子往桌上一敲,冷笑着說:“跟我裝傻!”
溫白羽一覺睡到了天黑,睜眼一看,已經睡在牀上了,左右看了看,是金華的家裡。
他雖然常年不來,但是擺設還是記得的。
溫白羽坐起身來,嗓子裡有點渴,突然想起九命還在箱子裡,拉開箱子眼看,小黑貓沒心沒肺的睡着了,箱子裡一堆包裝紙。
溫白羽見他沒事,乾脆不理他,自己出了房間,準備去客廳的飲水機打水喝。
溫白羽一出門,旁邊的門“咔噠”一聲響了,万俟景侯從裡面走出來,說:“怎麼了?”
溫白羽撓了撓後腦勺,說:“沒事,就是渴了,我喝杯水。”
他說着走到飲水機邊,開始打水,万俟景侯也走過來,就站在他旁邊,眼睛裡有些笑意,大黑天的盯得溫白羽直發毛。
溫白羽搓了搓胳膊,說:“看什麼?盯得我瘮的慌。”
已經是半夜,僕人都睡了,客廳裡也黑洞洞的特別安靜。
万俟景侯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溫白羽嚇了一跳,推他說:“走開走開,我告訴你,要是讓我叔叔看見了,那可不得了。”
万俟景侯笑着說:“你都不記得在機場的時候,你說什麼了?”
溫白羽今天老見他笑,頓時心臟登登跳,想着自己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了?
万俟景侯說:“你跟你叔叔說,我是你男朋友。”
“噗——”
溫白羽一口水全噴出來,瞪着眼睛說:“不……不會吧?肯定不會,不然我怎麼還能活着,我大叔一定打死我的!”
溫白羽自我安慰着,臉上發燒,真是不想看到万俟景侯一眼,簡直沒臉見人,自己真的這麼賊大膽兒?
溫白羽剛想回自己房間,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頓時嚇了一跳。
溫白羽說:“什麼聲音?”
万俟景侯說:“東西摔碎了。”
緊跟着是吵架的聲音,溫白羽隱隱約約的聽着,好像是小叔的聲音,可是小叔一向溫和,從來不和人大聲說話,更別說吵架了。
溫白羽頓時好奇了,這家裡就大叔和小叔,小叔吵架的話,那肯定是和大叔吵啊。
溫白羽當即對万俟景侯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悄悄的摸過去,溫九慕的房間裡面有燈光,而且門沒關死,露了一個縫。
溫九慕的聲音很激動,說:“我不同意!你休想。”
溫磊的聲音倒是很淡然,說:“小九,別鬧脾氣。”
溫九慕冷笑了一聲,說:“以前都聽你的,但是這件事,我不同意,如果你真的敢做,咱們倆就散了,我帶着白羽走。”
“小九!”
溫磊似乎發怒了,一把抓住溫九慕,說:“這件事你同不同意,都已經決定了,你再說也沒用,而且……我是有苦衷的。”
溫九慕瞪着眼睛看他,冷冷的說:“什麼苦衷?鼎鼎有名的磊爺也有苦衷?你的苦衷是什麼,能告訴我嗎?是錢吧,就爲了錢!他是你帶大的!你爲了錢,可以向他下毒手?!”
溫白羽聽不懂他倆在說什麼,但是能肯定的是,吵得非常激烈,地上有碎瓷片,那可是兩個叔叔收集來的“寶貝”,都是花大價錢買來的……假貨。竟然給摔碎了。
溫磊說:“小九,你別生氣,誰都能誤會我,唯獨你不可以。”
溫九慕笑着說:“我不是誤會你,我是終於看透你了,你……”
他的話說一半就頓住了,然後是“啪嚓”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又掉地上碎了。
溫白羽實在忍不住了,想要進去勸架,他剛邁一步,就被万俟景侯拽住,一隻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
溫白羽正好能從門縫看進去,頓時睜大了眼睛,那叫一個吃驚……
只見屋子裡滿地的碎瓷片,一個紅木雕的百寶閣都掉在地上,溫磊整個人將溫九慕壓在桌上,雙手按住溫九慕的手腕,低下頭來,說:“小九,算我求你了,這件事你別管。”
溫九慕側過頭去,不看他,只是說:“磊爺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只會讓我覺得你虛僞,噁心。”
溫磊眼睛眯起來,雙手縮緊,緊緊掐住溫九慕的手腕,然後低下頭來狠狠吻住溫九慕的嘴脣。
“唔……”
溫九慕猛地掙扎起來,猛地睜大眼睛,就要伸腿去踢他。
溫磊動作很快,握住他的手,將溫九慕整個人翻轉過來,讓他趴在桌上。
“你!”
溫九慕大喊了一聲,感覺那人撕扯下他的褲子,然後是劇烈的疼痛,他嘴脣哆嗦,使勁咬着牙……
溫白羽看的都傻了,万俟景侯捂着他嘴,把他悄悄帶走。
回了房間,溫白羽纔敢喘口氣,沒想到自己兩個叔叔竟然是這種關係?
万俟景侯看他呆愣的樣子,說:“早點睡。”
溫白羽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說:“哦。你也去睡吧。”
万俟景侯轉身要出門,手搭在門把上,頓住了,說:“你之前提到你的叔叔,說他們收的都是假古董。”
溫白羽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就點了點頭。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剛纔那屋子裡所有的古董都是真的,包括砸在地上的。”
溫白羽頓時更加震驚了,真的?
万俟景侯說:“你小心你的兩個叔叔。”
他說完了,就帶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