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一怔,連連後退兩步,“你這是幹什麼?”
月掌櫃換出一臉正色,道:“昭王都已經告訴我了,是你不顧自身危險,幫助他們尋找當年的真相的證據,這一禮你受得起。”
華央淒冷一笑,搖了搖頭,上前扶起月掌櫃,“你不用謝我什麼,我這麼做不是沒有原因的,我有我所求,這只是一場交易。”
“就算是交易,也是一種互惠互利的交易。”月掌櫃笑得坦然,“我是個生意人,我懂,若要算來,你所求遠遠不及你所付出的一半。”
“那又如何?”華央挑了挑眉,轉身緩緩走到窗前,神色漸冷,“也許在今晚之前,我確實算得上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人,可惜,從現在開始,不是了。”
月掌櫃神色一驚,走過來問道:“爲什麼?”
說着又回身看了看,“方纔……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穿着這衣服一個人在街上?”
華央搖搖頭,不知道該如何答他,半晌,她輕聲道:“你若真的想要謝我,就當做今天晚上從來沒有見過我,從不認識我。”
月掌櫃心裡有些不安,抓着她的手腕問道:“你要幹什麼?”
華央深吸一口氣,略一沉吟,淡淡道:“離開。”
“離開?”月掌櫃着實吃了一驚,“你……你要離開?那宮中怎麼辦?蕭將軍和昭王殿下怎麼辦?這,這剛剛回朝不久的皇上突然不見了,那不得全亂了……”
“會嗎?”話音未落,華央便反問了一聲,目光凜凜地看着他,“在我這個假皇上回來之前的這十年,大月有亂過一天嗎?”
說着,她垂首輕呵着笑了幾聲,搖了搖頭,“沒有,也不會,因爲大月有那兩個人,只要有他們在,大月就不會亂。我是什麼,一個傀儡,一個幫助他們去達成自己目的的傀儡而已。”
“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華央眉宇凌厲之間壓着一抹隱忍和無奈,“是,我和他之間確實只是交易上的盟友,我們只是爲了這一份交易而存在,可是他明知我身處這大月皇都,所有的安危都系他一人之身,他卻放任那個最想殺了我的人在這裡,就在我的周圍,而沒有告訴我,這樣的人,我又如何能與他繼續做交易?”
月掌櫃霍地皺眉,“有人要殺你?何人?”
華央聞言不由輕輕笑出聲來,只是笑意清冷,她轉過身去,握了握拳,沉聲道:“自然是那位蕭將軍的心儀之人。”
月掌櫃頓時面露疑色,疑惑地看着華央,“這怎麼可能?蕭將軍他的心儀之人……他……你不知道是誰嗎?”
華央定了定神,沉聲道:“以前不知,現在知道了。”
月掌櫃連連搖頭,“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昭王殿下明明告訴我……”
華央揮揮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容不得別人這般欺騙我,他若想要我的命,大可以直接告訴我,反正,我這條命原本就是他救回來的。”
月掌櫃定定看着華央的神色,像是猜到了什麼,垂首想了想,輕聲道:“我與蕭將軍雖然接觸不多,也覺得他這個人行事手段雷厲風行,狠辣凌厲,可是有一點我能確定,他算得上是個重情重義的君子,就從昭王與他的相處相交之中便能看得出。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不過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你若是願意信我,我會幫你找出真相。”
華央面無表情,沒有應聲,似乎在想着什麼。
正凝思間,一名下人匆匆來報:“掌櫃的,外面有一位公子說是要進來尋人。”
月掌櫃一震,回身看了華央一眼,沉聲道:“你先在這裡稍等。”
而後隨着那下人一道出了門去,約莫一刻鐘之後,一名身着月色裙衫的女子隨着一名下人從後院走了出來,對着正候在前廳的那人欠身行了一禮,“蕭將軍深夜至此,不知所爲何事?”
蕭意樓回身看了她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將四下裡打量了一番,“連姑娘還做着草藥生意?”
這人正是換回了女裝的月掌櫃即連千月,聞言,她淡淡一笑,“偌大的連府那麼多下人要養活,不想辦法賺點小錢怎麼能行?還望蕭將軍替我保密,莫要告訴皇上。”
蕭意樓微微眯了眯眼睛,幽幽道:“她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連千月一愣,隨即瞭然笑開,點了點頭,“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蕭將軍的眼睛。”說着,她做了個“請”的動作,“將軍請後面說話。”
蕭意樓頷首,隨她一道朝着後院走去,只聽連千月問道:“將軍怎知她來過我這裡?”
蕭意樓道:“她身上有股香味兒,也許你們姑娘家聞不到。”
“是嗎?”連千月聞了聞,“這麼說,將軍將想要殺她的人留於京中這事,是真的?”
她本以爲蕭意樓會搖頭否認之類的,卻不想他略一沉吟之後,竟是點了點頭,“那人確實在京中。”
連千月一怔,“你……你沒有告訴她?”
“沒有。”
“爲什麼?”
蕭意樓腳步微微頓了頓,側身看了連千月片刻,問道:“如果你明知有一個與你相識、且身份特殊、不能輕易除掉的人,想要刺殺昭王,你會怎麼做?”
連千月想了想,沉聲道:“既然不能輕易除掉那人,那自然是想辦法將那人監視、甚至是控制起來,再想辦法避免他們會面,不過……”
她垂首清冷一笑,“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不管那人身份有多特殊,我還是會除了他。”
說到這裡,她像是明白了蕭意樓的話中深意,垂首仔細想了想,“這麼說,那人就被你困在肆意閣?”
蕭意樓沒有直接回答,卻已默認,道:“今晚是那人設下的餞別宴。”
“你的意思是,過了今晚那人就會離開?”
“離不離開我不知道,不過正如你所言,她若不願離開,我自然會想辦法送她離開。”
“比如,殺了她?”
蕭意樓淡淡道:“並非不可。”
連千月先是點點頭表示理解,繼而又搖了搖頭,道:“可是,她不是那種尋常女子,你應該告訴她的,只要你跟她說清楚,我相信以她的聰明,她會明白會懂你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一扇門前,連千月看了蕭意樓一眼,擡腳走上前,手剛剛觸到門,蕭意樓便道:“她已經走了。”
連千月一驚,連忙一用力推開門,屋內果然空無一人,再出門四周看了看,根本不見一絲人影。
“真不該把她教得那麼好,尤其是這輕功。”蕭意樓兀自唸叨了兩聲,搖了搖頭,神色沉斂,而後對連千月垂首致意,“多謝了。”
說罷,他足下一點,掠過圍牆,朝着皇宮的方向去了。
肆意閣內,混亂已然被壓了下來,那些僞裝成外族樂師的人也係數被拿下,卓素看了四周一眼,突然一驚,道:“池叔,慕二小姐呢?”
池和嶽擡眼看了看,頓然一愣,“壞了,讓她逃了!”
是了,方纔好像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在人羣中晃了一圈,而後……而後就不見慕夜泠了!
“放手!”僻靜的宅子後院,慕夜泠一把推開正扶着自己的那個人,吃痛地扶住受傷的手臂,渾身輕輕顫抖着。
“呵呵……”景陌清冷一笑,“怎麼?還沒有看明白嗎?”
慕夜泠睇了他一眼,別過頭去,“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景陌搖頭,“你打算騙自己到什麼時候?”說着,他緩步走到慕夜泠身邊,直視着她,“你的計劃裡,那些樂師明明就應該朝着蕭意樓攻過去的,而後你再爲他擋刀,身受重傷,如此一來,他便再也沒有理由趕你離開,還要念着你的救命之恩,對你好一點,只是可惜……”
他邊說邊搖了搖頭,“你還是低估了蕭意樓,不僅低估了他的聰明,更低估了他的狠毒。”
慕夜泠一怔,擡眼向他看去,景陌拿過一個木盒,從裡面拿出一些紗布給她包紮傷口,“事已至此,你應該也看出來了,那些樂師確實有問題,也確實有人是按照你的計劃,是朝着蕭意樓殺過去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是朝着你來的,而且是確確實實招招都想取你性命的。”
他頓了頓,湊近慕夜泠,一字一句冷冷道:“他要殺你,用你請來的人。”
說着,他竟是忍不住搖頭笑了出來,“好一個心狠手辣的蕭意樓,好一招借刀殺人,今晚你若是死在那些樂師的手中,可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到蕭意樓身上。畢竟,樂師是你找來的,而且他們原本的目標是蕭意樓,你最多,就是個替死鬼罷了……”
“你住口!”慕夜泠突然用力一揚手,推開了景陌,饒是她努力咬牙忍着,眼淚還是溢出了眼眶,恨恨道:“蕭、意、樓……”
景陌眼底有一絲惋惜,上前替她將紗布紮好,打了個結,沉聲道:“我早就提醒過你,蕭意樓不是善類,不要把他想象得太簡單,從你殺了他從慕門帶出來的那個人開始,他就已經對你動了殺念,這段時間他留着你,不過是要利用你,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消息,如今,你對他沒有什麼用處了,他便也不會再留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