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派時遷與戴宗到大名府探聽盧俊義、石秀的消息,一切順利。
時遷忽然手癢,對戴宗道:“哥哥,你在此稍等,我再去一趟樑府。”
戴宗拉住他,道:“我們剛從虎穴出來,再去做甚?”
“我師傅說過,樑中書收藏許多名畫。有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閻立本的《步輦圖》,周昉的《揮扇仕女圖》……每一幅都價值千金!我取幾幅,咱哥倆兒一人一半。”
戴宗很愛財,點頭默許了。
時遷從窗戶潛入書房,不及細看,捲起五、六張畫,從原路往回返。一股酒菜的香味飄了過來。引得時遷肚子裡的饞蟲蠕動起來,溜進廚房,偷燒雞、烤鴨各一隻,酒一瓶。
“有賊!”一人大喊。
時遷撒腿就跑,後面有五、六個人窮追不捨。時遷跳上牆頭,把燒雞、烤鴨擲出,追的人停了一下。時遷鑽進了樹叢中。
“在那兒。——把畫留下!”
燈籠一亮,時遷無處藏身,又狂奔起來。身後一黑一白兩個人影,如黑白無常似地窮追不捨。逃了許久,才把二人甩掉。
此刻,時遷躺在雜草中,氣喘如牛。過了半晌,氣才喘勻,腹中飢渴難忍。酒還在,打開蓋喝了兩口,肚子更響了。後悔用燒雞、烤鴨當暗器打人。站起來一瞧,身前是條五六丈寬的河,身後是一望無際的雜草。時遷有點絕望了,隨手薅了一把雜草,塞到嘴裡嚼了起來。又苦又澀,嚥了一半,吐了一半。
目光越過湍急的河流,對面的山上野果累累,黃的、紅的、紫的、黑的,引得時遷垂涎三尺。一羣猴子大呼小叫,吃着果子,打打鬧鬧。時遷走到河邊,順着河的上下游望着,既沒有船,也沒有橋。時遷學猴子叫了半天。引得猴王領着三四十隻猴子,跑到岸邊來。時遷強打精神,打了趟猴拳。猴子們覺得好玩,也跟着打起拳來。時遷拾起幾枚石子,向對岸扔去。猴子一下子散開了。一會兒,猴子們排成一長隊,輸運各式各樣的野果。猴王領着兩個強勁的猴子,扔果子打時遷。時遷大喜,一邊揀果子吃,一邊喝酒。酒香飄過對岸,饞得猴子抓耳撓腮。時遷吃飽了,喝足了,往酒瓶裡尿了一泡尿,重新封好。躺在草叢中,枕着畫包睡着了。
時遷醒來,覺得騷氣撲鼻,一摸臉上溼漉漉的,渾身上下都是猴子尿味。衣服被撕得千絲萬縷,再加上長得尖嘴猴腮,與猴子也相差無幾了。時遷慌忙站起,頭被撞了一下,他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懸崖峭壁上的一個山洞中,離最近的樹也有七、八丈遠。
“怎麼會在這兒?畫呢?準是這羣猴子乾的好事。——救命啊!”時遷扯着嗓子喊了半天,連個獸影也不見。
太陽落山了,一片黑暗,時遷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鳥兒在枝頭飛來飛去,松鼠在樹叢中穿梭着。
“他/媽的!想耍猴,卻被猴耍了。——怎麼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呢?!”
時遷想了許久,也不得主意。忽然,他發現一隻猴子,在對面的一棵松樹上跳來蹦去。時遷學着猴子叫了幾聲,那隻猴子也叫了幾聲。
“猴哥,求求你,救救我!”時遷哀求道。
“你等等,我想轍!”那猴子似乎在說。
“你真是隻好猴!”
“我們一起加油!”
那猴子一縱抓住一根藤條,猛勁一悠飄了過來,輕輕地落在洞裡。猴子站穩,用腳踏住藤條,搬過一塊石頭壓住。
“猴哥,你太聰明瞭!”
時遷豎起了大拇指,猴子也豎起了大拇指。猴子從身上取下一個藍布包,正是時遷偷畫用的。人猴一起動手,打開包。畫剩一軸,野果子卻有十幾個。時遷謝了一聲,吃起果子來。猴子先是沾沾自喜,而後目不轉睛地看着時遷吃東西。
時遷吃飽了,輕輕拍了一下猴子,道:“猴哥,真不知怎麼感謝你!”
時遷諂媚一笑。猴子嫣然一笑,跳到他懷裡,親暱地摸他臉。時遷這才發現,它不是猴哥,是猴妹。
昨日,猴王喝了時遷的尿酒,被激怒了。趁着時遷醉酒,與羣猴把時遷弄到洞裡。這猴妹原本是那猴王的愛妃,近來失寵了,便把時遷當成了猴子,移情別戀於他。
猴妹指着畫叫着,時遷會意,把畫打開。根本不是師傅說的那幾幅畫,而是易元吉《聚猿圖卷》。畫面上十幾只猴子,活靈活現。有一白一黑兩猴並肩而坐,互相捉蝨子。猴妹指點着那兩隻猴子,又指了指時遷和自己,大笑。時遷亦大笑。
“把猴子哄好了,逃出這鬼再說。”時遷想着到這兒,給猴子撓癢癢,猴子也給他撓。戲耍了許久,時遷指洞、指自己、指猴子。
猴子會意,把石頭移開,抓住藤條蕩了過去,又悠了回來。
“抓不住,掉下去會摔死的!”時遷情不自禁地說。
猴妹會意,想了想,把藍布撕成幾條,把時遷的腰與藤條捆在一起。時遷死死抓住藤條,腳使勁一蹬,猴妹一推他屁股,人飛了起來。時遷抓住一根樹枝,人停了下來。
“趕緊走,省着那猴子纏着自己。——不行,畫還在洞裡。”想到這,時遷邊喊邊比劃。用藍布條拴了塊石頭,把藤條悠了過去。猴子抓住藤條,把畫拴好蕩了過來。時遷一下子抓住,猴子樂得直拍巴掌。時遷取下畫,與猴子擺擺手,轉身往山下走去。猴子尖叫着。
走到山腳下,時遷想這畫不能帶回梁山,藏起來找機會賣掉。
嘭的一聲,時遷的頭被鬆塔擊了一下。時遷一暈乎,猴妹衝了上來,搶走畫就跑。猴子跑跑停停,時遷窮追不捨。撲通一聲,時遷掉到了陷井裡;猴子跑了過來,載歌載舞。
“猴妹、猴奶奶,我服了你了,救救我!”
猴子把畫撕個粉碎,撒了時遷一頭,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