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即將回京述職的消息對林澤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就快對賈家耐心耗盡了。每天都忍氣吞聲地在這裡過着日子,聽着那些個不長眼睛的婆子絮絮叨叨的談論着主子的事情,林澤肚子裡早就憋了一大堆的火氣,就差發作出來了。
可是畢竟這是林家的外祖家罷,他也不好說什麼,賈母到底有沒有把他當成正經的外孫子他是不知道。可他心裡最清楚的是,就算賈母再怎麼疼愛黛玉,終究裡頭也隔了一層,何況是他呢?按着林澤的想法,那賈寶玉纔是賈母的心尖子呢,沒見着每日裡愛護得跟個什麼樣子似的。
嘖!
笑眯眯地拈了一個葡萄放在嘴裡嚐了,林澤慵懶地眯起了眼睛,果然還是家裡的東西好吃啊。那賈家送來的,他才嚐了一口就全吐了,酸不溜丟的也好意思拿來!
在林澤覺得,王熙鳳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看不出來賈母如今心向着誰。而且他和賈璉的關係也不算差,只要王熙鳳有點腦子就不會在這些個內宅小事上跟他們過不去。那麼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當時雖然送了夏季應時水果的丫鬟是王熙鳳身邊做事的,可誰知道指派她送這東西來的是不是王夫人呢!
林澤沒什麼興趣和王夫人打交道。左右不過是個內宅婦人罷了,再有什麼心機,難道能把手伸到他林家來不成?
這一點可是林澤低估了王夫人的爪子。
梨香院被林澤圍得鐵桶一樣,水潑不進,鹽撒不入的。王夫人就算有心想要往裡頭安排些個心腹,那也沒什麼門路不是。雖然也派了婆子在院子裡打掃,可那都是不頂事的,叫來回話還怕太打眼呢,誰會費那心思!
可有個丫鬟就不同了呀!
王夫人撞見兩回紫鵑在寶玉這裡說話,就裝出一副慈愛地樣子把紫鵑喊道自己身邊來,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那紫鵑卻是才當差不久的,哪能知道些個什麼。只回說一些不打緊的話,聽得王夫人連連皺眉。
只是這一來二去的,瞧着紫鵑竟和自己房裡的金釧兒幾人走得極近,王夫人便又想到了法子。
雖然眼下是動不了那三個小崽子,可要他們心裡不痛快也是可以的。所以就把紫鵑帶到自己跟前來,這樣那番的說了一通,又笑着賞了她兩個裝着銀稞子的荷包玩,紫鵑哪有不樂意的。便也聽着王夫人的話,平素裡走動得更勤快了些,也時常找着機會就往黛玉跟前湊。
可這也得別人不吱聲啊!你看着一次兩次的,別人不計較就罷了。可次次都這樣的不收斂,莫怪人家要打小報告的。
林澤就是瞧見好幾次黛玉身邊都跟的是紫鵑,又見黛玉眉宇間神色淡淡的,就知道又是這紫鵑自己作呢!現在說開了倒好,紫鵑被林澤當着衆人的面那樣一說,就算沒有指名道姓,可當時屋裡都是一等的大丫鬟,屋外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就是二等的丫鬟們,誰又不知道說的誰呢。
紫鵑自覺沒臉沒皮,就不肯再往前湊了。
王夫人哪裡知道這些個事情,只是見着紫鵑紅着眼圈兒來找金釧兒好一通哭訴。王夫人先還只以爲是小女孩兒家家的心事,誰想等紫鵑走了以後,金釧兒就進來跟自己分說了一二,這可把王夫人氣得不輕。
好一個林家的規矩,他林澤是什麼東西,不過是當年賈敏下不了蛋抱養來的孩子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這譜兒擺得真真兒極好笑的!又想到那林澤說出的一通話,句句指着紫鵑,何嘗不是說給賈家聽的?二等丫鬟也近前服侍的規矩,倒惹了他不痛快,說出這一番話來,深怕傳不到她耳朵裡一般。
王夫人這輩子最愛乾的事兒就是給人下絆子。
早年她在家時也是個爽利的性子,可自打嫁進了賈家,和賈敏一比,她這做嫂子的可就連給人提鞋的份兒都輪不上。更別提當年賈赦還沒現在這麼渾,娶的也是世家的姑娘,那站出來通身氣派,和賈敏又有話說,治家也是叫府內上下都嘖嘖稱讚。
好不容易熬到賈敏出了門子,大嫂就病死了。這下好了,大伯子是個最混賬的東西,連賈母也是個偏心偏到了胳肢窩的。對賈政這個兒子別提多偏愛了!王夫人就順勢掌了權,又忖度着賈母的心意,硬是給大房續了一個空有容貌卻沒什麼本事的妻房。後來又有了寶玉這樣大造化的孩子託生在自己肚子裡,雖然賈政對寶玉整日裡非打即罵的,可架不住賈母喜歡呀!
王夫人掌家這麼些年,別的沒長進,可論起背地裡使壞心眼,那可比誰的功力都深。
沒了冰,沒了天津津的水果,送來的都是些酸不溜丟又或是看着色澤就好像擱陳了的水果。林澤冷笑了一聲,下令全扔出去。也別扔在別處,仍要紫鵑再原裝不動地送回去。先幾回,紫鵑是偷偷兒地半路上就倒掉了,林澤知道後,又讓朱鷺跟着她一道,務必把紫鵑親自送到王熙鳳跟前去才罷了。
這事兒,王熙鳳要是不知道,林澤是不信的。
揣着明白裝糊塗這事兒誰不會幹呀?林澤交代了朱鷺一聲,這小丫頭也是個極能說會道的,一張嘴雖然有時候尖刻些,可也是個直腸子。林澤只稍稍地交代了她幾句,她便心裡再沒不知道的了。
見了王熙鳳,便笑道:“給璉二奶奶請安了,這麼大熱天的還過來煩擾您。”
王熙鳳見這丫頭粉頰生暈,又見她身後還跟着紫鵑,心中就有些預感,果然,還不等她開口呢,這丫頭就先說了。
朱鷺可不是那怕生的人,見王熙鳳在桌邊坐下,也不扭捏,就指着自己抱着的那一大籃子水果笑道:“原是我們家大爺的意思,今年夏季倒有他朋友家送了好些水果來。因想着府上如今用冰也難,這些果子就是用冰泡一泡吃着也是消暑的。”說着,仍笑道:“大爺還說,前兩次也送來了,可巧這又送了去,怕是璉二奶奶事忙忘記了。”
王熙鳳再聽不出來那就是個傻子了,也枉顧了她平日裡自傲是脂粉隊裡的英雄了。當下就知道前兩次那果子必是半道兒就被人倒掉的,至於是什麼人乾的……王熙鳳瞥了一眼訥訥不語的紫鵑,心裡明鏡兒一樣的。
當下也笑道:“這說的什麼話呢,只管吃着,若有不夠的便來找我要,難道我們家還缺這些個不成?”見朱鷺也不答話,王熙鳳便起身拉住朱鷺的手笑道:“我還說呢,如今天氣正熱着,你家大爺平素裡也最是個不耐熱的,如何府上用冰着緊還緊着親戚家不成。我瞧着,必是府上又有那起子賤.貨躲懶,待我親自去問了,自會給你家大爺一個交代的。”
朱鷺便也笑道:“璉二奶奶何必這樣麻煩,左右那梨香院也涼爽得很。”
這話纔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誰不知道那梨香院雖然是個好地方,可也架不住這烈火炙烤啊!王熙鳳當下臉上就有些訕訕的,不免在心裡埋怨起王夫人肚量忒小了些,不過是三個孩子也要費這樣的功夫去整治。若林家真是個軟柿子拿捏住了也就罷了,可瞧着,人家一來出手就那樣闊綽,明碼實價地表示就是來暫住一段日子,一應開銷都是人家自個兒來的,真好意思幹出這些事來,連累她在丫鬟面前都沒臉!
王熙鳳想是這樣想的,可臉上卻不能帶出半點來,只笑道:“這話卻是打嘴呢,你只管回去告訴你家大爺去,縱使府上少了什麼,都不少你們家的!”
朱鷺只笑了笑,又指了指那籃子水果笑道:“我們大爺還說呢,這天氣這樣熱,縱有冰消暑於身體卻是不大好的。還該多喝水多吃水果纔是。又想着老太君到底年紀大些,這些水果吃了正相宜。我們大爺不過是個順水人情,不若璉二奶奶也帶了我們大爺的心意去給老太君看看呢。”說着,便掩脣笑了。
王熙鳳哪裡敢應承這話,若真把這麼一籃子水果往老太太跟前一放,那還不得鬧翻了。當下只得又笑着要平兒過來接了這兩籃子水果,忙拿了自己屋裡備下的水果親自喊了丫頭送過去才罷了。
送走了朱鷺和紫鵑,王熙鳳這才沉着臉回了內室。又見那兩籃子水果還在桌上,氣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怒道:“這是哪一家的規矩,巴巴的送了這些過去,生怕別人不知道是誰做的一樣。”又咬牙道:“聽着那丫頭的話音,看來林家是要發作的,好歹現在哄住了,也不知道二太太如今想着什麼呢。”
平兒才進來,只聽到鳳姐咬牙說出這一句,便也笑了笑,說:“二太太如今能想着什麼,不過是薛家罷了。”
王熙鳳眯了眯眼睛,只冷笑道:“二太太倒是好算計呢,也不想想如今老太太還沒死呢,寶玉的親事哪裡就輪得到她來做主呢!”
正說着,賈璉卻進了屋來。打眼一瞧,見王熙鳳主僕二人站着說話,便笑着說:“怎麼你們兩個還要站着說話不成?且等我坐下歇歇。”因他才從外頭回來,一身的汗水,進得屋裡只覺得渾身涼爽。又見桌上正放了兩籃子水果,便也不問,只拿了一顆葡萄往嘴裡一放。
“呸!這是什麼混賬東西!”連連“呸”了幾口,賈璉才怒目對平兒道:“好你個小蹄子,只把這酸死人的東西放在這裡,是什麼居心!”說着,便拿手去撥那籃子裡的水果,見下面還有爛壞了的橘子等物,更是氣得一腳踢翻了那籃子,嘴裡罵得更狠了。
平兒被他無端端地一罵,當下便哭了出來,心裡委屈得不得了。
鳳姐見他們倆,一個罵個不停,一個哭個不住,腦袋被他們吵得生疼,忙喝到:“吵什麼!”見他們都停住了,纔看向平兒道:“你且出去罷,你二爺冤了你,回頭自然親自和你賠個不是。如今哭哭啼啼的,叫人看見像什麼樣子。”說着,便先打發了平兒出去。
回頭,見賈璉仍滿臉的氣憤,便先笑着勸道:“二爺好大的火氣,這纔出去半日就這樣了,要是一日哪裡了得。”因親自捧了涼茶過來讓賈璉吃了一口,見他怒意去了大半,才道:“這兩籃子水果哪裡是我們的,縱有這樣的東西,再不能叫爺入口的。”說着,便道:“你可冤死了平兒,也冤死我了。”
賈璉只冷哼一聲,道:“那你且說說這是什麼東西?咱們家縱是這幾年公中吃緊些,也大不必如此罷!”
王熙鳳便把這兩籃子水果的來歷與賈璉分說了,話畢,才道:“我說呢,這都是那起子沒眼色的混帳東西做的好事,沒得打了親戚的臉面。”
賈璉卻冷笑道:“我瞧着,是你那好姑媽做的好事纔對!”說着,又咬牙罵道:“我原還說呢,人家林家那樣的人品,何必在這內宅裡和女人唧唧歪歪的。又想着林表弟只去了家學一趟,纔多大點功夫,頭上破了碗大的窟窿。這些咱們不過是不說出來,誰又心裡不知道呢!”
“你那好姑媽,既瞧不慣林家的家世人品,又惦記人家的家業,依我說呢,日後還有的事在後頭呢!”見王熙鳳隱隱有些怒意,賈璉也不買賬,只冷笑道:“我勸你也離着你那姑媽遠一些罷,林表弟向來沒給咱們臉色瞧過,你看着府裡頭除了二太太的人,誰還說過林家一個‘不’字?人家林家出手闊綽待人又有禮貌的,誰見了不誇一兩句。但凡往梨香院跑腿的,你見過哪一個憊懶賴在後頭不肯的?”
王熙鳳聽賈璉這樣一說,才驚覺林家在府里名聲的確十分好。只是她常日裡在賈母跟前服侍,又有王夫人不遺餘力地抹黑林家,纔沒發現這些。現下這樣說來,那薛家不過是靠着王夫人的幾句好話撐着,可林家那可是實打實的面子!
再有,說起薛家,的確也有“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話,可是薛姨媽一家進京來,誰又曾瞧見過那些個金銀財寶?倒是林家,不聲不響的,擡了那麼二十來口箱子,當着賴大他們幾個的面兒運回了林家在京城的宅子,後來又當着賈家衆人的面,擡了五口箱子上來鎮住了場面。再來那一口箱子裡整整齊齊地摞着金錠子,可不是假的!
王熙鳳有些鬱悶,她甚至隱隱覺得今天那個叫朱鷺的丫頭帶着紫鵑來跟自己說的話,就是林澤給自己的最後通牒!
這事兒要是不給好好擺平了,就走着瞧罷!
賈璉見王熙鳳這個樣子,也見好就收,只是瞧着那籃子被他踢得稀爛的水果有些膈應得慌,便道:“你快把這些東西收拾了,把那些個沒眼色的東西打發了,這樣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去給親戚用,沒得白笑掉了人的大牙。”
王熙鳳早被嚇住了,哪還有不依的,忙讓人進來打理乾淨了,又帶着平兒親自去了王夫人那裡。
王熙鳳還沒進裡頭呢,撲面就一股子涼爽之氣。比自己屋裡不知道涼快多少,鳳眼一挑,就見屋角放了三四個冰盆子。王熙鳳捏緊了手裡的帕子,才進得屋裡,就聽到一陣陣的歡聲笑語。原來是薛姨媽帶了寶釵也在這裡陪着王夫人說話。
王熙鳳沒叫人驚動,只是卻沒想到自己聽到了這樣一段話。
王夫人笑道:“我這話是最不假的,到底是寶丫頭懂事體貼人,否則我這手裡哪能這樣寬鬆。”又笑着向薛姨媽道:“不是我說的,你是不知道我心裡的苦楚。如今老太太年事雖高,可對府內的把控那卻丁點兒不放的。我縱還管着公中,那賬上的錢銀還不都是鳳丫頭去使麼!”
薛姨媽便也笑道:“姐姐若要銀子,只管說一聲也就是了。鳳丫頭雖說剛強,到底還是你的內侄女,如何就外道了。”
王夫人便輕輕一嘆,又道:“你是不知道我的心思,鳳丫頭雖是我的內侄女,可她如今既嫁給了璉兒,少不得也要爲大房考量的。我若一味只爲着二房打算,她必不依的。到時候,反倒折騰了彼此間的骨肉情分,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說得薛姨媽也笑了,又說起這冰盆一事,王夫人只笑道:“如今賣了那些冰,倒是手裡富餘了不少。你大姐姐在宮裡做個女史,說起來也是極苦的。”又向薛姨媽道:“我還說呢,等寶丫頭要進宮小選了,還不知道怎麼花錢流水一樣呢。依我的意思呢,這銀錢也要使,只是不可以胡亂使的,沒得叫那些個不相干的也發了一筆外財。”
薛姨媽便道:“如何不是呢,依我看來,還是姐姐的話才正有道理呢。”
寶釵聽她們說起她小選的事,臉上便是一紅,只羞道:“我聽說如今大姐姐也在宮中呢,卻不知道那裡是個怎樣的去處。”
才說着,王夫人臉上的笑意便淡了幾分,只拉着寶釵的手道:“我的兒,你是不知道。那宮裡最是見不得人的,如今你大姐姐在宮裡,我們還不能得見一面,尋常人家的骨肉親情,於我們家反而是難事了。”
薛姨媽便又勸了勸,只說:“聽姐姐這話,元丫頭在宮裡想來開銷也大。”
“誰說不是呢!”說着,王夫人便嘆息一聲,摸了摸寶釵的雲鬢,只笑道:“還多虧了你家在京裡有現成的鋪子,我們家今年又有冰多出來。寶丫頭這主意出的也好,賣了冰出去,這些錢銀哪裡是我自己使呢,不過都是送進宮裡打點一二,好要元丫頭鬆快些罷了。”
薛姨媽便也道:“姐姐也是一片疼愛元丫頭的心意,待得他日元丫頭出息了,回報的豈止這一點呢。”說得王夫人也笑了,薛姨媽便又說:“我回去便讓蟠兒把那冰價再往上擡一擡,眼瞧着今年夏天怕是日頭長着呢,那些個貴人家向來懶怠存冰的,只從我們鋪子裡買回去,哪裡管價高價低的。”
王夫人便拍掌笑道:“正是這個道理呢!”
王熙鳳腳步一頓,便又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了。
她原想着是來跟王夫人知會一聲,對待林家的問題上,她雖然是和王夫人戰線比較靠攏的,可就實際問題上來說,她絕對是站在老太太跟前的。王熙鳳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的姑媽說得好了是賈府的二太太,如今又管着公中,可真正的賈家掌權人是誰,明眼人也能瞧出來那是年事已高的賈母。
爲了在賈家穩住地位,王熙鳳是毫不猶豫地就站在了賈母的身旁。
原本她還奇了怪了,王夫人就是再不喜歡林家的人,也不至於做得這麼出格罷。送些個爛了的酸果子給林家,真當人家是死的?再有,把人家冰盆的份例也減了卻還照收着人家的錢,這事兒做得也忒不地道了!
鳳姐在王夫人屋裡只站了一會兒,沒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已經把情況全部捋清了!
她原就奇了怪了,按理說她屋裡的冰盆份例也沒這麼少啊,去年還每日都有三盆送過來呢,怎麼今年卻就只有兩盆了?今兒個去了王夫人那裡,王熙鳳才明白,原來那些偷偷減去的冰盆子份例是被王夫人轉手給賣了!
賣了!
這可真是稀奇了,賣了的銀子沒在公中的賬上找到一個子兒,聽着王夫人和薛姨媽談論着的話,王熙鳳冷笑一聲。真真兒的是她的好姑媽,這自私自利的性子當真不愧是王家出來的!
王熙鳳這樣想着,卻又爲自己不值!她嫁進賈府,從來沒跟王夫人做過對,在賈母跟前討好湊趣兒的,連帶着賈母對王夫人的印象也迴轉了一些。按理說,她是大房的人,可她卻硬是和賈璉搬來那犄角旮旯住着,又幹着管家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貼進去自己的嫁妝銀子去養這府裡頭一羣眼高手低最勢利不過的奴才嗎?!
王熙鳳怒氣衝衝地回來了,賈璉一看,吃驚地發現王熙鳳不僅臉上忿忿的,那眼圈兒還紅了!這可把賈璉嚇了一跳。在賈璉的印象裡,王熙鳳嫁給他以來就一直是個打不倒的女強人,別說人家能在她身上討着好了,她就是挑個眉都能撤了一干人的職!
眼下是怎麼了?
王熙鳳見賈璉看過來,心裡正酸楚呢,想到王夫人和薛姨媽在一起說的那些話。可見得這些年她拼着一條命幫着管家,在她好姑媽的心裡,竟然還覺得自己是靠向大房只爲賈璉考慮的?
人就是這樣,平時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誰會扒拉出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來說道。可一旦感情裂了一條縫,那就能顛覆平時所有的好壞!不然怎麼說人就是感情動物呢!
王熙鳳更是典型的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她想法也很簡單,你不是想着爲二房打算這些打算那些還要拿着公中的東西去貼補自己的私房嗎?那好啊,她今兒個開始就當個甩手掌櫃,從此不幹了!
第二天,林澤聽黛玉說起王熙鳳病了的事的時候,還眯着眼睛笑了。又看了看新送來的兩個冰盆子,便歪在榻上一邊吃着涼茶,一邊翹起了二郎腿。那模樣,說有多得瑟就有多得瑟,要給別人看見,準得要人滲得慌!
他就說呢,王熙鳳可不是什麼笨蛋!王夫人把她拿着當槍使了這麼些年,她現在發現了還能不發作?那纔怪了,可不符合王熙鳳的個性!
林澤本來也沒打算幹什麼事兒。他只是覺得王夫人既然想來膈應他,就要有被他膈應回去的準備。告訴王熙鳳,是想着這事兒先知會王熙鳳一聲,如果王熙鳳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那可別怪他林澤把這事兒捅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現在看來,王熙鳳做得很好,而且好到遠遠超過了他預期的目標。
看看現在爲了重新拿起管家大任的王夫人還有沒有精力騰出手來煩他們!林澤喜滋滋地吃着水湛派人送來的新鮮荔枝,一口一個不要吃得太開心喔!
“唔,真甜。給瀾兒裝一碟子送過去,其他的就不許動了。”想了想,這麼好吃的荔枝,黛玉如果嘗不到還真是可惜。於是林澤親自又捧了一小碟子荔枝給黛玉送過去了,誰想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嘻嘻的笑聲,明顯不是黛玉和其他丫鬟的!
林澤瞥了一眼門口的黃雀,黃雀立刻就識相地過來捧了荔枝,又壓低聲音說:“是史家小姐和薛家小姐過來了。”
點了點頭,林澤指了指那碟子荔枝,腳步一轉就回去了。
他又不是賈寶玉,跟這些個避嫌不避嫌的親戚黏在一起難道好看嗎?真是無聊到死!一到夏天就各種懶得動彈,就算水湛派人來接了好幾次,也都被林澤藉口打發了。開玩笑,這天氣小爺恨不得就泡在水裡一宿一宿的好嗎,還出去?這是想要爺的命嗎?
自從和水湛把身份什麼的都說開了之後,林澤發現自己的膽子是越來越肥了。而且時常還會聽水湛說起當今皇上的趣事兒,哎呦喂,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尊似乎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了。
林澤各種藉口不肯出門,水湛也不好去把人硬是拖出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三五不時地就寫封信過去,問問林澤的各種現狀。那副古道熱腸的口吻,差點讓林澤自己都以爲他現在是生活在虎穴狼居里,一個不小心就要被人算計了。
哪有那麼多人算計啊!
林澤打了個哈欠,看看外頭幾乎快要把樟木都要曬化掉的太陽,頓時懶蟲就上來了。林瀾和賈環相處得可不要太好,他果然沒看錯,沒長歪的賈環還是個可造之才呢!
雖然林澤這人睚眥必報的本性是改不了了,可是讓他遷怒別人他也很難沒有心理包袱。
就拿賈環來說吧,他雖然是賈寶玉同父異母的兄弟,可是在林澤這裡看來,討厭賈寶玉是一回事,對待賈環的態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別人對林澤的壞麼,林澤那是當場能報仇就報仇的,就算當場沒法兒報仇的,沒關係,來日方長就加倍奉還好了。至於說別人對林澤的好麼,瞧着如今林澤一門心思對黛玉和林瀾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他是多麼有恩必報的孩子了!
自己誇了自己一通,林澤沒有半點心理壓力。笑話,只有正確地認清了自己的地位,才能真正發揮自己的價值好嗎?
林澤覺得自己很大程度上可能都還是把自己看成了一個局外人,所以他才能特別清醒地去看每一個人。包括自己……他還以爲自己會被那兩個神棍給幹掉呢,沒想到福大命大他活下來了。那麼他們家的事兒可就是自己的事兒了,賈家的人可離遠點兒,還有那個說話也不經大腦的鳳凰蛋更是邊上站站!
林澤可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同情心。
對賈璉的好感也就在他給黛玉還有林瀾送了些個小玩意兒之後才衍生的,要不然,就憑着賈璉那副德行,他早讓他不安生了。別的手腳都不用動,就讓媚娘出來揭發他一下,還怕王熙鳳不鬧騰起來嗎?
再有一個,對賈環的好,那也是因爲在家學裡的那一次,賈環可是惟一一個伸出援助之手的。雖然給他的幫助也十分熹微,那總比賈寶玉這個腦袋像被驢踢過一樣的傻蛋好多了吧!
林澤睡在竹牀上迷迷糊糊的想着,伸手摸了摸身下的絲毯,唔,這毯子還真是涼快,墊在身下就連睡眠質量都比以前好了……
林澤這裡是吃飽喝足了,看着沒什麼事兒做就一覺睡了過去。可黛玉這裡卻是煩躁又不好說出口,只能坐在旁邊看薛寶釵和史湘雲在自己跟前表現姐妹情深。
套用林澤的話說,那畫面真是不要太膈應人喔!回頭再把隔夜的飯菜給吐出來,多不雅觀啊!
黛玉實在搞不清楚,梨香院在東北角上,這薛寶釵住的卻在西邊兒,兩處離得真是不要太遠。這麼大太陽曬人的日頭下面跑到自己這裡來,難道就是她嘴上說的,來看看,怕林妹妹在屋裡待得悶了,這麼簡單?
鬼才信!
綠柔把黛玉面前的茶換下,又重新沏了一杯溫茶上來,黛玉才吃了一口,史湘雲就不甘寂寞地開口了。
“林姐姐這裡也有趣兒,吃的茶和我們也不一樣呢。”說着,便把手裡的茶碗一推,只瞧着黛玉面前的茶碗笑道:“我還以爲林姐姐這是不愛吃這樣的茶,纔給我們吃的呢。”
不等黛玉說話,寶釵便也笑道:“真真兒是雲丫頭,說個話也能要人笑話死。”說着,便拿手點了點湘雲的鼻尖,只對黛玉笑道:“林妹妹,你也別怪她,她原就是心直口快的。”又向着湘雲道:“你林姐姐怎麼會把自己不吃的茶拿來給你呢,真是愛胡思亂想的。”
黛玉冷眼瞧着她們兩個一唱一和,懶得答話。
正說着,就聽到外面黃雀說道:“姑娘,大爺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黛玉便輕輕地笑了,只讓甘草接了進來。
湘雲擡眼瞧見黛玉頰邊的那抹笑意,心裡就怪不舒服的。無關其他,只是覺得同樣是孤女,黛玉不過比她好在有個父親活着,在賈府裡又有個哥哥照顧着罷了,比自己強出哪裡去呢!這樣的心思,也不好說湘雲不對。她原就是襁褓之中就失了雙親,後來又由叔叔嬸子撫養,家裡上下待她都多了一分小心,生怕她哪裡不好。
到了賈府這裡,又是賈母疼愛,又有寶玉向來溫柔小意地體貼着,再沒有不快活的了。若要說起來,史湘雲在賈府裡小住的時候,那日子可比在史家還要自在呢!
這些原都是湘雲獨一份兒的待遇。賈家的大姑娘元春早早地進了宮,剩下的迎春探春都是庶出,行事做派自己還得掂量着。惜春雖說是嫡出的,可奈何她本不是榮府這邊的人,在這裡住着,也拘束的很。只有湘雲到了賈府,那是真正的和到了自己家裡是一樣一樣的。
可現在不同了!
看着黛玉,湘雲心頭真是百味陳雜。她也不是說有多大的壞心眼,只是覺得原先屬於自己的東西,好像自打來了這麼一個林姑娘,就都被人給搶走了一樣。
賈母也疼愛她,可賈母也疼愛黛玉啊!況且,湘雲自己也明白得很,她和賈母,不過是侄孫女罷了,可黛玉那可是賈母的親外孫女。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了。
再加上,黛玉出身又好,林家祖上也是襲了侯的,到了黛玉父親這裡,雖然五世恩澤打住了,可黛玉的父親卻是當朝探花,又當了巡鹽御史,就連她在家時,也常聽叔叔和嬸子談到林家的事兒呢。
最最讓湘雲嫉妒的,怕就是寶玉對黛玉的態度了罷!
賈寶玉這個人,是最愛在姐姐妹妹跟前玩鬧的,又一慣溫柔小意,對誰都百般體貼。湘雲小時候和寶玉沒少一起廝混過,鬧起來的時候,還曾打扮成寶玉的樣子,穿着他的衣裳梳了他的髮辮出去玩鬧。喜得賈母也說:“真真兒的雲丫頭和我們寶玉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瞧兩人好得竟似一個人一樣。日後只盼着你們也這樣纔好,再別吵嘴拌架的。”
那時候,小小的湘雲以爲,她張口閉口叫着寶玉“愛哥哥”,遲早寶玉也是會明白的。可是自打黛玉來了,湘雲才發現,原來寶玉待姐妹之間也有不同的!
寶玉不會得了有趣兒的東西就時時刻刻地記掛着自己,也不會一有空閒就巴望着要過來看一眼,更不會得了自己的冷眼色,下次還要揚着笑臉湊過去!可這一切,他卻都對黛玉這樣做了!
黛玉見湘雲看着自己,還以爲湘雲是也想吃這荔枝了,便笑了笑說:“這是今年才摘的增城掛綠,這時候吃是最好的。”又笑道:“我原受不得涼,所以屋裡也沒擺着冰盆子,想來你們進來這麼久,也要覺得熱的。”
寶釵拿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細汗,又見黛玉仍渾身清爽地坐在那裡,便知她所說不假的。看了看桌上的荔枝,便也笑道:“既是這樣的好荔枝,我也要嚐嚐的。”說着,便挑了一顆輕輕剝開外皮,那裡面的果肉晶瑩圓潤,看得人都想咽一口口水。寶釵便笑着先剝了一顆給湘雲吃了,才又剝了一顆自己吃了。
湘雲自己吃了兩個,擡頭見黛玉並不動手,看了看她身後的丫鬟,便笑道:“我說呢,咱們吃得不文雅,該要丫鬟們動手纔對呢。寶姐姐快別剝了,仔細林姐姐笑話你。”
黛玉忍住氣道:“我原不愛吃這些,吃了只恐肚子疼。”
湘雲聽了,又笑道:“原來是這樣的道理。自然是林姐姐不愛吃的茶,纔給我們吃。不愛吃的荔枝也給我們吃。”不等黛玉說話,又自嘆道:“我原是平民丫頭,哪裡值當林姐姐這樣的人招待,來了這裡也不過自取其辱的。”說着,眼圈兒便紅了。
寶釵忙安慰道:“你林姐姐怎麼是這麼個意思呢,看你,又多想了。”說着,便歉然地對黛玉一笑,只說:“雲丫頭就是小孩兒心性,妹妹你千萬別怪她。若要有什麼不快活的,只管對我說了,咱們姐妹間玩笑話可別要別人笑話呢。”
說得黛玉也冷下了臉色。薛寶釵這話什麼意思,意思是說她林黛玉心眼子小,連姐妹間的玩笑話也容不下了?且不說史湘雲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就衝她說的這些,早該被攆出去了。黛玉冷笑道:“我聽着倒有一句是史姑娘說錯的,你哪裡是什麼平民丫頭,你分明是公侯小姐,我纔是平民丫頭。我這裡原沒有資格招待你,倒是我託大了,綠柔姐姐,送客罷。”
說罷,竟是真的甩手回了內室。
寶釵吃驚地看着黛玉離開的背影,懷裡還有一個哭泣不止的湘雲,登時頭疼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因爲時間不夠,所以沒有浪費時間地繼續寫出我跟父母吵架的原因。
今天時間還算多吧,所以和大家在這裡吐一下苦水,總之心情很複雜真心覺得自己就像個充話費送的孩子一樣。
我今年6月剛畢業,然後7月面試郵政局的工作,上了。那時候還是夏天,今年夏天白天有多長大家都有印象吧,我想了想,覺得自己在郵局的工作還算輕鬆,不是特別忙的。雖然早上六點就要起來去做公交車(這裡不得不說的是我離上班的郵局約有半小時的車程,所以我選擇了坐公交車)。但是因爲我剛畢業的原因吧,我精力充沛覺得完全可以勝任兼職工作。於是我就去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職。
這裡說一下,我在郵局上班時間是這樣的。
從早上7:25-下午17:00 。然後我去上家教,大概是下午17:00-20:00的樣子。
那時候我還在寫我的第二本小說,就是大家可以在我專欄看到的灌籃高手的同人文第二部。因爲那部文因爲可能寫崩掉了所以在我寫的過程中一直沒能入V,直到完結後才倒V的,所以那時候每天只更新三千字左右也覺得不算太緊迫。
後來漸漸地就出現了問題。
從十月份開始,我開了紅樓文。雖然在開之前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包括時間軸人物關係圖表列出了一大堆,但是等到真正開始寫的時候,我依舊是個非常渣的裸奔黨。所以我每天花在寫文上的時間大概是一個半小時。
十一月份中旬的時候,我生病了。
因爲那時候家教的工作漸漸地有了些改變。從17:00-20:00的時間,慢慢地延長了,變成20:30,21:00,21:30,最長時間的一次,是我還記得我陪着一個作業寫得非常慢的孩子一直待到了22:30纔回家。
這裡我不得不說,當初找到這份兼職的時候,一個是因爲我的同學就在那裡做這份工作。她是全職的,而且暑假就跟着老闆做了,所以覺得還行也推薦我去。第二個是老闆說好的是一小時20元,每晚三小時作業輔導就是60元一天。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原因,這家家教開出的工資在我看來,還是非常可觀的,在我所在的城市,很難找到薪酬這個檔次的兼職,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家距離家教足足要騎15-18分鐘的電動車。(雖然我之前以爲我是在他開的另外一家離我家只要10分鐘車程的地方,看來是我當時沒考慮清楚。)
好了,十一月中旬的時候我得了一場很重的感冒。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紅樓文因爲有了大家的支持它入V了。(在這裡很感謝大家)我本來就在想,既然入V了就要一天不落的更新,這樣纔對得起買文的讀者吧,誰知道這麼杯具地我就生病了。
等到後來好了,十一月已經接近了尾聲。而那時候天氣已經非常冷了,降溫非常快,就像是從夏天一下子過度到了冬天,秋天根本連來都沒有來。很好,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在家教的時間卻沒有任何的改觀。我和老闆反應過這個問題,我並不是說想要他加我工資,但是問題是我希望我五點多來是不是能在三個小時之後完成自己的任務就離開?
於是,老闆表示,兼職的時間定在18:00-21:00.很好,我要爲他鼓掌,他做了這麼了不起的一個決定,好像我討了天大的便宜。而在他說出這個時間的時候,我勉強同意了,而同時,我答應的12月會日更一萬字,於是我每天抱着筆記本電腦在公交車上寫,在單位午休的那2個小時裡寫,終於能勉勉強強地在下午14:30的時候更新出一萬字。(這就是大家爲什麼發現我更新時間變動的原因)
非常遺憾的是,在這樣之後的幾天裡,我身體再次不支,又再度地重感冒了。(到現在,我還在鼻子不通的痛苦中)我覺得,感冒和許多原因是分不開的,其中九、十點鐘還要在大冷天裡騎車騎15分鐘回家一定佔主要原因。
爲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決定辭職,然後我們家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我的父母認爲,一個月可以多拿到1000多元的兼職工資,爲什麼就這麼辭掉不幹。難道就不能堅持一兩個月把這個冬天上完嗎?等到開春不就不會這樣了嗎?
……先寫到這裡吧,我感到再次想要流淚的衝動,所以不想再寫下去了。謝謝你們不厭其煩地看到這裡,我要對手機買V的讀者說一聲抱歉,可能因爲我這麼長的一段話浪費了你們的手機流量真是對不起。說着說着還是會有想哭的衝動,在和父母吵架的時候,說出了許多的心裡話,他們也說出了許多話,感到在親人之間彼此互相攻擊,真是最可悲的事情。可
再次鞠躬感謝【shifugui扔了一個火箭炮 投擲時間:2013-12-09 02:50:39】謝謝你凌晨的時候還在看我的文,第一個安慰我別哭的呢,真是太感謝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