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養了六七天,便大好了,甚至比吐血患病之前,還多了幾分精神,臉色也泛出一絲玉色晶瑩的紅潤。
也不知是太醫的藥管用,還是賈琮那每晚送過去的藥膳有奇效。
黛玉和衆姊妹又如往日般到榮慶堂給賈母問安,這種事自然沒賈琮的份。
當然賈琮也樂得不進榮慶堂,聽一堆人在那裡粉飾高樂,他自窩在清芷齋讀書纔有意趣。
連賈母看到黛玉都有些奇怪,原先見黛玉小小年紀吐血,把她唬的不輕,以爲自己這寶貝外孫女怕是個不長久的。
如今見她病了一場,居然脫胎換骨一般,氣色竟比病前還要好上三分,愈發玉顏仙姿,楚楚動人,讓賈母見了更是疼愛。
寶玉見了黛玉病癒後竟變得更加顏色醉人,心中又發酸氣,不外乎天地靈秀竟都集中在女兒身上之類的廉價感嘆。
更像個癡呆症晚期患者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的林妹妹看。
等了一會兒,竟發現她的林妹妹並沒發現他方纔深情的凝視,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玉,想是林妹妹還在生我的氣呢。
如今他可不敢在黛玉面前放肆了,上次氣得黛玉吐血,要是再鬧連老太太都不依,讓賈政知道更是死到臨頭。
我這等鬚眉濁物,怎麼當得起林妹妹這樣神仙般人物的眷顧,豈不是褻瀆了妹妹這樣的玉品仙姿。
寶玉在一旁眼睛開始發直,似乎又神經兮兮的發了癔症。
王熙鳳卻是這些人中最懂察言觀色的,她見黛玉病癒後竟容光更勝從前,但眉宇間卻又掩着一絲輕愁。
又見她連正眼都沒看寶玉一眼,王熙鳳也是少女情懷過來人,見了這場景,心中不禁一動。
心中燃起熊熊八卦之火,恨不能將黛玉納入其中,煉出真言。
難道那日她和寶玉拌嘴的那事,其中根由竟是真的,清芷齋那小子竟還有這手段。
堂中衆人正各自心思,這是卻見賈政滿臉喜色的進來,後面還跟着個丫鬟,手上托盤中放着一張柬紙和幾本書籍。
“老太太,剛纔青山書院送來琮哥兒的入院告身,四月初五就要入院錄名讀書了。
靜庵先生還特地讓人送來一套四書集註,都是他親手批閱過的,十分珍貴,這是勉勵琮哥兒努力讀書。
琮哥兒能得這位文宗的如此看重,實在是沒有想到!”
“老太太這些東西本是來人送到榮禧堂,我想琮哥兒自己來領纔不失了禮數,而且來人也要他去應酬,他沒在這裡嗎?”
賈政原本以爲這個時辰,賈琮應該和其他姊妹到榮慶堂和賈母請安,這是榮國府一貫的孝道禮數。
賈琮以前在東路院也就罷了,如今搬到了西府,理應和寶玉等姊妹們一樣的禮數,可沒想到過來卻撲了空。
賈母那天免了賈琮的孝道禮數,這話誰也不敢去和賈政說,都知道他爲人方正,對賈琮又一向器重。
他要知道這事定會有話說,到時又惹老太太不高興。
所以誰也不去觸這個黴頭。
賈政每日又要去工部上堂,在府裡的時間本就不多。
平時心思也不在這些俗務上,結果半府的人都知道這事,單單就瞞着他。
賈母臉色不豫,上次寶玉因功課不如賈琮被他老子責打,這次寶玉和黛玉拌嘴,結果氣得黛玉吐血,兩樁事都是因賈琮而起。
這就是個到處惹事的孽障,讓賈母對這孫子越發隔閡起來,免他的孝道禮數,就是不讓他進榮慶堂,省的見了他就窩心。
但這青山書院是大周第一等書院,朝中許多高官都是從那裡學成入仕,這可不是一家普通書院,背後實在有龐大的文官根基。
而柳衍修是前禮部大宗伯,當世文名卓著的文宗學聖,連太上皇都對他禮遇有加。
這兩方都不是賈家能輕易怠慢的,賈母還沒徹底老糊塗。
只覺的那孽障這麼鐵硬的命,居然還碰不得了,昨天剛發作讓他進不得榮慶堂,今日卻又要去把他請回榮禧堂,這都什麼事兒。
只能忍着憋屈,氣厭厭的對身邊的鴛鴦說:“你到清芷齋叫琮哥兒去榮禧堂待客接禮。”
黛玉、探春等人聽了這話,知道賈母因最近幾件事情,對琮三哥已經愈發不喜。
而迎春雖然性子木一些,也聽來老太太竟連榮慶堂都不讓琮弟進,只讓他直接去榮禧堂接禮。
她們心中都爲賈琮不平,寶玉被老爺責打,黛玉被寶玉氣到吐血,又和賈琮有什麼干係!
王熙鳳卻對賈母笑道:“琮兄弟也算個讀書種子,這去了書院幾年,說不得能給老祖宗掙個秀才舉人回來。”
王熙鳳雖大字不識多少,卻也知道進學或許能夠,賈琮將來能考個秀才之流的,能得個舉人就頂天了。
那小子雖讀書刻苦,難道還真以爲自己能考個進士回來嗎。
那真是做她.孃的春秋大夢了,那進士沒有萬中無一的能爲也能得了?
東府的敬老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豈是人人都做得的。
賈母神色淡然:“我也不要他給家裡爭什麼臉面,把書讀好是他自己的,將來能進學,自有他自己好日子過,我們也不去沾光。”
王熙鳳回頭見寶玉臉上浮出喜色,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打趣道:“寶玉,你得意什麼,琮兄弟能去書院讀書,你去不成難過纔是。”
寶玉對她笑笑,卻不說話。
她微一轉念便明白寶玉在想什麼了。
不過是賈琮去書院上學,一年也回不來幾次,他就不必擔心賈琮和林妹妹走得近了。
且那五兒獨自留在府中,也方便他去親近。
王熙鳳也是個女人,天然看不慣男人好色,其實對寶玉這做派也是有些鄙視的。
但嘴上卻說出不一樣的話,笑道:“我還不知道你,姐姐答應過你幫忙,自會讓你如願。”
賈母聽到王熙鳳這話,也明白是什麼事情,並不說話,左右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黛玉聽了王熙鳳的話有些噁心,但又有些無奈,這當口她還能出來阻止嗎。
她不是沒看到王熙鳳撇向自己的目光,鳳姐兒故意對寶玉說這話,那是在給她挖坑呢,就等着自己跳進去。
黛玉自不能上這個當,給自己和琮三哥惹麻煩。
當日寶玉在自己房裡鬧,外祖母已經起了疑心。
雖然自己和琮三哥從頭到尾都沒什麼,想到這些黛玉的心突然有些亂……。
黛玉已經想好了,琮三哥去了書院讀書,她就去和外祖母討五兒到她屋裡服侍,寶玉自然不會和她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