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誅心鎮安府
賈琮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然說道:“秀娘香鋪是城中有名的義商,經常賙濟災民,還自費撫養了十幾個孤兒。
在西城市井之中素有賢名,人人皆知,且香鋪每月都如數繳納官銀,如此守法良商,大人輕忽將人下獄,只怕要引起市井非議。
在下素來敬仰秀娘香鋪的義舉,也知店裡掌櫃娘子和夥計,絕無違規之舉,如若真的繳納官銀不足,在下可以馬上爲其補交。
還請大人給在下薄面,先將那兩人釋放。”
張守安聽了這話臉色一僵,自己受了寧國府賈蓉請託,收了寧國府的好處,要套問出秀娘香鋪的香水秘方。
而且做成此事,吏部二年大考才能藉助寧國府的人脈,確保自己仕途暢通。
如今事情做到一半,那兩個人還在大牢中刑問,哪裡就能這樣就放人。
讓他拿人的是寧國賈家的人,讓他放人的是榮國賈家的人,兩家權勢相等,又是同族一家。
他們自己人倒是趕到一塊了,卻讓自己夾在中間爲難。
但是他絕不敢和賈琮說,請託他辦事的就是寧國賈家,更不敢說爲寧國府謀取香水秘方之事,這本不是光彩之事,如何能輕易宣之於口。
且一旦被賈琮知道,他們自家人好商量,到時候自己就裡外不是人。
……
只是鎮安府是以拖欠官銀拿的人,且秀娘香鋪並不是未繳納官銀,最多隻能勉強說是繳納不足。
而一般商戶拖欠官銀,大體做法都是官府催繳,實在拖欠過度纔會下獄。
如今賈琮已言可以立即補足官銀,將鎮安府逼到牆角,自己卻再無扣押的理由。
只是就這樣把人放了,拿不到香水秘方,他卻無法和寧國府交待。
要是就此和寧國府結下嫌隙,就會生出心腹之患,那位三品威烈將軍一貫紈絝跋扈,可不是容易招惹的主。
賈琮見張守安依舊沉吟難決,沉聲說道:“今日秀娘香鋪中女客雲集,這些人都是城中官宦富商女眷,
鎮安府的人卻在衆目睽睽下拿人,如今消息必是傳開了,如在下這般顧念秀娘香鋪賢名久傳,爲其不平之人,不在少數……。”
張守安聽到今日衙役拿人之時,那香鋪中居然女客雲集,還都是官宦富商女眷,臉色不由一變。
如此炎天暑熱,那香鋪怎麼生意還會如此興旺,還能聚集這麼多客人,真是活見鬼了。
心中暗罵這些抓人的衙役,居然如此沒腦子,抓人也不看看場合,竟然就此埋下隱患!
爲官之人,背地裡做多少骯髒勾當,只要做法掩飾過去,人前照樣道貌岸然。
但是一旦因小事敗露而惹上非議,衆口鑠金之下,往往會因小變大,牽連縱橫,最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些官宦富商女眷背後,多半不乏朝中貴官,要是其中有心人關注深究此事,如今又正面臨吏部兩年大考,想到這裡心中已有些發虛。
……
賈琮這次來鎮安府要人,實在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只是封氏和那夥計陷落在大牢中,生死不知,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不管怎麼樣都要搏一把。
所以他一見到張守安,便直截了當,言語之中暗中施壓,又牢牢抓住官銀繳納的慣例說事,把自己處在理義高位的一方。
來之前他也推測鎮安府突然拿人,極可能與寧國府賈珍有關。
但即便鎮安府拿人真的是受賈珍指使,張守安也絕不會當自己的面明言,這種髒事自然儘量少一個人知道,他哪裡會自曝其短。
如此更有利於賈琮以官銀繳納慣例說事。
此刻他緊盯張守安的反應,見他神情已顯失措,便乘勝追擊,繼續厲聲說道:
“張大人,在下已提出爲秀娘香鋪補交官銀,爲何大人還是如此遲疑,不願放人,難道還有什麼難言之事嗎?
朝廷自有法度,事有不公,必有人言,在下身爲朝廷命官,不會坐視良民受無辜牢獄之災,既然張大人無法決斷。
那在下便向大理寺申訴此事,聽聞新任大理寺正楊宏斌,清正廉明,嫉惡如仇,必定能還忠善黎民一個公道。
就算大理寺也不頂用,聖上恩典,曾賜賈琮直奏之權,便是直至御前爲民請命,聖上勤政愛民,一代聖君,必定也不會怪罪於我!”
賈琮這一番厲言,已將張守安驚得臉色煞白。
這小子居然如此看重,秀娘香鋪的那兩個人,只怕關係匪淺,是非要救走他們不可了!
他這架勢就是要撕破臉,把事情鬧大啊!
大理寺乃大周慎刑部衙,主責糾察冤案、錯案的駁正與平反。
大理寺對鎮安府這樣的政務衙堂,其監察節制之權極大。
這小子要是將事情捅到大理寺,他以官銀拖欠爲名抓人,只能糊弄一下市井小民,哪裡經得起大理寺查問。
只要大理寺一介入,自己的麻煩就大了。
還有他說自己有直奏之權,那可是直達天聽的特權,雖然張守安以前沒聽說過。
但這種事情,賈琮必定不敢信口開河,不然就是欺君罔上,也就是說他有直奏之權也是真的。
他要是真的在御前,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那將是什麼後果,想到這裡張守安的腿都開始發軟了。
到了那個時候,哪還用擔心什麼禮部大考,不要說官職,連腦袋都難保。
“琮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然公子肯爲秀娘香鋪補交官銀,那人自然是可以放的。”
張守安能混到鎮安府尹,靠的就是能屈能伸的本事,賈琮如此言語要挾,早已突破他的心防,哪裡還敢不放人。
至於放人之後,如何向寧國府交代,會有其他什麼後果,比如秀娘香鋪的人會不會去大理寺上告,這些他都顧不上了。
因爲眼下還不放人,賈琮必定要鬧上大理寺,那事情馬上就會不可收拾,只能先顧着眼前了。
張守安如今腸子都要悔青了,自己就爲巴結寧國府在吏部的人脈,接了這麼一檔子爛事。
於是立刻吩咐身邊的衙差,馬上去大牢放人,把人接來讓賈琮帶走。
至於補交官銀的事情,他和賈琮都很默契的沒再提起,以免各自笑掉大牙。
只是那衙差去大牢放人後,張守安這纔想起一事,臉色又是一白,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泛上心頭。
過了許久,那個衙差帶了封氏和劉平到了後堂。
不過不能說是帶過來,而是放在擔架上擡過來的。
因爲兩個人都剛被用刑,一身新傷,根本無法正常行動。
劉平是個精壯的少年,雖受了鞭刑,看起來精神還是能支持。
而封氏的形狀看起來卻有些嚇人,因爲她是秀娘香鋪的掌櫃娘子,都認爲她才知道香水的秘方,也是對她首先用刑。
婦道人家本來就要羸弱些,受刑後越發奄奄一息,不僅渾身鞭痕,一雙手更是被夾棍撕扯得血肉模糊。
賈琮一看這種形狀,眼睛就紅了,怒視着張守安,厲聲說道:
“張守安,你好大的官威,不過是拖欠官銀的名頭,居然敢用如此酷刑,堂堂鎮安府還有沒有王法!”
張守安看着賈琮目光中的陰冷和殺氣,還有那張有些扭曲的俊美臉龐,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