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利刃挽情殤
領頭之人一身盔甲,手握長刀,氣勢精悍,正是揚州鹽運司都尉鄭勇。
“賈公子,我們的人入城時,與城門司守軍花了些時間交接,還好有公子留下寧王殿下金印書信,到底還是耽擱了些時間。”
賈琮笑道:“鄭都尉來得及時,並沒有耽擱什麼,時間剛剛好。”
鄭勇揮手,入府各隊鹽兵一擁而上,把守住正堂與外廳的各個出口,在場所有的賓客都慌做一團。
鄭勇又道:“賈公子,我們已圍死了鄒府,前後門戶都安排了弓箭手,絕不會有一人走脫!”
賈琮看到鄒懷義眼中原本那一絲興奮,很快就暗淡下來,冷笑道:“只是讓鄒千戶失望了,來的不是你水監司的兵馬。
金陵水監司勾結東瀛浪人,爲禍甚巨,聖上授寧王殿下相機專斷之權,昨日我奉殿下令諭調兩千揚州鹽運司鹽兵,入金陵以防不測!”
“調兩千鹽兵入城!”一旁張康年倒吸一口涼氣,據他所知,兩淮鹽兵總數不過三千人,寧王一下子就調集兩千入城,好大的手筆。
鄒懷義做下的事情被人揭破,不僅水監司已成衆矢之的,聖上估計對整個金陵衛都起了疑心戒備,不然怎麼會讓寧王調外兵入城。
想到這些,身爲金陵都指揮僉事的張康年,心中陣陣發寒,聖上一貫謀深疑重,就算鄒懷義伏法,事後金陵衛只怕也免不了被皇帝清算。
那都尉鄭勇聽賈琮說調集三千鹽兵入城,心裡奇怪,不是隻調動了八百鹽兵嗎,賈公子怎麼說成兩千。
但他能做到兩淮鹽兵統軍都校,自然不是個笨蛋,賈琮如此說法,必定有他的用意,他當然不會去戳破。
賈琮之所以將調動鹽兵的數量說多了一倍,就是眼下正是危急緊要關頭,今日來鄒府赴宴的,像張康年這樣的金陵衛軍官不在少數。
鄒懷義勾結東瀛浪人犯下累累罪行,剛纔他手下那幾位百戶,如此死命維護,水監司大營中與鄒懷義同流合污之人,絕不會是少數。
那麼這些來參加鄒懷義壽宴,都是與他同屬金陵衛的武官,其中又有哪些也牽扯其中,如今誰也不知道。
水監司大營還只統兵一千,但整個金陵衛卻統御兵馬過萬,一旦此事真的牽扯過大,人心叵測,後果難以設想。
而自己帶鹽兵圍困鄒懷義府邸的消息,必然也會飛快傳遍金陵,還不如行些疑兵之計,誇大入城鹽兵的數量,擾人視聽。
可以在形勢不明的情況下,讓那些藏於暗處,心有不軌之人,有所震懾,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大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讓大廳中那些坐立不安的賓客,心中又是一陣恐慌。
一名寧王親衛快步走入廳中,氣喘吁吁的向賈琮行禮,說道:
“賈參贊,楊評事讓我趕來報信,他聽到鄒府傳出槍聲,就按賈參贊事先約定,派人分赴金陵各官衙傳訊水監司爲禍之事。
楊評事也已親赴金陵衛都指揮司、錦衣衛千戶所傳寧王殿下令諭,其各處所下轄人馬,一律閉門自守,擅動者謀逆論處!”
賓客中如張康年等人都心中慄然,這賈琮好凌厲的手段,竟早就約好以槍聲爲號,搶先向金陵各軍傳下這等令諭,這是要搶佔大義在先!
正堂中依舊被手下百戶和護院圍護其中的鄒懷義,此刻已一臉死灰,完全陷入絕望之中。
本來他還奢望,鄒府被外兵圍困的消息傳出,以他這幾年存下的人脈,撒出的財貨,或許會有人出面干涉轉圜。
但賈琮竟早就做下安排,搶先讓人向金陵各方傳下寧王令諭,這下就算有人有心出面,也不敢擅動,不然就要被扣上謀逆的罪名。
上門拿人,火槍立威,引兵入城,兵圍府邸,傳訊扼勢,每一步都算得嚴絲合縫,找不到一點空隙。
到底是那寧王運籌帷幄,還是眼前這少年算無遺策,但不管是哪一樣,鄒懷義都知道,他已是死局,只要被拿問入獄,便再無生還可能。
賈琮說道:“鄒懷義,你犯下的這些事,這當口誰也救不了你,負隅頑抗都是徒勞,讓伱的手下立即退開,束手就擒吧。”
一旁的金陵都指揮僉事張康年,突然說道:“鄒千戶,如果你真的做下那等事情,國法森嚴絕難逃脫,還是儘早認罪吧!
你入金陵衛二十年,是衛所中的老人,我和杜指揮使定會念在衛軍同僚情分上,向上官進言懇請,禍不及家人,定保你妻女無恙,三思啊!”
張康年這一番話說的情義誠懇,連賈琮聽了都有幾分動容。
而鄒懷義聽了這話,更是目放奇光,問道:“張大人,此話當真!”
張康年正色答道:“國法雖無情,但陛下聖明,我等懇請,當禍不及妻兒,自然是當真!”
鄒懷義突然頹然苦笑道:“前一刻還是高朋滿座,後一刻居然被人斬盡後路,有死無生,我鄒懷義居然落得如此地步,報應,報應!”
這時通向大廳的月亮門,一個婦人和少女掙扎着要進來,只是被守門的鹽兵死死攔住,那少女還哭喊着叫爹爹。
鄒懷義只回頭看了一眼,便回過頭來,喝道:“賈琮,你要拿我問罪,何必那麼麻煩!”
賈琮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下意識看了那張康年一眼,卻見對方目光平靜的看着鄒懷義。
此時鄒懷義對圍在身邊那幾位百戶和護院死士,說道:“你們都退下!”
見身邊這些人還有幾分遲疑,又大喝了一聲,這些人才猶豫着退開。
就在這時,鄒懷義突然搶下一名護院手中的長刀,暴退了兩步,他能積功升到千戶高位,身手自然不弱。
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本以爲鄒懷義山窮水盡,他喝退身邊人定是要束手就擒,這個時候難道他還想持刀逞兇?
賈琮臉色一變,大喝道:“攔住他!”
卻見鄒懷義將長刀在頸中狠命一抹,頸血噴出,都撒在身旁金華銀彩的壽席之上,然後轟然倒地。
堂上衆人無不驚駭失色!
方纔圍護鄒懷義的一干人,也被火槍兵一擁而上,繳械拿下。
月亮門外那少女掙脫了鹽兵的阻攔,衝入大廳,撲倒在屍體上放聲大哭。
她擡頭望向賈琮,一張小臉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眼中卻帶着無限的恨意,讓她美麗的容顏變得有些扭曲。
“原來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爹,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放過你!”
賈琮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之極,這都什麼事情啊,明明是鄒懷義罪大惡極,死有餘辜,怎麼倒像自己逼死了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