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首榜起波瀾
隨着鄉試榜單一張接着一張貼出。
越來越多的人發出歡呼,更多人陷入無助與恐慌的沉默中。
也有不少人堅韌着自己的神經,依舊滿懷希望等待。
數千的看榜人羣,逐漸陷入恣肆混亂的情緒波瀾中,隨着榜單的陸續貼出,未中榜之人越來越惶恐,情緒也變得愈發激動。
人羣中流蕩着濃重的焦慮和狂熱,無數人不由自主往榜單之前涌去。
數百精銳禁軍,神情緊張,全神戒備,阻攔控制着涌動的人羣。
這些身材魁梧,訓練有素的精銳禁軍,此刻面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竟然力有不逮,連連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陣腳。
而賈琮身邊的蔡孝宇、劉霄平都先後發出如釋重負的歡呼聲。
蔡孝宇中了三十九名,劉霄平中了八十七名,能進入一州鄉試前百名,都算是很不錯的名次,只有崔安之一臉苦澀。
隨着次榜貼出,現場的激昂混亂的情緒,開始漸漸消退。
因爲許多未上榜的學子,幾乎都放棄了希望。
這些人大抵都明白自己的水準,前面的榜單都沒上榜,卻想在首榜出現自己的名字,大概也是癡心妄想。
但有更多未上榜的學子,還是抱着奢望。
能進入鄉試的學子,都是已取得秀才功名,在學業上都已付出數年,甚至數十年的苦功。
哪個不是殫精竭慮,全力以赴,拼死都想邁入仕途,誰又會輕易放棄希望,哪怕過了次榜,那希望已變成奢望。
而已上榜的學子,不管是心中大爲慶幸的,還是感覺名次過低,心有不甘的,也都想看看上首榜的,都是些什麼人物。
是不是真的比自己出色,文人相輕,古之亦然。
這時,蔡孝宇和賈琮、劉霄平等低語:“你們看到那個穿藍色袍服的高個子,那是刑部侍郎石堅的侄子石永信。
他旁邊那個穿青色袍服之人,是推書院院事周君興之子周子安,這兩人在弘揚書院讀書,聽說有幾分才學,看樣子是要落榜了。”
賈琮一下想起這兩個名字,那日蔡孝宇說過的去鄭府送禮的人中,好像就有這兩家。
更引起他注意的是第二個人的名字,周君興的兒子周子安。
當年他和曲泓秀,從推書院周君興手中逃脫過一次,至今想起還心有餘悸。
此時蔡孝宇和劉霄平,都有些擔憂的看着賈琮。
本來他們心中,賈琮的學業成績是最好的,近半年的書院月考都是名列前茅,又有柳靜庵這樣的名師教導。
按常理上榜是問題不大的,按蔡孝宇等估量,賈琮的才學上到次榜,進入前二十名,應該是比較合理正常的表現。
但是次榜上卻沒見到他的名字,而首榜上只有前十的名次。
他很可能進入首榜,也有可能意外落榜了,總之到了這個階段,風險很大,機會還有,不上不下,尤其煎熬。
蔡孝宇見賈琮雖然還算鎮定,但眼中也滿是緊張的神色,到了這個時候,哪個又能淡定得了。
終於,首榜在萬衆矚目之下,被禮部的差役張貼在牆上。
賈琮用最快的速度瀏覽,緊接着臉上露出震驚,最後滿意的笑了。
一旁的蔡孝宇眼睛瞪得溜圓,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嚷道:“我的天啊,玉章,你中了榜首,榜首啊,你小子成了解元公啦!”
賈琮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中了榜首,他對自己上榜還是有一定信心,雖然貼到次榜還不見自己的名字,但他也沒有放棄希望。
在他的意想之中,最好的結果就是進入首榜的前二十之數,卻真真沒想到竟奪了魁首。
蔡孝宇的公鴨嗓有些尖利刺耳,一下子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無數道目光看了過來,頗有些衆目睽睽的壓力,賈琮眉頭不禁一皺。
這次雍州恩科鄉試參試近兩千人,上榜者十中無一,現場大部分都是落榜的失意之輩。
自己這個榜首幾乎是衆矢之的,可不怎麼討人喜歡,在人家心口撒鹽還差不多。
本來得了如此大的意外之喜,悄悄離開悶聲發財便是,沒想到被蔡胖子的公鴨嗓給害了。
鄉試榜首,解元之名,是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榮耀,各種議論之聲開始轟然響起。
“這不是書院乙文館的賈琮,次次月考都在一二之列,果然不俗。”
“這賈琮不是榮國府的子弟嗎,一個貴勳子弟,生來富貴榮華,也來與我等寒門爭折桂之機!”
“寧榮賈家乃是頂尖豪門,權勢滔天,一個勳貴紈絝子弟,也能奪取榜首,定是有人謀私舞弊!”
“一個奢靡的武勳子弟,也來走科舉之路,辱沒儒家清貴,有辱斯文,真真可笑。”
“這傢伙可是頗有才名,兩首新詞名動江南……。”
“誰知道呢,或許不是他寫的,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
這些嘈雜的議論聲,讚許的只是少數,大部分都是質疑、隔閡、輕視、甚至是惡意。
現場過千的落榜學子,那些沒有登上首榜榮耀士人,個個都是將科舉仕途看得極重之人,其中願爲之頭破血流,陰私算計,大概不在少數。
在放榜那一刻,心神激盪衝動之下,宣泄出來的都是不加掩飾,最本真的情緒,其中還能有多少善意。
這一幕突然讓賈琮想起那道策論題:今之士人,通達書經,求取仕祿,而明德不振,苟且因循之弊。
賈琮心中冷笑:這就是如今的讀書人。
這時一個有些冷硬,卻有幾分郎朗的聲音說道:“早就聽說賈世兄的名聲,令師靜庵公曾爲禮部大宗伯。
雍州院試時,賈兄又被禮部郭大人點爲案首,也算一脈相承。
如今賈兄竟又奪得雍州鄉試榜首解元,已是二元登科。
大周自立國以來,五十年前浙江出過一位三元及第。
但自此之後,大周不要說三元及第,連二元登科也再未出現過。
賈兄才高八斗,又出身頂級勳貴之門,當真是得天獨厚,在下佩服!”
這番話一出,周圍不管是對賈琮心有善意的,還是心懷排斥惡感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番話,表面上似乎在讚許恭維,但其中隱含的指斥之意卻鋒利如刀,而且言語十分大膽。
說賈琮的先生柳靜庵曾爲禮部大宗伯,而點賈琮爲院試案首的郭佑昌,也是禮部官員,如今更是新任禮部大宗伯。
說這是一脈相承,不外乎指斥其中有陰私弊漏之嫌,誰不知道鄉試會試都是禮部管轄之事,連本次鄉試的閱卷之地,都是禮部的東華樓。
那人也是個厲害的,話中都沒有明指,讓人抓不住半點把柄,但將這些本無關聯之事,混在一起說出,卻能令人浮想聯翩,實在是惡毒之極。
這一番話一出,就像是在滾油中撒下了一顆火星,周圍的學子幾乎在瞬間,發出烏壓壓一片議論聲,情緒變得不可抑制激動起來。
賈琮身邊的蔡孝宇、劉霄平、崔安之等人,見到周圍突然變得有些羣情洶洶,也都變了臉色。
賈琮臉色凝重,看向剛纔說話之人,見這人中等身材,穿一身青色袍服。
正是剛纔蔡孝宇所言,推書院周君興之子周子安!